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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第505節 最後的輝煌
遠處飄來硝煙和刺鼻的焦糊味,財政大臣有些恍惚,他用力握緊拳頭:“巴克,有什麽要我做的嗎?”
  此刻,兩人之間再無間隙。
  “我給你一個中隊的士兵,還有這個。”布拉克巴恩侯爵從衣袋裡拿出一枚帶有黃金劍飾的銀質銘牌,塞到財政大臣手裡:“這是我的信物,軍部所有人都認識。你可以憑著這個調用任何部隊……我要去跟那些北方怪物好好乾一仗,你得確保後方安全,尤其是國王。”
  勞倫特沉穩地點點頭,他壓低聲音問:“這是個機會,要殺掉他們嗎?”
  他指的是魏默森公爵之子那些人。
  “你看著辦吧!”布拉克巴恩侯爵展顏笑了:“真沒想到竟然會從你嘴裡聽到這種話。我一直認為你是和平主義者,倡導並堅持非暴力不合作的那種類型。”
  “這不奇怪,戰爭會改變很多事情。”財政大臣握緊了手中的銀質銘牌。
  侯爵點點頭,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願聖主保佑你。”
  ……
  戰局沒有朝著布拉克巴恩侯爵希望的方向轉變。
  北方巨人沒有發起進攻,他們一直呆在城外,持續不斷向城內開炮。
  這是一種會爆炸,進而釋放出火焰的可怕武器。侯爵終於相信那些從北方前線逃回來的人沒有撒謊,巨人的武器的確很先進,反觀自己這邊的大炮,實心炮彈無論殺傷力還是破壞力都很低下,更糟糕的是射程極短,根本威脅不到對方的炮兵陣地。
  城裡的火勢越來越大了,尤其是人口密集的東區,那裡有著數十萬平民,以及數量更多的窮人。沒錢的窮鬼只能住在棚屋裡,他們隨便用任何可用的東西搭建住處,尤其是破破爛爛的木板。平時倒也沒什麽問題,現在隨便幾顆炮彈落下去就引發了成片的大火。一間間破爛木屋順著燒過去,很快變成了燃燒面積超過數平方公裡的火海。成千上萬的人被困在火場裡出不來,他們哀嚎震天,從那個方向吹來的風帶有烤肉濃香。
  包括布拉克巴恩侯爵在內,所有呆在城外壕溝陣地上的軍人紛紛面露恐懼。這種打法已經超出了正常的軍事范疇,也超出了他們對戰爭的正常認知。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
  滿面震驚的侯爵下達了進攻令。
  他很清楚,在所有炮彈打完之前,北方巨人不會進攻倫敦城。這些身材高大的怪物實在太可怕了,他們的智謀甚至遠遠超過肌肉力量。沒有城牆是倫敦最大的致命點這意味著守軍沒有地形依托更糟糕的是那種炮彈能引發大火,進而導致大規模民亂。
  第一攻擊波多達四萬人全是接受過訓練的正規軍。
  他們被侯爵寄予厚望所有人服用了米伽爾第四十四號藥劑,然而肉體傷痛減免並不足以消減大腦產生的恐懼。進攻士兵們握槍的手在發抖面對空曠的荒野戰場他們顯得很無助,然而身後的軍樂隊一直敲著戰鼓密集且有節奏的鼓點敦促著他們必須前進不得後退。
  工兵已經在火炮陣地前方壘砌了土牆,暴齒手持望遠鏡觀察著遠處動靜,看著那些逐漸靠近的白人火槍兵,他從帶有獠牙的嘴裡發出命令:“開火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密集的排槍響起,一顆顆帶有熾熱能量的子彈鑽進人體,將脆弱的身體炸得稀爛。
  暴齒把陣地設置得很巧妙,他將地勢與樹林結合,分為不同高度的三部分。為了防備白人的遠程炮火最大限度減少傷亡,分派各駐守點的帝國士兵全部散開以標準的“三三製”相互結合,以精準的射擊加上遠超對手的步槍射程彌補了因人員數量太少導致區域火力的不足。
  進入防守狀態,武器是否先進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戰鬥勝負結果。布拉克巴恩侯爵猜的不錯暴齒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派出步兵進攻就是為了發揮燃燒彈的威力徹底擾亂城內局勢。不過他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層考慮,那就是迫使白人守軍離開壕溝主動發起進攻,這樣一來,自己就能依托臨時構築的工事,盡可能多的給對手造成傷亡。
try{mad1('gad2');} catch(ex){}  白人士兵聚集成密集的陣列向前小跑。這不是他們的錯,軍事操典規定必須如此,也只有這樣做才能形成火力優勢。但在處於守勢的帝國步兵眼裡,這簡直就是“愚蠢”的代名詞。白人太多也太密集,根本不用瞄準,只要開槍就能射中目標。進攻者人群中不時爆起一團團血水碎肉,這不是簡單的被擊中倒下,就像身體裡埋藏了大量炸藥,在這個殘酷的時間被激發引爆。
  不到一個鍾頭的時間,進攻部隊傷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死者的慘狀對生者是一種精神折磨。尤其是看著身邊同伴從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無數爛肉,各種組織器官橫飛四濺,這在邁著機械步伐向前走的白人士兵看來實在難以承受。
  第一個轉身逃跑的人可能是因為精神崩潰,他扔掉手裡的槍,嚎啕大哭著轉身就跑。這舉動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效仿,從幾十擴展到數百,進而變成了上千人……前後還不到三分鍾,整個進攻編隊開始動搖,從空中俯瞰整支軍隊仿佛中了魔咒,所有人齊刷刷停下腳步,就像一大塊被某種力量強行遏製住前進速度的人形波浪,在這一瞬間開始分散。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聚合成浪潮的分子開始後退,它也從厚實狀態變得分散,到最後,沿著來時的路,演變成鋪天蓋地的後撤狂潮。
  後方陣地上,督戰隊軍官們聲嘶力竭放聲怒吼。
  “不準撤退,你們弄錯了方向,敵人在你們後面。”
  “為了撒克遜必須流光最後一滴血。上啊,你們這些該死的,不知羞恥的逃兵!”
  “你們想上軍事法庭嗎?不想死就給我滾回去跟巨人拚命!”
  “不準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了。”
  看著混亂的戰場,布拉克巴恩侯爵老邁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所有人,跟我一起上!”
  身邊的副官打出了將旗,多達五名護旗手在旁邊簇擁著。這是撒克遜的傳統————將旗必須在戰場上緊跟指揮官,一旦旗手死亡立即更換,確保將旗不倒。
  布拉克巴恩侯爵很清楚,這是自己的最後時刻,無論勝負,就看是否能率軍擊穿北方巨人的防線。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公平。
  自己這邊的漏洞實在太多了。
  腐敗的官僚體系,勾心鬥角的貴族,爾虞我詐的後勤供應系統,眼裡只有金鎊卻沒有國家的無良商人,還有階級矛盾尖銳的窮鬼和富人……
  反觀北方巨人那邊,他們幾乎佔盡了優勢,尤其是武器方面,無論威力還是效能全都強悍得驚人。
  據那些從北方前線逃回來的人說,巨人有一個年輕的王,公正賢明,是真正的英雄。
  布拉克巴恩侯爵端著火繩槍大步向前,瞄準一個從正前方逃回來的士兵扣動扳機。槍響了,鉛彈鑽進那人的胸口,他雙手捂住傷口,難以置信地看著停下腳步正往槍管裡填充火藥和子彈的侯爵,掙扎了幾下,沉重倒下。
  用通條夯實火藥,重新拿起火繩槍,再次邁開前進的步伐,布拉克巴恩侯爵不由得想到了國王喬治。
  認識他的那年,喬治還是個孩子。
  後來他長大了,老國王去世,新王登基,我也老了。
  喬治與所有的年輕人一樣衝動好鬥,身體裡隨時滾動著在老人看來毫無意義的所謂尊嚴。他似乎根本不明白“臉面”這種東西永遠不可能強行索取,只有發自內心的尊敬才具有價值。喬治在服裝和建築方面花費了大量金錢。他擁有世界上最華貴的衣服,用珍珠和鑽石做紐扣。為了從金雀花王國得到兩位技藝高超的裁縫,他付出了整整八萬金鎊。
  白金漢宮據說是上古時代的撒克遜王宮。國王喬治下令集中全國所有的能工巧匠,在這片全新的土地上重造經典。他的計劃很龐大,令人歎為觀止,但因為財力和資源等方面的限制,計劃中的宏偉宮殿隻造到一半就被迫中止。盡管如此,這半座宮殿也完全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喬治一直住在新王宮裡,他念念不忘後續工程……就連這次首都保衛戰必不可少的軍費,也被他利用王權強行扣押了三萬鎊。
try{mad1('gad2');} catch(ex){}  距離對方的陣地越來越近了,短督戰隊與侯爵親自上場產生了強大士氣激勵效果。更多的潰逃者轉身加入了進攻行列,一方面是他們的確產生了畏懼感,另一方面是產生了強烈的羞恥之心。
  “來吧,孩子們,為撒克遜而戰!”布拉克巴恩侯爵一直重複著這句話。他沿途射殺了三名逃兵,但面對更多逃兵的時候,他都在說著同樣的話。
  侯爵根本不願意打這場仗,可是沒辦法,很多事情不由自己決定。
  我們從根本不該覬覦大陸北方的土地,根本不該招惹巨人。
  這念頭在腦海中一晃而過。
  究竟有多少人跟著我一起戰鬥?
  五萬?
  十萬?
  還是更多?
  具體數字無法統計,因為這場戰鬥來得實在太倉促了。侯爵知道守衛倫敦的總兵力,然而在北線戰場上布防的數字就很模糊。尤其是之前的炮擊,太多的平民從城市逃離,即便是自己率領軍隊離開防線來到這個位置,仍能感覺到身後有平民在奔跑,他們一直在哭喊。
  也許只是幻覺。
  距離很近了,已經可以看到巨人士兵的面孔。
  侯爵舉槍瞄準,尚未扣動扳機,就感覺思維與身體瞬間炸裂。
  副官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一發子彈擊中了侯爵,他的整個上身都被炸爛。
  沒有哭喊,沒有尖叫,滿面猙獰的副官用力握緊手中的將旗,面對著正前方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以平生最瘋狂的速度衝鋒。
  任何時代都不缺乏勇士,無論民族,還是國籍。
  撒克遜萬歲!
  ……
  財政大臣領兵抓住公爵之子的時候,也收到了來自前線的消息————布拉克巴恩侯爵戰死。
  站在高處的瞭望兵看到了將旗在密集人群中消失,他足足等候了五分鍾,沒有看到旗幟重新豎起的跡象。按照戰場慣例,瞭望兵以旗語的方式向城內傳達了這一絕望的消息。
  魏默森公爵的兒子態度很囂張,盡管被強壯的士兵按在地上,他卻一直在笑,極盡嘲諷。
  “是我做的又怎麽樣?我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我的財產!”
  “布拉克巴恩那個該死的老雜種,就因為他一道命令,我被迫將大部分金鎊換成糧食。這讓我損失慘重,一夜之間沒了二十萬鎊。”
  勞倫特伯爵面無表情注視著他,冷冷地說:“巴克死了。”
  公爵之子仰起頭,不太明白:“你說什麽?”
  “巴克死了……”財政大臣情緒很低落,他忽然低下頭,雙手捂住臉抽泣著:“他死了……他領軍進攻巨人的陣地,就在剛才……被打死了。”
  公爵之子微微有些愕然,隨即爆發出酣暢淋漓的狂笑:“這個老雜種終於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讚美聖主,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哭泣與狂笑,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
  良久,勞倫特止住哭聲,抬起頭,用力抹掉臉上的淚水,顫聲道:“如果不是你,巴克根本不會死……至少不會現在就死。”
  公爵之子性情暴躁,再加上超然的身份,他毫不畏懼來自財政大臣的指責,如受傷發狂的野獸扯著脖子連聲狂吼:“你瘋了嗎?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巴克需要一個秩序穩定得倫敦,而你破壞了這一切。”勞倫特眼中毫無感情,仿佛看著一個死人:“他為撒克遜做了那麽多的事,無論貧窮還是富裕,他從未更換過妻子,也沒有第二個女人。”
  “那是因為他不具備身為一個男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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