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永權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的黃河等人,直接走到顧克剛面前,態度嚴厲,說話口氣森冷:“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應該比我還清楚。隨隨便便把軍事任務告訴不相乾的人,你知不知道這是泄密的重罪?”
顧克剛顯然已經沒有什麽好懼怕的。他用很是複雜的目光看著咄咄逼人的孟永權,又看看對方肩膀上的上尉軍銜,苦笑著搖搖頭:“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可保密的?不就是護送你們前往西昌基地,然後轉機前往京城。”
孟永權對顧克剛的態度很不滿意。他朝前走了一步,臉上浮現出怒意和不滿:“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軍人。軍人就該毫無折扣堅決服從命令。顧參謀,難道你想抗命不遵嗎?”
他喊叫的聲音很大,周圍的幾個士兵聽見,紛紛聚集過來。
“我抗命不遵?”
顧克剛慘笑著,突然用力撕開肩膀上破爛的軍服,露出被活屍咬過的傷口,聲音裡充滿無限悲涼和癲狂:“一路上來到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們幾個。所有人的死,只是為了讓殷家少爺活下去。我倒是想問問,我們拚死戰鬥的時候,你們又在幹什麽?你和殷少爺都有槍,還有好幾個滿裝彈夾。我們在外面拚死拚活,你們兩個卻躲在駕駛室裡不出來。看看躺在地上這些人,他們都是為了保護你們而死。可是,你們對得起他們嗎?”
活著的士兵紛紛把目光投向孟永權。站在遠處的殷鑒化也走過來,和他站在一起。盡管臉上帶著傲慢,殷鑒化也感到來自其他人的不善和敵意。他握緊了手裡的槍,身子盡量縮在孟永權背後。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孟永權心裡也有些畏懼,他強打著精神,想要借助身份震懾在場的所有人:“顧克剛你想清楚,這是你的職責。我必須保證目標人物的絕對安全。就算是你們全都死了,也必須完成任務。”
“死?”
顧克剛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話,不由得“哈哈哈哈”狂笑起來:“姓孟的,你就那麽迫不及待盼著我死?好吧!你也算是如願了。我沒有多少時間,你也看到我被那些怪物咬過。現在,你覺得我還會怕死嗎?”
話一出口,站在孟永權身後的殷鑒化立刻睜大眼睛,哆嗦著,舉起手槍,對準狀態癲狂的顧克剛,嘴裡不要命地叫著:“你……不要過來,不準過來。他被咬了……你們沒有聽見嗎?他被咬了。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
沒有人聽從命令。士兵們都站在原地,沉默著,仿佛一群無生命的雕塑。
特警嚴浩博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孟永權,走近齊元昌身邊,聲音裡帶著愧疚與憤恨:“齊隊長,就是他們殺了局長。”
齊元昌身體猛然一顫,轉過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嚴浩博:“你,你說什麽?”
特警雷平也走過來,臉上全是不可遏製的憤怒,聲音也有些顫抖:“他們騙了我們。那個時候,我們正在警局樓下警戒,姓孟的帶著殷鑒化跑下來,還有他們身邊的幾個跟班,說是樓上出現了怪物,局長和其他人都被咬了,要我們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黃河在旁邊大聲叫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們回去拿裝備,正好碰見你們從局裡開車出來。是的,就是你們那輛車。”
嚴浩博眼睛有些微微發紅:“當時我們真是什麽也不知道。後來去了城外的陸軍基地,因為人手短缺,也實在沒地方可去,這才跟著一路來到這裡。姓殷的身邊有個保鏢,前幾天死了。他臨死的時候告訴我們這件事。我一直想著,到了西昌以後,再把事情公開,尋求幫助,沒想到現在就遇上了你們。”
齊元昌二話不說,直接從嚴浩博手裡抓過突擊步槍,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孟永權和殷鑒化。
黃河也掏出手槍,瞄準對方。
嚴浩博和雷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點頭,拿出各自的武器,與齊元昌和黃河站在一起。
局勢驟然劇變。
孟永權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他感覺肩膀上的皮肉被殷鑒化用力抓緊,揪得生疼。
他也在恐懼。
“你們想幹什麽?要造反嗎?”
孟永權端平手裡的槍,槍口在齊元昌等人身上反覆移動。他和殷鑒化被逼著靠在卡車旁邊,那些人圍成一個圈子,把他們困在中間。孟永權第一次感到絕望,聲色俱厲衝著齊元昌連聲咆哮,發出毫無意義的威脅:“要是……要是敢開槍,上面的人絕對不會放過你們。識相的話,就趕緊把路讓開。”
劉天明站在人群外圍。
這種時候,齊元昌比自己更適合追索者的角色。
“你們實在太狠毒了。”
齊元昌想到警局裡在瀕死者口中聽到的那些話,眼中恨意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就因為沒有跟著你們一起離開,你們就殺死了我們局長。難道你們覺得,可以就這樣跑掉嗎?”
黃河保持隨時可以射擊的狀態,連聲怒吼:“混蛋!連自己都殺,你們還有沒有人性?說,到底是誰開的槍?你?還是他?或者兩個人都有份?”
黃河與齊元昌並非迂腐。他們只是想要給凶手一個公正合理的判決。
從病毒爆發到現在,已經死去了太多的人。有罪的只是凶手,不用牽連其他人。
孟永權急紅了眼睛。他猛然轉過頭,衝著站在人群外圍的顧克剛和那些士兵大聲嚷道:“顧參謀,你們站在那邊幹什麽?立刻過來,下掉他們的槍,把這些人統統抓起來。”
沒有人聽從他的命令。
地上的同僚屍體還在溫熱,大家都沒有忘記戰鬥中發生的那些事情。顧克剛說的沒錯————我們在外面拚命,同行的兄弟大部分都死了,隨行軍屬也紛紛死在了路上。龐大的車隊,上百號人,現在已經所剩無幾。死了那麽多人,就為了保護區區一個殷鑒化。
這樣做,值得嗎?
他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是生物學專家,不是醫生,也不是病毒研究或者其它科學領域極其重要的權威。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家室比較顯赫,有一個做高官的爹。
我們的命,真的那麽不值錢?真的那麽下賤?
雷平和嚴浩博的那些話,士兵和顧克剛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孟永權和殷鑒化在警察局殺人,引發了仇恨。
你的自己拉了一褲襠屎,憑什麽要我們幫你擦屁股?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被好幾支槍指著腦袋,無法脫身的孟永權和殷鑒化,顧克剛和士兵們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輕松。
如果這兩個家夥死了,也就不存在所謂的任務,自己也能輕松一些。
誰也沒有說話,可是大家都看得出來,彼此眼睛裡都有一絲快意,期盼著齊元昌黃河等人立刻開槍,乾掉這兩個該死的混蛋。
突然,空中傳來整整引擎轟鳴。緊接著,強大的氣流迫使人們紛紛抬起頭,朝著遠處的天空望去。
陰沉沉的天幕,出現了兩架軍用直升機。
孟永權緊張無比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舒緩,得意的表情也重新回來,嘴角露出譏諷的冷笑。
盡管周圍很空曠,直升機卻沒有想要降落的意思。它們一直在空中盤旋,烏黑的機炮對準了地面,高音喇叭傳出冰冷且不容抗拒的警告聲。
“下面的人立刻放下武器。重複一遍,立刻放下武器。我們需要對你們進行身份核查。”
殷鑒化從孟永權身後躥了出去。他扔掉手槍,以極快的速度跑到直升機下方,仰著頭,雙手在口邊合攏變成喇叭,用盡力氣朝著上面喊叫。直升機發出的轟鳴實在太大,誰也聽不清楚他究竟在喊些什麽。
兩架飛機應該是互相形成掩護。第一架直升機機艙裡扔出了繩梯, 下來一名全副武裝的軍官。他左手按住頭盔,右手比劃著與殷鑒化互相交流。也許是判定了對方身份,他側過身子,衝著身後的繩梯指了指,大喜過望的殷鑒化連忙跑過去,雙手扶住繩梯,踩腳就往上爬。
黃河有些焦躁。
齊元昌滿臉凝重。
所有人都看著那名從直升機上下來的軍官。他走進人群,孟永權連忙迎了上去,從貼身衣袋裡取出一個本子。軍官翻看了一下,點點頭,側身指著懸在半空的直升機:“上去吧!”
見狀,齊元昌連忙上前將其擋住。孟永權下意識的舉高槍口,旁邊的黃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肩膀,把孟永權用力掀翻。不等對方反應過來,黃河以極其敏捷的動作,把孟永權的槍強行搶了過來。
軍官立刻轉身,舉槍瞄準黃河,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麽?立刻放手。否則我就開槍了。”
齊元昌大步走過去,控制著內心的憤怒,大聲喊道:“他殺了我們的人。他是凶手。你不能就這樣把他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