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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驅蒙元而代之。當年徐達、常遇春滅掉北元。將成吉思汗的子孫攆回了茫茫大草原, 從此中原的繁華富饒與蒙古人無關, 上至王公貴族, 下到平民百姓, 都在風沙苦寒中苦苦掙扎, 卻也喚回了他們身上的狼性, 重新變得弓馬嫻熟、狡猾凶殘起來, 那是長生天的饋贈, 那是成吉思汗的遺傳, 曾在中原的紙醉金迷中迷失, 終於在莽莽大草原上找回。
結果大明歷次遠征, 都無法消滅他們, 還被其不時騷擾﹐嚴重威脅著帝國的統治, 到了成祖時候, 便耗費巨資在東起鴨綠江、西抵嘉峪關﹐廣袤萬裡的邊境線上, 設立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寧夏﹑甘肅﹑薊州、山西﹑固原九座邊城, 防禦蒙古人的進攻, 這邊是人們常說的九邊。
這九座邊城, 烽堠相望﹑衛所互聯, 構築成大明的北疆防線,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其中又數宣府為重中之重, 因為它是京師西北面最重要的外圍據點。如果宣府一旦失守, 京城就剩下居庸關一道屏障了, 京城形勢岌岌可危了。事實上, 只要入侵者突破宣府防線,攻克居庸關就沒什麽難度了。
所以名義上是京畿外層防線的宣府城, 實際是保衛北京的最後防線,也是最關鍵的屏障, 所以被稱為‘九邊要衝數宣府、‘京城鎖鑰, 為歷代統治者最為重視的邊鎮, 其城池經過百多年的營建, 高三丈五尺, 全是用夯土外加青磚包砌而成,城防設施完備,城高池深,氣象雄偉,堅不可摧, 它西邊的大同甚至西安,都比不上它的規模。
城內長年居住三十萬人, 其中軍戶二十萬以上, 與其說是一個城市, 不如說是個擁有獨立作戰功能的軍事堡壘更為恰當。
正是因為宣府的存在, 使蒙古人不敢深入內地, 即使取道雲中襲擾京城, 也不過是虛張聲勢, 唯恐被宣府出兵, 斷掉後路, 往往一沾即走, 政治意義遠大於實際收獲。所以歷代蒙古統治者……無論是也先、小王子, 還是俺答汗, 都視宣府為眼中釘、肉中刺, 無比渴望將其拔掉!只要拿下宣府, 大明朝的京城就像扒光了衣服的女人, 只能乖乖任其蹂躪了。恢復祖先的榮光、重據京城繁華之地, 也就不再只是妄想了。然而即使強橫如也先, 甚至都將明朝的皇帝俘虜了, 卻也從未攻佔過宣府……
一座頑固宣府城, 擋住了多少蒙古大汗的複興之路, 將其雄心壯志化為了永久的怨念, 在一代又一代的繼承人耳邊反覆念叨, 使其在繼承財富與地位的同時, 也繼承了這種怨念。黃台吉, 在蒙語中是‘太子、繼承人的意思, 他是傳奇般的阿勒坦汗的長子, 自然對宣府這個字, 有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執念。
所以當楊順的使者, 通過蕭芹找到他時, 他一下子就激動了, 他甚至感到了長生天的眷顧, 要讓他成為比父親還偉大的蒙古大汗!
當激動過後, 他冷靜下來, 與心腹仔細商議, 發現憑著自己部落的四千控弦, 哪怕有人裡應外合。也不敢貿然挑戰宣府那個龐然大物, 隻好派人聯系二弟布彥台吉所率之巴嶽特部, 四弟丙兔台吉所率之畏兀慎部;五弟把林台吉所率之巴林部, 至於其他兄弟叔叔的部落, 因為距離太遠, 唯恐夜長夢多, 也就沒有通知。
三個‘台吉同樣對宣府深具怨念, 一聽消息便飛馬趕到, 四個台吉一合計, 能湊出一萬五的精銳部隊, 蒙古勇士能以一敵十, 差不多足夠了。老五把林台吉問:"要不要請父汗來坐鎮?”結果遭到了三個哥哥一致的白眼, 布彥台吉罵道:"若是父汗來了, 到時候人們隻說, 阿勒坦汗攻陷了宣府城, 哪會提我們的名字?”"對, 這是我們的功勳, 父汗已經足夠榮耀, 不需要了。”丙兔台吉也道。
"可是, 我怕萬一損失過重, 父汗會責罰我們的。”把林台吉向來小心謹慎, 畏懼俺答如虎。
"放心吧, 這次我們用計。”黃台吉笑著安慰他道:"不強攻就不會有損失。”
"計將從哪裡出?”把林台吉可不放心, 追問道。黃台吉本想賣個關子, 但另兩個台吉也好奇道:"是啊, 大哥, 你就別瞞著了。”他隻好招認道:"是蕭國師說的。”
"那到底是個什麽妙計呢?”
"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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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個弟弟的要求下, 黃台吉把蕭芹找來。
那蕭芹望之四十多歲, 穿一身寬大的白袍。額上系著杏黃色的布帶;身材高而消瘦, 臉型同樣細長;生一雙狼目、一個鷹鼻, 嘴唇薄而緊抿著, 一看就是個難對付的家夥。他是讀書人出身, 但塞外的風霜砥礪, 早已經滌蕩了他身上的文弱氣息, 讓他看起來更像個戰士。
"長生天永遠眷顧, 黃台吉和三位台吉。”蕭芹躬身施禮道。
他雖然是個漢人, 但蒙語說的極好, 對蒙古人的風俗習慣了若指掌, 甚至對黃金家族的歷史和薩滿教義都十分精通, 所以蒙古人對他很有好感, 四位台吉也不例外。黃台吉朝他點頭笑道:"板升的守護神, 阿勒坦汗的國師蕭大人, 我的四位兄弟來到這裡, 要聽一聽你神奇的計劃。”
蕭芹也不隱瞞, 笑笑道:"經過這幾年的經營, 我已經在宣府城中, 發展了上千名的信徒, 其中有個最近入教的, 乃是北城門的城門官。”
四個台吉聞言大喜道:"這麽說, 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便能進城了?!”
蕭芹笑道:"漢人有句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可以將其謀劃的滴水不漏, 但還要祈求長生天保佑。”
"那一定沒問題, 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子孫, 長生天的寵兒, 不保佑我們保佑誰?”四個台吉大喜道:"蕭國師快去聯絡, 我們這就各自點齊人馬, 咱們盡快出兵!”便全都信心滿滿, 把林台吉也不再提通知父汗的事兒。
"好說好說。”蕭芹笑著應下來, 出帳準備去了。
蒙古人彪悍好戰, 入則為民。出則為兵, 每年春夏兩季逐水草放牧, 繁衍牲口;到了秋冬季節, 牧草早已經割下, 喂養圈起來的牲口, 就是女人和小孩的事兒了, 男人們整日裡喝酒吃肉、騎馬射箭, 期待著去劫掠漢人的財寶與女人。
當他們接到首領的動員令, 就立刻帶上弓箭、騎上駿馬, 在女人們和孩子們的送別中, 立刻各自的營地, 往各自首領的大帳集中。僅僅用了兩天時間, 散布在方圓百裡范圍的蒙古漢子, 便悉數集中在中央營地, 整裝待發了。
黃台吉和三個弟弟, 身穿著祖先留下的皮甲, 騎馬立在高坡之上, 望著坡下烏壓壓的蒙古勇士, 弟兄四個不禁渾身熱血沸騰。在那一刻, 四人都有種成吉思汗附體的感覺, 自覺不可戰勝, 並可征服一切。
黃台吉撥馬而出, 對坡下一臉熱切的蒙古騎兵道:"今天, 我們是個阿勒坦汗的台吉, 將帶領整個草原最勇猛的武士, 去創造一個歷史!此役之後, 明國富饒的內地, 將任我們自由馳騁, 甚至明國的首都, 也會成為我們宴會時的牛羊!”
聽到下面傳來的粗重喘氣聲, 看到一雙雙充滿的眼睛, 黃台吉心中暗喜道:‘這段詞還真管用呢……原來他的演說詞, 是蕭芹寫好, 費了老鼻子勁, 才一句句教他背下來的。
誰知這人不能得意, 一高興, 竟把詞兒給忘了。在下面人熱切的目光中。黃台吉十分尷尬, 卻該死想不起下面說什麽了, 隻好小聲求救道:"幫我接下去。”
要不怎麽說, 打虎還得親兄弟, 三個台吉毫不猶豫, 一人一句道:"搶光他們的錢財!”
"帶走他們的女人!”
"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眾人跟著高呼道。
黃台吉見好容易可以下台, 趕緊道:"出發!”四兄弟便率領萬余蒙古騎兵, 向宣府方向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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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邊患嚴重, 每年國庫收入的四分之三, 都要投入到九邊軍鎮, 雖然無法帶來像樣的勝利, 卻也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幾乎是黃台吉率眾出發的當天, 蒙古人大舉集結, 動向暫時不明的情報, 便已經送到了宣府城中, 邢將軍的案頭上。
邢將軍的全名叫邢玉, 是宣府總兵官、掛鎮朔將軍印, 所以‘將軍這個稱號, 不是虛名。這其實很了不得, 此時全國共有總兵六十二名, 而總兵掛印稱將軍的僅有八名。其中以‘鎮字打頭的將軍規格上高於‘征,‘平字打頭的將軍, 乃是響當當的二品武將。當總掌軍政的楊順楊總督歇菜了, 他就成了第一軍事長官。
邢玉深感問題的嚴重, 拿著這條情報便去了驛館……大明朝以文馭武, 雖然楊順歇菜, 可還有那幾個欽差呢!他當然要先匯報請示了。
到了驛館, 沈默和朱十三不在, 周毖和塗立在, 他也顧不得誰是哪一邊的了, 將情報稟明了兩人。
兩人不禁心中叫苦道:‘怕什麽來什麽!現在楊順被沈默軟禁, 宣府的軍政群龍無首, 如果因此導致戰事不利, 到時候皇上追究下來, 姓沈的固然要扛大頭, 可他們同為欽差, 也不可能好過了。
周毖問邢玉道:"會不會是去別處啊, 這麽多地方, 還偏來咱們宣府啊?”
塗立也抱著僥幸問道:"是啊是啊, 也許是去雲中、應州, 目標是劫掠村鎮呢。”
"肯定是宣府!”邢玉焦急道:"大人有所不知, 那些蒙古人自私貪婪成性, 如果只是普通的劫掠, 是絕不會四部聯合起來!能讓他們甘願合在一起的, 只有獨吞不掉的目標——方圓二百裡內, 只有宣府一個!”
兩人見邢玉說得斬釘截鐵, 不由信了他的說法, 異口同聲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邢玉道:"大人也不必太過擔心, 我宣府城有全套的對策, 只是少了總督大人居中指揮, 文武難以協調, ”說著一抱拳道:"還請欽差大人主持大局, 率領我等積極備戰!”
兩人一聽臉都綠了, 都一口拒絕道:"那不行那不行, 我們什麽都不懂, 外行怎能指揮內行?”態度無比的謙遜, 堅決不背這個黑鍋。塗立還笑眯眯的鼓勵邢玉道:"我看邢將軍就很有才嘛, 你親自指揮不好嗎?”
邢玉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道:"我大明以文禦武, 我一個武將, 是沒法調動那些文官老爺的。”他是睜著眼說瞎話, 宣府城中的文官武將早就成個一個集團, 文以陳府台為尊, 武自然是他說了算, 若有軍事方面的命令, 是沒人敢不聽的。但他十分滑頭, 唯恐戰敗承擔責任, 所以堅決不當這個頭。
親眼目睹了歷任總督的悲劇, 宣府的官員無論文武, 都信奉一條座右銘道:‘出頭的椽子最先爛!
看邢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周塗二人還指著他領兵守城, 自然不能強求, 隻好答應給讓找個領導, 這才勸得邢玉先去準備禦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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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邢玉走後, 周塗二人相對枯坐, 先悶了一會兒, 然後又同時道:"你來吧!”說完不禁相視苦笑, 知道誰都不會擔著個責任。
"不如我們抓鬮吧?”周毖道:"抓到誰算誰?”
塗立是個好說話的, 點頭道:"好吧。”便裁了紙, 寫下字, 揉成一團讓周毖抓, 周毖抓一個, 打開一看, 不由變了臉色, 哈哈乾笑道:"這法子不好, 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吧。”擺明了要耍賴, 塗立也沒辦法, 瞪他一眼道:"你想吧!”
周毖陪笑道:"別生氣, 我還真有辦法……”
"什麽辦法?”
"照路楷說的, ”周毖輕聲道:"把楊順放出來。”
"不妥不妥!”塗立反對道:"楊順已經是待罪之人了, 把他放出來統領大軍, 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 不僅咱倆跑不了, 就算小閣老也要受牽連的!”
"我卻覺著路楷說的對。”周毖道:"這是個讓他們將功折罪的好機會, 只要把蒙古人擋回去了, 咱們再吹捧他一下, 讓京裡大人覺著, 宣府不能沒有楊順這個人, 自然就有人出來為他說好話。”說著恨恨道:"然後再添油加醋, 告那沈默假借欽差的名義扣留總督, 險些釀成大禍, 這樣雙管齊下, 不愁皇上不犯嘀咕。”
塗立被他說動了, 歎口氣道:"事已至此,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去把他放了吧。”
"不是我, 是咱倆!”周毖搖頭道:"我一個人的衛隊做不來這事。”
"那我把衛隊給你指揮。”塗立道:"還是不要都跟沈默撕破臉的好, 萬一還得求他, 我到時也好說話。”
"求他幹什麽?”周毖罵一句道:"那小子就是想把咱們往死裡整, 哪還有什麽好心!”話雖如此, 卻也不再要求塗立跟他一起行動了。人的名、樹的影, 沈默的鼎鼎大名, 不可避免的在他心裡留下陰影, 讓一貫強硬的周侍郎, 也不敢冷酷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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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毖帶來的護衛有六十多人, 加上塗立的四十多個, 一百多人便手執刀劍長矛, 跟隨周侍郎往總督府去了。
快到了的時候, 周毖給他的下屬打氣道:"待會兒什麽都不用管, 隻管進去搶人!出了人命我擔著!”護衛們便嗷嗷叫著往大門口衝去。
守門的錦衣衛早就得到消息, 在門口站了兩排, 擋住了周毖等人的去路。
"奉欽差大人命, 進府押解楊順路楷!”周毖的護衛長高聲道。
"奉欽差大人命, 任何人不得帶走楊順路楷!”值守的錦衣衛也高聲道。
這要讓不知內情的聽了, 定然以為那位‘欽差大人是精神分裂。
"動手!”周毖不想囉嗦, 沉聲下令道:"衝進去!”
"誰敢!”只聽一聲大喝, 錦衣衛百戶吳強, 出現在人牆之後。
分割
阿根廷被淘汰了, 我的世界杯也結束了……明天開始專心寫書了, 看我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