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賓館得到房費回扣這件事,彭光也有參與。
因此,對於嚴唯中的安排,他只能老老實實聽從。
只是昨天晚上不湊巧,副院長王印江在外面有飯局,手機關機,彭光怎麽也找不到人,只能今天一大早闖進了辦公室。還好,嚴唯中老婆也在場,於是才把王印江拖了過來。
“彭科長,你們財務科到底收了賓館那邊多少好處費?”
沒有任何預兆,劉天明突然開始發話:“三萬?五萬?還是更多?就算是我打了嚴唯中這個狗雜種,也輪不到你跳出來幫他說話吧?醫院有醫院的人事制度,你財務科憑什麽指手畫腳?還有,我的確是打了嚴唯中,而且他被我打得很慘。你怎麽不問問他到底為什麽?既然打人不對,打人犯法,那麽嚴唯中為什麽不報警?就算當時在賓館距離城裡很遠,我想,警察一旦得到消息肯定就會趕過去。醫院裡那麽多人都看見我揍了他嚴唯中一頓,當時他還在賓館裡叫了女人在床上快活,為什麽沒人站出來管?”
一連串的問題,把財務科長彭光問得張口結舌。
副院長王印江也回過神來,臉上表情非常吃驚。
他從這些話裡,聽出了很多嚴唯中老婆和彭光沒有對自己說起過的新鮮內容。
“什麽?嚴唯中在賓館召嫖?”
“你們財務科真的收了賓館方面的回扣?”
這兩個問題很關鍵。王印江忽然覺得,自己完全是被彭光和嚴唯中老婆當槍使,不由得怒火上衝,鐵青著臉,也不跟院長宋嘉豪打招呼,咬著牙,大步走出了房間。
彭光一看情況不妙,連忙跟在後面快步離開。現在,他需要盡快向王印江解釋。否則,事情就會變得難以收拾。
房門再次關上,房間裡也恢復了安靜。
“這件事情我會負責處理。”
宋嘉豪悶悶不樂地說:“還有一件事,我們在地下室裡的研究,還有陳醫生……被人發現了。”
“你說什麽?”
劉天明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與之前相比,什麽開除辭職之類的,根本不重要。他很是緊張地脫口而出:“被誰發現了?”
“化驗科的一個醫生,叫做錢廣生。”
宋嘉豪的臉色有些蒼白,語氣也有些沉重:“他可能是前幾天就發現了那裡。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搞到了鑰匙。昨天晚上我進去的時候,他就走了出來。”
劉天明追問:“那麽,錢廣生看見了陳醫生?”
“當然看見了。”
宋嘉豪很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下面的地方就那麽大,怎麽可能藏得住?當時開著門,我給陳醫生喂肉,他什麽都看見了……沒辦法,我隻好編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也不知道他相信了多少。不過,他願意跟我們合作。”
劉天明腦子裡頓時浮現出錢廣生那張乾瘦的面孔,疑惑地問:“他既然看見了陳醫生,還願意合作?”
“誰知道呢?也許是被嚇壞了。”
宋嘉豪自嘲地搖搖頭:“總之,事情暫時被瞞了下來。我們得加快研究進度,既然有第一個人知道,就難保不會有傳出去。陳醫生不能繼續留在那裡,我們得敢在事情暴露以前,解決所有問題。”
劉天明冷靜下來:“怎麽,你想把陳醫生處理掉?什麽時候?”
“得盡快把她運走!”
宋嘉豪糾正著劉天明話裡的錯誤:“陳醫生是最好的實驗活體,就這樣處理掉實在太浪費了。
我已經在外面找好了地方,正在找人裝修,安裝各種防護措施。一旦那裡的工程結束,就立刻把陳醫生運過去。” 劉天明很驚訝:“你還不死心?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必須盡快解決陳醫生。不行,我不同意你的計劃。今天晚上就動手,我準備好工具和袋子。她已經不是人類,乾掉她……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
“不!我不準!”
宋嘉豪突然提高了聲音。他也同時意識到這樣做會引起外面注意,連忙壓低聲音,非常惱怒地看著劉天明,咬牙切齒地說:“我的研究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你無法想象我在陳醫生身體發現了什麽。你應該自己看看,你會明白這項研究的重大意義。如果現在就毀了她,那麽前功盡棄。你明白嗎?”
劉天明還是頭一次看到宋嘉豪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非常猙獰,就像一頭隨時可能撲過來咬斷自己喉嚨的野獸。
思考了幾秒鍾,劉天明眯著眼睛問:“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一種完全不同的變異細胞。”
提到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宋嘉豪表情和語氣都變得和緩起來,甚至帶有幾分陶醉感:“它們是整個細胞組織裡的精英。你無法想象,它們的存在,會對整個研究產生何等重要的價值。它們是金字塔的頂端,是一切的控制者。我已經明白了陳醫生身體出狀況的原因。那種精英細胞的數量太少了,無法對她產生控制效果。一群數量龐大的強盜趁虛而入……嗯,你能明白嗎?就像歷史上那些有名的暴亂,他們用排山倒海般的反叛者數量,淹沒了原本應該是正統的上位者。然後,一切都改變了。”
劉天明坐在那裡安靜地聽著。他從宋嘉豪眼睛裡看到一股狂熱。
也許,這就是他敢於瘋狂,也願意瘋狂的動力源泉。
“就按照你說的做吧!盡快把陳醫生轉移。”
劉天明的語氣很平靜,其中充滿了不容違抗的意味:“我們的確是合作者,是盟友。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每一次都要對你做出讓步。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讓我放棄了處理掉陳醫生的念頭,加上現在,已經是整整三次。如果接下來我們之間還會因為某件事情產生糾紛,我希望,退讓者是你,而不是我。”
“我,我明白!”
看著劉天明的眼睛,宋嘉豪心裡不禁有些發冷。
倒不是說劉天明做的有什麽不對,而是他這種無比堅決的態度,真的很令人畏懼。
“還有一件事情。”
劉天明說:“我現在住的房子想要重新裝修一下。我覺得之前給地下室裡安裝護欄的那些工人做得很不錯,非常結實。能不能給我個電話,我自己找他們聯系?”
“沒問題!”
這很簡單。宋嘉豪拉開抽屜,找出包工頭張良才的名片遞了過去,笑著問:“怎麽,裝修房子打算結婚了?”
劉天明與鄭小月之間的事情,整個醫院都知道。年輕人嘛,動作一向很快,今天牽手,明天上床,後天結婚,第二年娃娃就出來了,感覺速度就像在坐火箭。
“到時候一定會請你喝喜酒。”
劉天明也不願多解釋,拿起名片,點了個頭,起身離開。
他可沒說過要結婚。那是宋嘉豪自己的猜測。
房子的確要裝修。然而,並不是通常意義上人們認為的那種裝修。
劉天明一直覺得身邊充滿了危險。
尤其是那天早晨在醫院門口遇到黃河,危險迫近的感覺變得非常強烈。
也許未來某一天,滿大街都會充斥著擴散性感染體。
陳婆是自己知道的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
但是這種事情,往往不會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還會不會有其它擴散性感染體出現?
劉天明需要盡快得到一個安全的避難所。必須盡快改造自己的住處。他從陳婆那裡得到了幾十萬塊錢,有足夠的支付能力。
回到內科辦公室,劉天明站在窗前, 看著外面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不由得歎了口氣。
希望自己的猜錯是一種錯誤,我寧願不要什麽見鬼的正確。
只有和平安定,才能真正享受生活。
……
從醫院藥房裡出來的時候,錢廣生滿臉都是得意的表情。
他手裡拎著一個小塑料桶,裡面裝滿了某種液體。另外一隻手上拿著鼓鼓囊囊的袋子,很厚,看不清楚裡面有些什麽。
錢廣生特地請了半天假,有些事情需要回家以後才能處理,不能被別人看見。
一路上都有熟人對他打著招呼,也有人對他開著玩笑。
“錢醫生,這是什麽?”
“小錢,你拿這麽個桶幹什麽?裡面裝的是酒嗎?”
“嘿!這麽早就下班了?”
錢廣生一一回應著,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發膩。
長這麽大,錢廣生頭一次有了將整個世界牢牢掌握在手裡的感覺。那種無限激烈的期盼和控制感,從腳底一直貫穿到大腦,又從頭頂散布到身體每一個角落。
宋院長的研究看來真的很重要。
錢廣生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助他保守秘密。
雖然沒有在地下室裡找到想象中的值錢物品,也沒有從宋嘉豪那裡得到實質性的收益,但是錢廣生很滿足。他覺得,自己就是宋院長所說秘密研究小組的成員。
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做一件事。
這簡直就是老天爺給予自己最好的禮物,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不將其好好利用,那麽自己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