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顯然沒有料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變化。
他有些驚訝,看看黃河身上破舊的警服,又把視線轉移到齊元昌身上,遲疑著問:“怎麽,你們是警察?”
齊元昌點點頭,側過身子,讓軍官看到站在後面的雷平和嚴浩博等人:“我們都是警察。這個人,還有剛才上飛機的那個,他們殺了我們局長。”
軍官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他放下槍,考慮了一下,沒有直接作出回答,轉身走向人群外圍的那些士兵,四處看了看,目光鎖定顧克剛肩膀上的軍銜,行了個禮,用足夠對方聽見的音量問:“請問,是不是顧參謀?”
顧克剛點頭答應:“是我。”
軍官從褲袋裡拿出一份對折起來的文件,遞了過去:“我奉命來接應你們。”
顧克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目光從其他士兵身上順序掃過。
“我們就剩下這幾個人。”
顧克剛帶著明顯的嘲諷和悲涼自言自語:“只有兩架飛機你們大概是計算過我們在路上的損失,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安排。很多人死了,你們連問都不問,就為了帶那個家夥回去。”
軍官的表情有些尷尬。他努力為自己做著辯解:“現在的局勢非常混亂,西昌基地也遭到圍攻。殘存的物資數量不足,大部分人員都撤往京城方向。顧參謀,請理解,這不是我們的本意。指揮部那邊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顧克剛仿佛沒有聽到這些話。他站直身子,帶著微笑和感慨,對那些士兵大聲說道:“你們已經完成了任務。現在,你們都安全了。”
一個身材矮壯的士兵走過來:“顧參謀,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顧克剛臉上浮起苦澀的笑容,情緒很是低落:“我被咬過了,無論死在哪裡,都沒有區別。”
軍人之間本來就不喜歡拉拉扯扯。幾名士兵簡單的商量了一下,紛紛走過來,在顧克剛面前並排站好,莊重而尊敬的向他敬禮。
做完這件事,士兵們走到雷平和嚴浩博身邊,說著最後分別的話。然後,順序向劉天明等人致謝。直到現場沒有任何人遺漏,這才走向繩梯,登上飛機。
軍官看了看站在齊元昌身邊的雷平和嚴浩博:“電報上說還有兩個人要一起撤離。是不是你們?”
嚴浩博看著被黃河壓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孟永權,臉上扭曲出強烈的恨意:“我不走。我要斃了這個混蛋。我一直等著這個機會,他必須死。”
軍官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事情恐怕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解決。思考片刻,他走到齊元昌面前,指著被按在地上的孟永權,認真地說:“能不能把他放了?他畢竟是我們的人,上面也反覆交代過,必須把他帶回去。”
劉天明走過來,話語當中帶著森冷的殺意:“他殺了人,難道事情就這麽算了?”
“你們可以申請特殊軍法裁決。”
軍官的態度很是誠懇:“這是在特殊情況下適用的軍法。你們可以向我們的上級部門說明情況,遞交裁決申請表。有那麽多的證人,相信你們的要求一定會得到答覆。”
這種回答非常含糊。齊元昌和劉天明都不滿意。
看著他們臉上陰沉的神情,軍官再次擺明了厲害關系:“現在很亂,很多事情都亟待解決。如果在這裡僵持不下,會給你們帶來很大的麻煩。相信我,我也不願意這樣。但是命令如此,我必須執行。如果不能把人帶走,我只能下令攻擊你們。請不要誤會,這絕對不是威脅。我只是實話實說。就算你們能擊落我們的直升機,離開這個地方,也會被列入通緝名單。”
黃河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你嚇唬誰呢?現在沒有網絡,你有我們的照片嗎?你知道我們是誰?沒有身份標注,沒有相關信息,你拿什麽通緝我們?”
軍官也不辯解。他側過身子,指著直升機腹一個亮著微弱紅光的位置說:“那裡是攝像頭,你們每一個人的圖像信息已經錄入。這是一個非常湊巧的時間段,剛好有衛星從上空經過,這裡的信息已經傳遞出去。如果換個時間和地點,我還真不敢說“通緝”這種話。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欺騙你們。如果不放他走,你們很快就有麻煩。”
顧克剛也走了過來。他用非常複雜目光看了看孟永權,歎了口氣,對齊元昌說:“他沒有撒謊,這的確是真的。機載設備上傳信息速度很快,要是你們在這裡殺了他,就真的成了通緝犯。雖然現在很亂,還是有不少軍事基地保持正常運轉。不要小看上面那些人,他們的報復心真的很強,搜索部隊可不會管什麽真理和道義,他們隻管目標生死,不管責任。”
這就是軍人和警察的區別。
齊元昌徹底沉默了。
黃河恨恨地衝著孟永權臉上啐了口濃痰,又把他的腦袋用力轉向地面,重重壓了進去。
軍官急了,連聲吼道:“住手!如果你再這樣做,我就開槍了。”
劉天明大步走過去,抓住黃河的肩膀,把幾乎快被活活悶死的孟永權從地上拉起,朝著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孟永權慘叫著,朝前飛撲出三米多遠。他掙扎站起來,踉蹌著腳步,頭也不回朝著遠處的繩梯跑去。
“為了這麽一個人,你們還真是舍得浪費資源。”
劉天明抬起頭,注視著天空中懸浮的直升機,表情和聲音都很平淡:“能不能告訴我,之前上去的那個家夥,究竟是什麽來頭?”
軍官正準備離開。聽到這樣的問話,不由得停下腳步,回答道:“他其實沒什麽了不起。說起來,我也不喜歡這次的任務。可是沒辦法,我必須服從命令。”
黃河聽懂了他話裡的含義,衝著直升機恨恨地罵道:“投個好胎真的很重要狗雜種。”
軍官搖搖頭,不再言語,轉身跑到繩梯下面,登上飛機。
直升機很快完成了轉向,卻沒有直接飛走。
已經關上的艙門再次打開,飛機在徐徐降低高度,很快降至地面,機翼卻仍在轉動,引擎也發出如雷的轟鳴。
軍官從機艙裡跳下,搬出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擺在地上。
做完這一切,他衝著劉天明等人做了個手勢,重新鑽進機艙,直升機開始提升高度,很快消失在北面的天空。
黃河走過去,發現那是幾箱尚未拆開的子彈。
“這人還不錯,算是一個有良心的家夥。”
扛著彈藥箱走過來,黃河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劉天明沒有搭理黃河,大步走到靠在卡車邊上的顧克剛面前,仔細看了看他肩膀上的傷口,認真地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顧克剛嘴唇和臉色都很蒼白。他苦笑著搖搖頭,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說實話不是很好。”
劉天明轉過身,把站在遠處的鄭小月叫過來,低聲吩咐:“你去車上把急救箱拿來。動作要快,他可能堅持不了多久。”
鄭小月不明白劉天明想要做什麽,點點頭,轉身離開。
顧克剛看著鄭小月遠去的背影,忍著傷口越發劇烈的疼痛,疑惑地問:“你想幹什麽?”
劉天明注視著他血管密集的臉:“我想救你。”
顧克剛一愣,隨即搖搖頭:“別浪費力氣了。被那些怪物咬過的人,根本沒辦法治。”
“我知道。”
劉天明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我想試試。也許,你會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個例外。”
鄭小月拿著急救箱氣喘籲籲跑了過來,把箱子放在地上,怒衝衝地對劉天明說:“你趕緊回去看看,出事了。”
劉天明一邊打開箱子,拿出注射器,一邊回答:“之前就聽見車隊那邊的聲音,只是這邊一直很亂,估計廖秋在那裡可以處理。先把這裡的事情解決,然後再說吧!”
鄭小月豐滿的胸脯上下顛動,憤怒顯然沒有完全消退:“陳卓死了。”
劉天明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他被活屍攻擊?”
鄭小月用力跺了跺腳:“李建偉乾的。 他把陳卓從車上推下去。廖秋和萍姐已經把他抓起來,等著你們過去處理。”
劉天明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怒意。他控制著情緒,把注射器針頭插進自己的胳膊,抽出大約十毫升血,然後拔出針頭,示意顧克剛卷起衣服袖子。
顧克剛被他的舉動搞得摸不著頭腦:“你想幹什麽?”
劉天明平靜地回答:“我想救你的命。”
顧克剛看看針管裡那些抽出來的血,表示懷疑:“這怎麽可能?你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劉天明二話不說,直接拉過他的胳膊,把針頭朝著血管位置用力扎下。
“你被咬了,再過幾個小時,就會變成活屍。”
劉天明的話聽起來讓人絕望,也帶著無法辯駁的理由:“既然早晚都要死,為什麽你不聽聽我的意見?不要怕,反正你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說不定,今天就是你的幸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