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豪一點兒也不喜歡何大山這個人,甚至應該說是極其厭惡。
倒不是因為他撞破了自己的秘密,而是宋嘉豪覺得,整件事情就是何大山故意布下的陷阱,一步一步把自己帶了進去。
因此,就算是已經答應過的事情,宋嘉豪也絲毫沒有想要履行承諾的自覺。
何大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昨天晚上也是一夜沒有睡好,很激動。
正式編制是何大山長久以來的偉大夢想。
今天一大早,他迫不及待跑到院長辦公室,就是想要從宋嘉豪這裡得到一個準信。
可是現在聽起來,好像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何大山當然知道正式編制需要得到上級部門審批。可是看宋嘉豪的態度,對自己非常冷淡,根本不像是昨天晚上所說的“合作者”。
想到這裡,何大山眼睛裡透出幾分凶狠。他壓低聲音:“宋院長,你該不是想要反悔吧?我們昨天晚上可是把什麽都談好了。你得把編制名額給我,還要讓我當上醫院的保安隊長。”
“對,我是這麽說過。”
宋嘉豪慢慢喝著咖啡,輕飄飄地扔過來一張紙:“喏,自己看吧!”
那是一份醫院編制申請表格。上面用鋼筆填寫的職工姓名,正是何大山。
宋嘉豪的口氣很不耐煩:“我已經在做了,你還想怎麽樣?是不是覺得這份東西不滿意?那你乾脆撕掉好了。”
何大山胸膛裡燃燒著一股怒火。
可是,他在這種地方根本不敢釋放出來。想了想,何大山把手裡的申請表重新放回桌上,訕笑著說:“呵呵!不好意思,我的確是心急了點兒。宋院長,你可不要見怪。我,我這不是怕你忘了,所以才趕著過來嘛!”
“哼!怕我忘了?應該是怕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吧!”宋嘉豪毫不客氣點破了他的心中所想。
何大山也被激起了怒火。看看四周無人,他從沙發上站起,走到辦公桌錢,壓低聲音,用凶狠的口吻說:“宋院長,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已經退讓了很多。難道,真要我把你在地下室裡養了兩頭怪物的事情說出去?”
“隨便你!那是你的自由。”
宋嘉豪輕描淡寫的扔過來幾句話:“編制的事情,我已經在做了。要是你覺得進度緩慢,或者沒那個耐心慢慢等,那麽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包括報警!”
一句話,擊中了何大山的軟肋。
報警對何大山沒有任何好處。
就算是把宋嘉豪拉下來,同時也會把自己扯進去。
陳婆從通風管裡掉下來摔死這件事,何大山無論如何都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這段時間,他看過不少法律方面的書籍,對此非常清楚。
何大山態度變得軟化。他猶豫著問:“那麽,編制的事情要等多久?”
宋嘉豪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快的話,三個月。慢的那就說不準了。半年,甚至一年都有可能。”
何大山急了:“那之前劉天明怎麽弄的那麽快?他的實習期才剛滿,一個星期就轉成了正式編制。”
宋嘉豪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你和他能比嗎?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醫科大學畢業,有證書,有學籍,大學那邊有人事檔案,所有手續完備齊全。何況,他在實習期表現良好,科室裡的業務也非常熟悉。在我擔任院長以前,內科那邊就已經遞交報告,請求從應屆實習生當中留下幾個人。
你呢?雖然醫院裡給你買了五險一金,可是你的人事檔案完全空白。還有,你的戶籍資料也不是本地的。從不同的城市之間調取編制很困難,也很麻煩。要是你覺得我在騙你,你可以自己去醫院人事科那邊問問,看看他們會怎麽說。” 這番話倒不是宋嘉豪胡編亂造。
不過,麻煩歸麻煩,如果他真的有心,所有手續半個月之內差不多都辦完。
只是對於何大山這種人,宋嘉豪覺得,還是能拖就拖,懶得搭理。
反正,我又不是沒在做。只是程序繁瑣,手續麻煩。而且,人事科那邊的辦事人員可以為此作證。
何大山有些發懵。
盡管宋嘉豪答應了自己的條件,可是事態發展與想象中完全不同。
最糟糕的是,自己根本挑不出對方的任何錯誤。
而且,手上最大的倚仗,被宋嘉豪那種魚死網破的凶狠態度,逼迫得完全無法發揮效果。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只能是耐心等等看再說。
懷著惆悵、憤怒、失望的情緒,何大山鐵青著臉,慢慢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關閉的房門,宋嘉豪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快感,從胸口狠狠呼出一口惡氣。
咖啡已經涼了,喝起來有些酸,卻沒有剛才那麽苦。
剛把手裡的杯子放下,宋嘉豪又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他不由得騰起一股怒火,想要發作。可是聽聽敲門的節奏,臉上的怒意漸漸消失,化成了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的平淡。
房門再次被推開,劉天明走了進來。
宋嘉豪注視著他,目光有些複雜:“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怎麽不來給陳醫生喂食?”
劉天明一怔:“我昨天家裡有些事情要處理。張良才,就是你介紹給我做裝修的那個人,他昨天過來結帳。”
這倒不是借口,而是事實。
宋嘉豪苦笑著搖搖頭:“要是昨天晚上你在就好了。”
劉天明從話語當中聽出了另類的成分。他拉過椅子,隔著辦公桌,與宋嘉豪對面而坐,壓低聲音問:“出了什麽事情?”
宋嘉豪沒有隱瞞,把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劉天明無比震驚:“這麽說,你殺了張德良?何大山也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宋嘉豪點點頭,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他舔著嘴皮說:“張德良倒是沒什麽。他被吃得很乾淨。我還發現,陳醫生和錢廣生似乎是兩種不同的感染類型。陳醫生更喜歡大腦,被錢廣生扔給她的那兩具屍體,都是被陳醫生吃光了腦子。而錢廣生呢,對於人類大腦興趣不大。他喜歡內髒,還有肌肉。”
這倒不是故意岔開話題,而是宋嘉豪對兩頭行屍的研究心得。
劉天明對此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說這種話?”
宋嘉豪看了他一眼:“何大山剛來找過我,就在你進來以前差不多兩分鍾。怎麽,你沒碰見他?”
“我走樓梯上來,沒坐電梯。”
劉天明問:“這麽早就過來找你,他有什麽事情?”
宋嘉豪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他想要醫院正式職工的編制,想成為保安隊長。他還想要更多的東西。這個人很貪心。我覺得,他還會向我索要更多的東西。”
說著,宋嘉豪目光轉向劉天明:“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
劉天明拿出手機,點開昨天收到的轉帳短信,問:“這筆錢是不是你打過來的?”
宋嘉豪看了一眼,點點頭:“沒錯,是我轉給你的款子。那天你不是說錢不夠用嗎?”
“昨天很多人聚在行政大樓外面,我都看見了。”
劉天明話語中流露出濃濃的關心:“我聽說你和王副院長之間有些矛盾,是不是為了錢的事情?這種時候,你就不該跟他把關系鬧僵。這筆錢我下午還是轉到你帳上。你在院長這個位子上,很多雙眼睛盯著。我們在地下室裡的事情還沒處理好,就不要節外生枝。如果你這邊需要用錢,或者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說出來, 我想辦法幫你解決。”
他的表情很真摯,言語絲毫沒有做作的成分。
宋嘉豪凝視著劉天明,一直沒有說話。
良久,他端起已經冷透的咖啡,慢慢地喝著。
在劉天明視線看不到的地方,隔著厚厚的杯壁,宋嘉豪的眼角有些濕潤。
放下咖啡,宋嘉豪的情緒已經平複。他笑了笑,說:“如果有一天,我對你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或者是在你看來非常荒誕,毫無邏輯可言的話,你會相信嗎?”
荒誕,毫無邏輯可言的話?
劉天明微微皺起眉頭:“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
宋嘉豪的表情有些固執:“你好好想想,告訴我,這樣的話,你會相信嗎?”
劉天明有些猶豫。他摸著下巴,冥思苦想了幾分鍾,問:“應該會吧。不過,這種事情要看具體情況。或者,你現在舉個例子?”
宋嘉豪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戲謔:“例子?OK!比方說,我要你做我的男寵。現在,脫掉你的褲子。哈哈哈哈!”
劉天明很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離開。
被戲弄了。
身後傳來宋嘉豪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劉天明悶聲悶氣地回答:“你很無聊。我要回去上班。再見!”
宋嘉豪的笑聲依舊:“開個玩笑而已,至於這麽認真嗎?”
劉天明不置可否,伸手拉開房門。
宋嘉豪的聲音仍在繼續著。
“記住我剛才說的那些話。總有一天,你會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