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格盯著身前慢慢逼近自己的蘿卜和嬤嬤,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狡黠,她就在原處立著,挺直腰板,像是一棵雪中青松一般孤然傲岸。
慢慢地,近了,她隱隱聽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倆胖子口中含糊不清的汙穢罵詞,憤然之氣從心底驀然升起。
“哎!真是醜人多作怪!今天格格我正好松快松快筋骨!”
周一格甩了甩頭髮,握緊拳頭,一個箭步從原地突刺,一拳擊在嬤嬤肚子上,轉身便狠狠地抓住了蘿卜的頭髮。
嬤嬤吃痛地捂著肚子,拳頭順勢要掄了上來。周一格冷笑暗歎道:“垃圾果然是垃圾,吃虧便亂了陣腳。”
周一格敏銳地從嬤嬤拳頭下靈巧地閃過,抓著蘿卜的手還是沒有松開,躲閃之際,薅著蘿卜頭髮便將蘿卜推至嬤嬤的拳頭之下,沒等反應過來,蘿卜的眼睛已經被打了一拳,開始泛青。
豆芽見狀,看見自己的室友吃了虧,自然怒火集中到范小艾和楊慧普身上,看了二人柔柔弱弱,想來是不擅長打架之人。伸手便向前撕扯住楊慧普的頭髮和衣服,楊慧普的戰鬥力自然不行,被豆芽撕扯的嗷嗷直叫。
“別開生面,別開生面呀!”
這時,班裡已經陸陸續續有同學到齊,階梯教室外面也有不少人湊上前看熱鬧。
范小艾見到楊慧普吃了虧,來不及思考,便扯住豆芽的頭髮向後推拉!豆芽放開抓住楊慧普的一隻手抓了范小艾頭髮,三人形成了僵局,互不相讓。
“你先放!”
“你先放!”
“好,數到一二三,一起!”
“一、二、三!”
范小艾和豆芽互相放開對方的頭髮,但是楊慧普還在豆芽手中。
周一格見狀,一拳打到豆芽的後腦杓上,豆芽似乎是被震暈了一樣,雙眼一陣放空,呆呆望著眼前,松開抓著楊慧普的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捂著後腦杓,轉頭惡狠狠地瞪著周一格。
“你倆真笨!倆人打不過她一個,皺了吧唧的,哼!”
周一格鄙夷打量了一番豆芽,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向豆芽三人勾勾手指,挑釁道:“要不要三個一起上?”
三人果然集中力量上去撕扯周一格。
周一格冷笑一聲:“今天就教教你們江湖規矩!”
本來對於周一格來講,別說是三個臭皮匠,就算是十個,也不在話下,三拳兩腳妥妥都能擺平,自己的跆拳道畢竟不是白練的。
可是,嬤嬤竟然不知好歹地抓住了周一格的頭髮,周一格瞬間暴怒,前腳伸出,重重踢到嬤嬤大腿,胳膊一用力,將嬤嬤摔倒在地板上。
“砰!”一百五六十斤的肉墩砸在地面上,伴之而來的是上課鈴聲。
“叮鈴鈴……”
“我說過不要碰我的頭髮!”周一格大聲呵斥著,不忘關切地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教室裡幾乎沸騰了,隔壁上課的同學們都紛紛駐足觀看,還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生在起哄。
“哇!女生打架呀!”
“這才是真正的動作大片!”
“那個長發的很能打的那個女生叫什麽?”
“聽說是新傳院的周一格,聽說換男朋友的頻率就是一周一個!江湖人稱“每周一哥”!”
“哦!好瀟灑!我喜歡這款!”
“太帥了!她身邊那個也挺漂亮的女生是誰?”
“不知道!”
……
剛上到樓梯的俊秀男生被一群趕著看熱鬧的女生驚擾,
一個趔趄倒退一步。幾位女生看著這位美輪美奐的美少男,臉頰緋紅,點頭表示歉意。 “對不起,學長!”幾個女生羞澀地低著頭,眼睛不時地偷瞄著眼前的帥氣的男生。
“這就是經管院的蔣欽!”一個女生輕聲說著。
“就連漫畫書裡的王子也沒有這麽漂亮啊!”眾人感歎。
男生輕抿的嘴唇,微笑致意,晶瑩透亮的眼睛就像沉靜的海水閃耀著無以倫比的光華,幾位女生高興地心花怒放,全都瞪著一雙紅通通的桃心眼、幾乎是流著口水圍著美少男極致花癡說了一堆自作多情的話。
美少男這才發現,大家都忙著往一個地方擁去。
蔣欽恰好路過階梯教室,便走向從圍觀的人群中,卻只見那暴風的中心恰是圖書館借給自己書籍的范小艾,那天的范小艾,表面斯文恬靜,今日卻是這般景象,當蔣欽看到范小艾被別人抓著頭髮的場景時,不知不覺竟然笑了出來,暗自感慨道:“你還真是與眾不同呀!”
兩次見面,范小艾反常的舉動都讓蔣欽為之好奇。
正在此時,一位身著黑華達呢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擠過門口人群,好不容易進到教室,來者便是章院長。
一成不變地戴著黑色寬邊眼鏡,他的課堂正如他的穿著一樣,死板教條,規規矩矩,講課完全照本宣讀,既不活潑也不幽默,上課還愛提問,學生回答稍有差池,就會被他批評“愚蠢”,因此人送外號“章魚哥”!
上他的課,十個學生七個吃,八個玩,九個睡,還有一個不知死活的曠課。從學術角度講,無疑他是成功的,但從授課角度講,他是一位隻能通過“點名”來留住學生的老師。
章院長站在講桌前,看見圍觀的眾人,再看看教室裡烏煙瘴氣,七零八落,也瞬間被這樣的場面驚住。
待教室裡平靜下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這場爭座之戰才算結束。周一格充滿勝利感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拍拍桌子向豆芽示威。
“反了反了!你們還有沒有大學生樣子,成何體統?無法無天……你們這群學生啊,我都不想說你們……”
章院長話還沒講完,蔣欽拿出《走進19號房間》這本書,在便簽上寫了幾個字夾進書中,便大步跨進了教室。
蔣欽走到范小艾身旁,把書遞上,調侃道:“還給你!身手不錯呀!”說完便笑著轉身離開。
整個教室的女生們又沸騰了,楊慧普和周一格也跟著起哄。
“什麽情況?什麽情況?”
范小艾剛才那一架的折騰,腦袋還沒有清醒過來,哪裡有時間反應剛才突如其來的還書。
周一格很有經驗的把書搶過去,翻開書開始尋找蛛絲馬跡,果然找到了蔣欽留下的便條:你好,我是零六屆經管院的蔣欽,很高興認識你!後面便附帶了聯系方式。
“哇塞!這算不算情書?”
楊慧普調侃著,完全忘記剛才打架的事情。
此時的范小艾心裡卻想到了一個詞:姐弟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老牛吃嫩草!
女生們開始竊竊私語:“哇,這是金融系的蔣欽!”
“好帥呀!”
“是呀!簡直是偶像劇級別的男神!”
章院長咳嗽一聲,教室又得了片刻安靜。
“這節課誰講課?”
周一格推了推范小艾,范小艾覺得莫名其妙。
“幹嘛?”
“你不都準備好了嗎?你說幹嘛?”周一格小聲提示。
“準備什麽?”范小艾有絲不解。
“上節課章魚哥留下的作業!”
范小艾一拍腦門,“哦哦,什麽作業?”一臉無辜。
“到底哪個組講課?”章院長在講台上皺著眉頭,惡狠狠地盯著學生們。
眾人齊齊看向范小艾,范小艾站起身,很是無所謂的樣子。周一格和楊慧普捂著臉,生怕被章院長認出來。
“老師,我忘了!”
“你倒挺誠實!打架、忘了作業,真是哪哪都有你啊!這節課你也不用上了,到外面給我站著!去!”章院長大聲呵斥著,范小艾背起書包就向教室外走去!周一格和楊慧普見狀,用書擋住頭臉,低下頭一聲不敢吭!
“你們倆!”
周一格和楊慧普漏出倆眼睛看了看。
“看什麽看!說的就是你倆!”
豆芽等人一臉得意。
“還有剛才你們參與打架的所有人,都給我出去站著去!”
緊接著,豆芽等人也被章院長轟出課堂。
可想而知,在大學裡打架嚴重的可能沒有學位證,記大過,記入檔案。章院長訓斥了眾人一番,下課後便拎著幾個人到輔導員辦公室寫檢討。
帶領零六級新聞傳播學院的輔導員名叫劉秀梅,三十五六的年紀,不擅妝容,眼睛不大,卻特別的亮,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習慣扎馬尾,可能馬尾是最省事好打理的髮型,馬尾辮束得高高的,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顯得特別精神。總喜歡穿齊腳腕的黑裙,大概能夠遮一下她那稍微肥壯的下肢,或許已是深諳學校裡的規章制度,張口閉口“不想說你們了!”但還是免不了要被訓斥一番。
“說!怎麽回事?”劉秀梅沒好氣的詢問,看著幾個衣冠不整,髮型怪異的學生,越發覺得世道變了。
“她們搶了我們的座位。”豆芽委屈道。
“你還惡人先告狀!”周一格一臉不服。
“誰先動的手?”劉秀梅依然有點不耐煩。
“她!”豆芽,嬤嬤,蘿卜同時指向周一格。
周一格一副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樣子,不屑的神情滿是鄙視,繼而爭辯道,“是她們集體先打的楊慧普!”
“楊慧普,是嗎?他們三個打你了?”劉秀梅看向楊慧普確認。
“沒,沒有……”楊慧普緊張地結結巴巴,但還是說了實話。
豆芽三人有點幸災樂禍,周一格一臉無語,責問道:“那你在電話裡哭什麽?”
“我,我以為她們要打我,我一害怕,就哭了!你到了,我想跟你解釋的,你不聽,然後就……”
“你是林黛玉呀!沒骨氣!”
楊慧普聽見自己的好朋友罵自己,又開始要哭。
劉秀梅看了一眼楊慧普,“你倒挺誠實!”沒好氣地盯著眾人,繼續批評道,“就為了個座位,你們至於嗎?教室那麽大,還坐不開你們?”
“我就喜歡那個座位。”周一格嘟囔著。
“周一格?那座位是你家的?”
“那座位靠窗,通風條件好,風景優美,看黑板不反光,聽課清楚,做筆記方便。”
“對!睡覺也方便!是吧!”劉秀梅簡直對這些學生頭疼,“讓個座又怎麽了?同學之間應該相互關愛,團結互助!”
“她們是孕婦還是老人,需要別人讓座!”
“你啊看看你們一個個,哪裡有大學生的樣子?奇裝異服,髮型誇張……成何體統!”
劉秀梅唾沫橫飛,不厭其煩的指責著,就差把歪瓜裂棗這些更傷人的形容詞用上了!
“每人寫三千字的檢討書,寫不完不準離開!”
眾人低著頭接受劉秀美的批評,隻有范小艾抬著頭,看著年輕時候的劉秀梅,眼神裡滿是感激和溫柔,她忘記不了,這位表面看似嚴厲,但卻內心善良,處處袒護自己學生的老師,在未來的漫長路途中,幫她們渡過無數難關。
劉秀梅看了一眼范小艾,眼神對峙了一下,越發覺得這個孩子有點與眾不同,走到范小艾身邊。范小艾突然好想抱抱劉秀梅,剛要伸出的手卻被劉秀梅打斷。
“怎麽了?你有什麽問題嗎?你對我對你們做出的懲罰有意見?”
范小艾微笑著搖搖頭,眼淚都快要奪眶而出了。她知道在這個強勢精明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柔弱的內心。
豆芽等人和范小艾幾人被湊到一張辦公桌上寫檢討,互相看看對方,都覺得倒胃口,周一格眼神中滿是不屑。
嬤嬤和蘿卜可能嘗到了苦頭,有點躲避周一格的眼神,低著頭默默寫起檢討。豆芽卻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很是囂張地將不出水的簽字筆在桌子上敲得響。周一格聽到煩躁的聲音,火氣又上來,剛想站起來再乾一場,被范小艾拉住。
豆芽見狀,也隻好降低噪音,換了另一隻筆。
幾人都為寫報告的事情抓耳撓腮,隻有范小艾還在一旁開心地打量著辦公室,對任何事物都充滿好奇,對著眼前的一盆仙人掌,咬著筆頭傻樂。
“有什麽好看的?”周一格十分不解。
“總之,就是好看!”范小艾傻傻笑著。
“不會吧!寫個檢查也能這麽開心?”楊慧普也深感疑惑。
“對於我來說,每天都在演一個情緒穩定的成年人!太累了!這樣的日子,太幸福了!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大笑就大笑。哈哈哈哈哈……”
楊慧普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和周一格面面相覷,覺得范小艾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楊慧普輕聲詢問周一格,指著自己的頭:“剛才不會是被豆芽打了,傷到這裡了吧!”
“一個在那永遠不會長大,永遠無憂的地方。陽光裡做個孩子,風雨裡做個大人。”范小艾自顧自的說著旁人聽不懂的雞湯文。
周一格擺擺手:“不可能!剛才隻是扯了頭髮!她今天是有點反常。”
周一格突然一拍大腿,仿似參悟了人生大道,把寫檢查的幾人,都嚇了一跳。她恍然大悟般總結著這一次的打架經驗:“對呀!我說呢!今天本格格發揮欠佳,原來是這裡出了問題!女生打架的劣勢在於頭髮,今天就是在這頭髮上吃了虧!”說著便捋著自己的黑長直發。
“還真是愛發如命呀!”
“那是自然!”周一格得意地回應,忽而反應過來,轉身看向後方,只見劉秀梅瞪著眼睛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