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是好的。
按照何大山對邵老三的了解,就算是自己欺騙了他,只要把借出來的錢還上,邵老三也不會遷怒於自己。那麽多年的交情,多少還是管用。
然而,後面的事情發展,徹底打破了何大山的計劃。
陳婆死了,一切都完了。
何大山根本不敢招惹劉天明。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人非常可怕。無論是他的警察朋友,還是院長宋嘉豪,自己都無法應付。
這就意味著,自己欠邵老三的十五萬塊錢無法還上。
那個人雖然是多年的朋友,也是一個非常可怕的瘋子。為了獨佔醫院的掛號資源,傷天害理的事情邵老三沒少做。光是何大山知道的,就好幾出。什麽把人打死了剁成幾塊分頭埋掉,什麽把人家閨女抓起來賣到南方沿海,還有直接抱走人家孩子,讓大人帶錢過來贖的……林林總總,都是夠得上被警察抓起來殺頭。
倒不是警察不管,而是邵老三為人精明,做事情也是斬草除根。只要沒了苦主,自然也就沒人告他。可越是這樣,何大山就越是覺得邵老三可怕,想要趁早擺脫這個家夥。
拿了邵老三的錢不辦事,後果很嚴重。
張德良第二次找到何大山的時候,他也是急的沒辦法,隨口就答應下來三十萬這個數字。當天晚上,何大山又找到了邵老三。
這一次,邵老三沒有拿錢給他,直接問他上次交代的事情該怎麽解決?何大山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拍著胸脯賭咒發誓,才從邵老三那裡脫身。
他很清楚,如果再是這樣與邵老三糾纏下去,自己肯定會被拖下水。
必須盡快弄到錢。
如果實在弄不到錢,只能把按照邵老三的要求,把劉天明上下班的時間和路線告訴他。
還好,就在何大山急的團團轉的時候,張宏良這個傻逼主動找上了門。
有一個主動充當螳螂這個角色的人,真好。
何大山心安理得做起了黃雀。
他看著張德良走進院長辦公室,又從張德良那裡打聽到他與宋嘉豪約定的時間。
整個下午,何大山都在盯著宋嘉豪的動靜,一直到了晚上。
何大山從工程部那邊拿到鑰匙,自己偷偷配了一把。看著宋嘉豪和張德良進了雜物間,他悄悄跟在後面。只要足夠小心,開啟彈子鎖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宋嘉豪當時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張德良身上,也就忽略了來自身後的微小動靜。
……
看著滿面微笑的何大山,宋嘉豪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冰窟,正在不斷往下掉。
“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宋院長,我也有這裡的鑰匙。”
“何大山,你想幹什麽?”
“呵呵!宋院長,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吧?你想幹什麽?還有,你剛才都幹了些什麽?我雖然沒有進過這扇門,卻看得清清楚楚。”
說實話,看到宋嘉豪拿起鐵錘狠狠砸向張德良的時候,何大山的確是被嚇壞了。
不過,更嚇人的事情還在後面。他看見張德良被一股力量拖了進去。
那堵夾牆何大山太熟悉了。
幾個星期以前,陳婆就是被自己扔了進去。
只是不知道,她在裡面變成了什麽樣子?
聯想起宋嘉豪改造地下室的一系列動作,還有他和劉天明兩個人偷偷摸摸經常在夜間出入這裡,何大山可以肯定,夾牆裡有著某種秘密。
而且,與死去的陳婆有關。 就在這個時候,宋嘉豪猛然朝著何大山撲了過來。
太突然了,沒有任何預兆。他驟然發力,雙手扣住何大山的肩膀,想要繼續往上,抱住他的頭,朝旁邊的牆壁猛砸。
宋嘉豪腦子裡全是凶狠無比的殺意。
反正,幾分鍾前乾掉了張宏良,他並不介意再多殺一個何大山。
可是他忘記了,無論體能還是格鬥技巧,自己與何大山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何大山一直保持戒備。
他很清楚,想要成為活著的黃雀,就絕對不能輕視對手。
盡管宋嘉豪撲過來的有些突然,何大山仍然保持著足夠的反應能力。不等宋家豪的雙手繼續向上,他已經揮舞右拳,朝著宋嘉豪臉上狠狠砸去。
這是力量十足的一拳,宋嘉豪感覺臉上一麻,然後就是鑽心的疼痛,雙手不由自主松開,身體沿著力量打擊的方向偏轉過去。何大山並未因此就放過他,大步衝過去,左手抓住宋嘉豪的衣領,右手繼續朝著他的臉上揮舞。他的拳頭很硬,宋嘉豪感覺嘴裡的牙齒有些松動,混合著鮮血,說不出的難受。
看著蜷縮在牆角,有氣無力顫抖著身體的宋嘉豪,何大山得意地笑了。
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居然還能有機會痛打一頓院長之類的大人物。
而且,如果不是面對面的交手,何大山還不知道自己這麽能打。
宋嘉豪臉上顯出幾塊青腫,嘴角也破了。
喘息片刻,他艱難地扶著牆壁站起來,用凶狠得幾乎把人活活吞掉的目光盯著何大山,言語冰冷:“說吧,你想怎麽樣?”
毫無疑問,這是在宣布已經戰敗。
看著腳步虛浮,連站起來都成問題的宋嘉豪,何大山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動。
多少年了,他一直期盼著能夠與大人物們有平起平坐的機會。
然而,何大山並未掉以輕心。他的目光仍然注意著宋嘉豪的動作,保持著足夠的戒心。這是一個非常聰明,也極其危險的家夥。
“我要成為醫院的正式職工。”
停頓了一下,何大山補充道:“我指的是有編制那種,鐵飯碗。”
宋嘉豪的嘴唇微微張開,臉上流露出極其震撼的神情。
如果不是因為臉頰疼痛對肌肉產生限制,他的嘴巴一定還能張得更大。
何大山出現的時候,宋嘉豪想過很多。也想過要用利益關系對其進行拉攏。可是他根本沒有想到,何大山提出來的要求,竟然會是這個?
這家夥是在開玩笑嗎?
醫院職工的正式編制?
他費了那麽多的功夫,悄悄跟在後面,發現我最大的秘密,直到最後才出現,就是為了找我要個醫院的正式編制名額?
這,這簡直太滑稽了。
宋嘉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秒鍾徹底崩潰,整個邏輯思維都被顛覆。
他實在無法想象,何大山那顆粗壯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麽?
緊接著,何大山又提出了第二個要求:“還有,我要成為醫院的保安隊長。這個事情,需要你在人事文件裡予以說明。”
宋嘉豪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站姿,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你好像已經是保安隊長了。”
何大山用力搖著頭,糾正宋嘉豪話裡的錯誤:“不,我現在只是副隊長。我要做正隊長。”
只是一個保安隊長,正的和副的,有區別嗎?
宋嘉豪一陣茫然。
他覺得腦子有些不太夠用。
如果自己是國家主席或者某國總統,何大山威脅自己說是要個總理或者部長之類的職位,那麽整件事情倒也說得通。
可是現在,他開口提了兩個要求,在自己聽來是那麽的荒誕。
要求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最珍貴。繼續往後,就越是稀松平常。
就像阿拉伯傳說裡那些得到神燈的幸運兒,擁有實現三個希望的機會。幾乎每個人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往往都是財富。
他們很清楚,財富才是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至於什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說法,那是詩人的理解,超脫世俗者的專利。
四周一片安靜,夾牆裡面兩頭行屍啃咬張宏良屍體的吞嚼聲時有時無。 看著站在面前虎視眈眈的何大山,宋嘉豪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也許,白天在辦公室裡的時候,張宏良跟自己“借”的那五十萬,其實就是他的全部要求?
如果沒有何大山現在提出的要求作為對比參照,宋嘉豪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一點。
他越想,就越覺得事實應該就是這樣。
想想那個時候張宏良說過的話,他當時的動作和表情。還有今天晚上跟著自己從雜物間裡進來,聽從自己的命令伸手去夾牆裡面掏摸所謂的裝錢皮包……沒錯,張宏良對地下室裡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他應該是被某個人利用了,然後找到自己,說了那些不知所謂的話。何大山出現的時機實在太過於巧合。自己剛剛把張宏良乾掉,他就站了出來。
宋嘉豪很聰明。
但是,聰明人並非全知全能的上帝。
宋嘉豪抬起頭,黑色眼眸深處晃動著發現被人欺騙以後的憤怒火花。
他凝視著何大山,一字一句地說:“原來,你就是那個在背後攛掇張德良的主謀。”
何大山臉上滿是震驚,眼角因為驚慌失措正在微微抽搐著。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宋嘉豪居然會在短短幾分鍾內看穿了一切。
盡管自己佔據優勢,可是,底牌被人揭穿的感覺很糟糕。他很慌張,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應對。
“你讓張德良來辦公室找我,讓他跟我借錢,是這樣嗎?”宋嘉豪的聲音裡,夾雜著憤怒與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