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廣生不是那種三兩句話就能被打動的人。
盡管宋嘉豪已經進行了心理暗示,甚至用上了誘導式的談話方法,也收到了一定效果,可是就根本而言,事情並未完全朝著他所希望的那樣發展。
這間地下室裡,的確有著巨大的秘密。
然而,事情本身是否真的如同宋嘉豪所說?錢廣生也對此抱有懷疑。
他最多相信一半,也對病毒感染之類的話深信不疑。否則,陳婆的變化就沒辦法解釋。
錢廣生記憶力不錯。陳婆失蹤的時間,還有宋嘉豪上任的時間互相對比,多多少少都能明白兩者之間並無關聯。當然,其中還有著不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宋嘉豪既然能夠把陳婆關在這裡,並且每天晚上進來喂食,就表明他不希望陳婆死去。
想要解決一個如同瘋子的感染者,尤其還是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下,實在太簡單了。
既然宋嘉豪沒有殺死陳婆,那麽也就意味著他不會對自己下手。至少,在安全方面,錢廣生不需要擔憂。
總而言之,宋嘉豪的那些話,應該有七、八分是真的。
剩余的部分,錢廣生不打算深究,至少現在還不是機會。
既然對方已經說了是在進行秘密研究,就肯定會得出某些成果。到了那個時候,再來談談利益分配也不遲。
地下室就是宋嘉豪的死穴。只要牢牢捏在手裡,事情就會變得對自己有利。
好處嘛!早早晚晚都是我的。不要急,暫時裝進別人口袋,到時候收回的利息還會更多。
從地下室裡離開的時候,錢廣生腦子裡除了陳婆那張恐怖無比的臉,同時也出現了王怡蕾的身影。
……
第一批參加軍訓的人回來了,同時帶回的各種消息,立刻在整個醫院裡引發了軒然大波。
“聽說了嗎,財務科老嚴在賓館裡同時跟六個女的亂搞,被內科那邊新來的醫生劉天明當場抓住,被打得死去活來。”
“你這消息錯了吧!我可是聽說老嚴一口氣叫了十三個女人陪他。結果劉天明在隔壁睡覺,聲音太大把他吵醒了,氣不過,然後才衝進去指著老嚴大罵。不過老嚴這家夥也是沒臉沒皮,做這種事情被人看見,還想要找劉天明算帳。人家女朋友鄭小月在旁邊當然不會放過他,於是脫下高跟鞋衝上去照著老嚴腦袋上亂敲。這不,聽說老嚴牙齒都被砸掉了好幾顆。”
“人家說了,財務科跟賓館那邊打聯手,老嚴收了三萬多塊錢房費上的回扣。那些女人是賓館方面送給他的。劉天明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這件事,想要老嚴把這筆錢吐出來。老嚴當時跟那些女人胡搞,結果當著所有人的面,老嚴還想跟劉天明單挑。尼瑪的,那個老混蛋也不想想,就他那個小身板,怎麽可能打得過牛高馬大的劉醫生?結果,老嚴那天被劉天明一個酒瓶子砸爛了鼻子,現在都縮在家裡沒臉見人。”
各種說法都有,小道消息滿天飛。不過,無論是真實還是訛傳,所有人瘋傳的故事裡,財務科副科長嚴唯中都是被打上了者、壞男人、淫賊、貪汙、卑鄙等等一系列負面標簽。劉天明則是諸如勇敢、堅強、正義者之類的光輝形象。
院長辦公室。
房門關著,宋嘉豪和劉天明面對而坐。
“我說你怎麽就那麽衝動?你去打人家老嚴幹什麽?好吧!我知道這家夥是個混蛋。他故意不安排你正常受訓,他在房間和車輛上故意整你。
可是你下手也太狠了。你看看現在,醫院門診那邊傳過來的老嚴病歷————鼻骨骨折,六顆門齒斷裂,三顆左臼齒脫落,面部肌肉中度受損,三叉神經末端受損,眼底毛細血管大范圍破裂,腦袋上還縫了十二針。還有,輕微腦震蕩……你,你竟然搞得這麽麻煩,還不如乾脆殺了他。” 宋嘉豪明顯是動了怒氣:“大哥啊!我現在不是他媽的院長,你就是我親大哥!你搞出這麽大的一件事情,你讓我怎麽給你擦屁股?我一直在滿足你的要求,一直覺得我們是互相合作的盟友關系,你怎麽做事情就那麽的衝動?為什麽就不能為我想想?我可是院長,是這個醫院的院長啊!現在財務科那邊集體不幹了,所有人對你都有意見,你說我該怎麽辦?”
劉天明抬起頭,盯著宋嘉豪,沒有說話。沉默了足足近半分鍾,他才慢慢說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最後那天軍訓結束以後,他找了人在半路上收拾我。如果我當時打不過那些人,現在病歷本上的名字,就不是他嚴唯中,而是我。”
“他找人收拾你?”
宋嘉豪有些吃驚,眯起雙眼,疑惑地問:“老嚴沒說過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我以前的一個仇家,知道醫院安排軍訓這件事,於是找到了嚴唯中,讓他安排具體的時間。他很狡猾,提前一天讓所有人結束訓練,故意不給我安排車,我只能從山上的軍營走回賓館。那些人就埋伏在半路上。嚴唯中知道這件事,他是故意的。”
劉天明簡單描述完整件事情,淡淡地說:“如果沒有把嚴唯中這種人打疼,他還會繼續想著來上第二次、第三次……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不是一頓打能夠解決問題。”
宋嘉豪仔細地聽著,歎了口氣,閉上雙眼,手指慢慢揉捏著鼻梁上端:“你給我惹了很大的麻煩啊!你現在讓我怎麽收場?怎麽解決這件事情?”
“該怎麽解決就怎麽解決。大不了,開除我就是。”劉天明態度非常堅決,絲毫不肯讓步。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很重的敲門聲。
宋嘉豪一肚子火氣正好沒處發,不由得衝著房門方向咆哮起來:“敲什麽敲?我很忙,有什麽事情等會兒再說。”
外面傳來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小宋,把門打開。”
是副院長王印江。
宋嘉豪一愣,陰沉著臉,快步走過去把門打開。只見副院長王印江和財務科長彭光站在外面,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旁邊圍著一大堆人。
“先進來再說。”宋嘉豪側身讓兩人進來,然後把房門關緊,把其他人擋在了外面。
副院長王印江個頭很高,雖然有些發福,卻散發出一股中年人特有的威嚴。他毫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看了一眼劉天明,淡淡地說:“小劉也在,那正好,咱們就把老嚴這件事情給解決了。”
財務科長彭光在對面坐下,臉上的表情很是惱怒。
宋嘉豪回到自己辦公桌前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問:“王院長,你想怎麽解決?”
“還能怎麽解決?”
王印江尚未說話,彭光已經忍不住指著劉天明張口說道:“他必須當著全院職工的面給老嚴道歉。還有,賠償老嚴所有的醫藥費和營養費。否則……”
王印江很不滿意彭光搶走話語權的舉動。他很不高興地看了一眼彭光,插進話來:“小劉這次犯的錯誤很嚴重,除了賠償嚴科長的各種損失,你也不能在醫院裡呆了。當然,開除這種事情說出去很難聽。你還是自己寫個辭職報告吧!這樣的話,大家都好做。”
“開除?辭職?”
宋嘉豪冷笑起來:“王院長,彭科長,你們大概還沒有了解清楚事情真相吧?是嚴科長找到你們要求這樣做的?還是你們覺得所有問題都是劉天明的錯?”
王印江張了張嘴, 沒有說話。
宋嘉豪的確是問到了點子上。
參加軍訓的職工昨天晚上剛回來,嚴唯中直接回了家,自己直到現在還沒有見過。今天早晨剛上班,嚴唯中老婆就哭天搶地的找到自己,說是嚴唯中在軍訓的時候被劉天明打了,情況很嚴重,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來,要求自己主持公道。兩個人正說著這件事情,財務科長彭光也闖了進來,張口就憤憤不平指責內科醫生劉天明動手打人。兩邊以印證,王印江也覺得事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於是帶著怒意,找到了宋嘉豪。
想到這裡,王印江不由得轉過身,看著財務科長彭光,疑惑地問:“小彭,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彭光不由得一陣語塞。
劉天明一句話也沒有說,冷冷地注視著他。
彭光其實很心虛。
昨天晚上嚴唯中回來以後,就給自己打過電話,說是賓館那邊給回扣的事情劉天明已經知道了。最好是趁著現在,說動關系密切的副院長王印江,對劉天明進行處理。一旦劉天明被開除,或者是院方下發了相關的人事文件,那麽就算是劉天明自己鬧起來,也會因為嚴唯中這邊的先手,讓很多人以為他是對醫院不滿。
總之,是否真的能夠開除劉天明並不重要。必須在這件事情上佔據先手,然後,才能改變嚴唯中和財務科極其被動的局面。
彭光和嚴唯中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