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者, 天下[ 遮天 ]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 遮天 ]臣民萬物之主, 責任至重。葉子@悠$悠^首發凡民生利病, 十有所不宜, 持有所不稱其任……臣受國厚恩矣, 請執有犯無隱之義, 美曰美, 不一毫虛美;過曰過, 不一毫諱過。不為悅諛, 不暇過計, 謹披瀝肝膽為陛下言之!
·好大的口氣……看到這鏗鏘有力的言辭, 嘉靖心中冷笑道:·倒要看看你怎麽直言!
然後是舉漢文帝的例子, 說像漢文帝那樣仁愛的賢君, 仍有賈誼為其指出‘懈怠的缺點;皇帝你當然比漢文帝厲害, 英明直追堯舜禹湯, 在繼位之初, 也曾經銳意進取, 大有明君之相之類, 把皇帝一頓表揚。
但嘉靖的心情還來不及稍稍松快, 下一刻就沉入了絕底的深淵, 他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第三段的 , 直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平地一聲起驚雷, 一個振聾發聵的聲音怒吼道:‘陛下則銳精未久, 妄念牽之而去矣!反剛明而錯用之!可你還沒好好乾幾天活, 就被妄念牽引, 開始不務正業!把剛強和聰明用錯了地方。
·謂遐舉可得, 一意修玄!富有四海, 不曰民之膏脂在是也, 而侈興土木!二十余年不視朝, 法紀弛矣!數年推廣事例, 名器濫矣!你以為自己富有四海, 便奢侈無度、大興土木, 卻不知這是在竭民膏脂!為求長生、一意修真!二十多年不上朝, 導致朝廷綱紀敗壞「賣官鬻爵, 豪強四起, 名爵泛濫!
·二王不相見, 人以為薄於父子!你不見自己的兒子, 人家都說
·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 人以為薄於君臣!你擼疑戮辱大臣, 人
家都說你沒有君臣之情!
·樂西苑而不返宮, 人以為薄於夫婦!你常年住在西苑, 從不返回后宮, 人家都說你沒有夫妻之情!
·天下[ 遮天 ]吏貪將\}!, 民不聊生, 水·旱靡時, 盜賊滋熾!自陛下登極初年, 亦有之而未甚也!自陛下登基初年, 大明便有病危之相, 但遠沒有這些年嚴重!
·今賦役增常, 萬方則效, 陛下破產禮佛日甚, 室如懸磬, 十余年來極矣。天下[ 遮天 ]因即陛下改元之號, 而臆之曰:嘉靖者, 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陛下崇奉道教、花銷無度, 朝廷隻好增加捐稅, 各級官吏紛紛效仿, 百姓慘遭盤剝, 家徒四壁, 窮困之際, 十余年來已到極致了。因此, 天下[ 遮天 ]人都猜想陛下的元號‘嘉靖'者, 乃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邇者嚴嵩罷黜, 世蕃極刑, 差快人意, 一時稱清時焉。然嚴嵩罷
相之後, 猶之嚴嵩未相之先而已, 非大清明世界也, 不及漢文遠甚。
天下[ 遮天 ]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原來天下[ 遮天 ]人都以為是嚴嵩父子亂了江山, 但嚴嵩罷相、嚴世蕃伏誅之後, 這個世界也沒好多少, 更遠遠比不上漢文帝時期。陛下比漢文帝差遠了, 天下[ 遮天 ]人都覺著你大不像話了!
"要弑君啦!”嘉靖再也看不下去, 一下從龍床上坐起來, 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憤怒的抽動, 眼中凶光四射, 表情猙獰可怖, 但他的視線(8又無法從那奏疏上移開:
·嘉靖者, 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蓋天下[ 遮天 ]之人, 不絡陛下久矣……·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苯值陛下久矣……
這一刻, 天地間別無他物, 只有這兩句難聽到了極點的痛罵「反覆的在他耳邊連聲炸響, 轟得嘉靖五髒六腑都化為齏粉, 雕塑般一動都不動, 把黃錦和馬森嚇得差點掉了魂。(葉子@悠$悠^首發)
珠簾外跪著的徐階等人, 聽到皇帝一聲尖叫, 然後是太監們慌亂的叫喊聲, 不由驚愕的互相對視著, 心中升起無邊恐懼, 難道天崩地裂了?
壓根就沒離開的太醫, 趕緊上前, 又是掐人中, 又是扎銀針, 終於把皇帝喚回神來, 嘉靖稍一定神, 便雙日血紅、面孔猙獰, 發瘋地怒吼道:"快派人去把他抓起來, 別讓他給跑了!”聲音尖利恐怖、慘絕人寰。
這下徐階他們聽到了, 原來皇帝沒有龍馭賓天, 相反還很精神呢……可徐階他們的心, 反而揪得更緊了。能乾到二品大員的, 都是歷經嘉靖朝風雨的老人了, 可謂是看慣了驚濤駭浪, 從持續十年的·大禮議, 到險些要了帝命的‘壬寅宮變', 到轟轟烈烈的越中四諫、壬戌三子, 乃至嚴黨倒台、嚴世蕃等人伏誅, 多少驚心動魄, 多少腥風血雨, 也從未見嘉靖如此的……憤怒到出離。
"陸綱, 愣著幹什麽, 存心放跑了那孽畜嗎?”嘉靖那尖利到變調
陸綱站在禦階下有些出神, 因為他想起兩天前的那個晚上, 在進宮當值前, 他按例去給叔父拜早年, 沈默突然對他說了些意味深長的話, 其中有一句就是:
碧皇帝大怒, 要你拿人, 便說皇帝息怒, 這人腦筋壞掉了雲雲……不只為了救他, 更是你陸家的一份陰德, 來日必有好報。當時他並未在意, 還想大過年的, 皇帝怎麽會拿人, 現在才知道, 要不是叔父神機妙算, 就是……早就知情, 顯然這種可能性更大。
但陸綱不想去深究, 因為他相信叔父是不會騙自己的, 更相信父親不會看錯人, 所以短暫的恍惚後, 他噗通一下跪在嘉靖面前道:"皇上息怒, 那人跑不了……微臣聽說他的腦子有點問題, 此前已經送走了家人, 買好了棺材, 估計是不會跑的!”說完這句話, 嘉靖陰寒的目光便直刺過來, 嚇得他後背一下就濕透了。
聽了陸綱的回話, 嘉靖的面色並未緩和, 反而更加陰沉駭人, 聲音如從九幽黃泉發出一般, 驚疑中帶著殺氣, 直刺陸綱的肝膽:"你怎麽知道那個海瑞跑不了, 不會跑?!”
"快說!”馬森在邊上擘腔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既然知
道了, 為何不早向皇上陳奏?!”
經馬森這一提醒, 嘉靖反倒冷靜下來, 吐出一口濁氣, 暗暗告訴自己道:‘這裡面名堂不少, 不光要抓唱戲的, 搭台的更得抓!想到這, 他面上的狂怒漸漸消去, 聲音也變得璦和起來道:"陸綱, 告訴朕, 是誰在幕後指使海瑞, 現在告訴朕也不遲……”但了解皇帝的人都知道, 他越是冷靜, 就越是動了殺機。m
珠簾外的大臣們, 已基本聽清事情的脈絡, 是那個叫海瑞的在奏疏中寫了忤逆不道的話, 讓皇帝如此暴怒, 然後陸綱又不知哪根筋搭錯了, 竟跳出來為海瑞說話, 結果適得其反, 讓皇帝認為, 是有人在指使海瑞, 借此攻擊皇帝!
如果嘉靖真的確立這種想法, 後果絕對不堪設想……所灶接下來的回話無比重要, 大人們真想和陸綱換換, 替他過去這一關。
珠簾內。
陸綱冷汗津津, 牙齒打顥道:"微巨不真L道有沒有人指使他, 微臣竊以為, 沒人指使他……
嘉靖表侏十分怪異, 像是在笑, 又比哭還難看, 聲音無比疹人道:"朕視你如子侄, 你就是朕的侄子, 不論怎樣, 朕都不會怪你的, 快把實話告訴朕吧, 到底誰是幕後主使?什麽人讓你幫那個海瑞消災?”
陸綱心中的恐懼到了極點, 只能硬著頭皮回話道:"微臣不明白皇上的話, 錦衣衛眼線布滿全城, 日夜監視文武百官, 稍有異動便會呈報上來。前天橄臣離開饋撫司前, 那天的上百份密報到了, 隨手一翻, 便看到說, 有個戶部的官兒, 在臘月二十七那天, 把家人全都送走, 還買了棺材。橄臣愚蠢, 隻以為他家裡有人出了天花, 萬萬沒想到, 竟是要乾這種作死的事情。”說著砰砰作響的磕頭道:"千錯萬錯, 都是微臣的錯, 皇上殺了我都是應當的, 但請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說著竟嗚嗚大哭起來, 涕淚橫流道:"微臣家深受皇恩, 我爹去世時, 命我以父親侍皇上, 您今兒都暈倒兩回了, 可千萬不能再大動肝火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演完了, 他連抬頭都不敢, 心中一個勁兒的狂叫道:‘叔啊, 侄兒把您囑咐的話說了, 可要是皇上怪罪我, 你也得想法救救我啊!
聽了陸綱的解釋, 想起陸炳對自己的赤膽忠心, 嘉靖本來決絕的殺意, 出現了一絲動搖。邊上一直緊張旁觀的黃錦, 立刻捕捉到了這絲動搖, 也跪了下來, 滿臉心疼的勸說道:"陸綱雖然不會辦事兒, 但心是極好的, 主手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頓一頓又道:"奴婢也聽說過海瑞, 據說此人素有瘋癲之狀, 人都叫他‘海癡, 萬萬不能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陸綱馬上明白了, 原來叔父也給自己安排了救兵, 作為皇帝最信任的身邊人, 黃錦這麽一句, 可是萬金都犢不來啊!
珠簾外的徐階等人, 聽了陸綱與黃錦的勸說, 滿臉的驚恐中, 終於露出一絲希冀, 有這兩位仁人義士拔刀相助, 或者還能緩轉一二?
看看陸綱, 再看看黃錦, 竟看不透他們的心肝。一陣力不從心之感, 使嘉靖無比煩躁, 索性兩眼上瞧殿頂, 不看這一個個心懷叵測的家夥。
這時聖壽宮中, 卷帝內外, 已經沒有人站著了, 皇帝仰面望天, 所有人俯首跪地, 只能聽到嘉靖一個人, 粗重的喘氣聲。
良久, 皇帝終於說話了, 那聲音是那麽的飄渺無力, 仿佛飄在殿頂, 卻又將那種絕望與失望, 清晰的傳到每個人耳中:"呵呵, 蓋天下[ 遮天 ]人不值陛下久矣, 原來天下[ 遮天 ]的臣民, 早就忍無可忍了, 就等著有這麽個人出來罵朕。
兩行渾濁的淚水, 從嘉靖的面頰淌下, 皇帝的聲音是那樣的疲憊傷心:"口口聲聲的視君若父, 如果有人把世上的汙言穢語對準你們的父親, 一準一的都去跟他拚命了, 可那個海畜生這
樣罵朕, 你們卻無一人為朕心有憤怒, 反倒爭先恐後的幫他說話, 唯恐朕把他殺了一般。”嘉靖終於直起頭來, 一張老臉上, 已是涕淚滿面了:"看來朕真成了孤家寡人, 既然天下[ 遮天 ]人都不值我久矣, 那朕還有何顏面再立足於世?朕使如你們所願, 傳旨退位就是……”說著對馬森道:"草詔!”
"萬萬不可啊, 皇上……”珠簾內哭成一片, 驚慌失措極了, 就在
這混亂時刻, 珠簾外同時響起兩個聲音道:"臣徐階有事要奏!”
"臣高拱有事要奏!”
珠簾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嘉靖那帶著挖苦嘲諷的聲音響起:"徐閣老要說什麽, 朕知道但朕不想聽, 別以為你一直以來對朱載;名為疏遠, 實則投效之舉, 都做得天衣無縫, 一件件、一樁樁, 朕都記得清楚呢。
外面的高拱一聽, 心說, 皇帝都這樣看徐階了, 那我開口肯定更
捅馬蜂窩, 趁著皇帝沒注意到自己, 乖乖的閉上了嘀。
徐階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他大清楚嘉靖的性格了, 剛愎偏狹, 言不由衷, 報復心理極強, 又極好面子。現今卻被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的奏疏激怒, 震驚狂怒之余, 難免不聯想到, 這是一場集體合謀、至少是心照不宣的逼宮!
在這個判斷的基礎上, 皇帝一定會認為, 有人在背後指使海瑞, 早把矛頭指向了更高層, 甚至懷疑到裕王頭上了。如果不堅決表明立場, 一場禍及國本的清洗必然發生!
身為首輔, 他不能眼看這場災禍降臨。面對皇帝的質疑, 他一臉坦然之色, 沉聲道:"微臣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但微臣堅決請皇上收回這句話。”
隔著珠簾, 君臣誰也看不清誰。此時此刻1, 這道簾子就代表著皇帝對他的臣子的隔閡, 嘉靖的聲音也變得充滿輕佻與不屑:"裝得真像啊, 也難怪人家都說你徐閣老是‘外跡渾然、內抱不群, 老嚴嵩也比不過你吧?”
皇帝如此刻薄的話語, 徐階還是第一次聽到, 但今天的第一次大多了, 多到他已經麻木了, 將頭上的官帽摘下來, 端正擱在身邊道;"臣徐階, 鬥膽再次懇求皇上, 收回傳位之言!不然……”
"不然怎樣?”奎靖冷冷道。
"老臣便觸死在這禦階之下!”徐階重重一叩首, 額頭上登時見了
血印。
誰都能感到老首輔身上那股決然, 嘉靖本來冰冷如鐵的心-, 終於出現一絲絲松動, 緩緩問徐階道:"為什麽?你們不是厭棄朕很久了嗎?”
看來海瑞那句話, 給皇帝造成了沉痛的心理傷害。
徐階見自己這拉‘置之死地而後生'起了作用, 趕緊鼓起佘勇道:"臣不知那奏本上寫了什麽, 竟讓天心如此震怒。臣只知道, 一個海瑞代表不了別人, 代表不了百官, 更代表不了天下[ 遮天 ]人。如果皇上因一人之言、一時之氣發下這道詔書, 將天下[ 遮天 ]百姓棄於不顧, 乃是置裕王殿下於不忠不孝之絕境!他還有何面目立足於世, 恐怕只有自裁以謝天下[ 遮天 ]了一一一一一一”
"看吧看吧, 滿心都向著裕王……”雖然仍在挖苦, 但嘉靖的聲
音, 已經不像方才那麽決然了。
"臣當然隻向著皇上, ”徐階知道這時候, 就像過獨木橋, 萬萬不能再首鼠兩端, 索性大聲道:"但裕王是皇上的長子, 實際上的一國之本!臣身為國之宰輔, 為大明千秋江山計, 必須保護他, 更不能使皇上背上逼死兒子的惡名!”
"他算什麽國本!”嘉靖突兀的激動起來, 聲音尖銳道:"別以為朕就剩這一個兒子, 就拿他沒辦法!別忘了, 朕還有孫子, 實在不行, 朕就是把皇位送給哪個藩王家, 也不會落入逆子手中!橫豎這圭位是白撿來的, 朕送出去也不心疼!!”瘋了, 徹底瘋了, 這種大失國體的話都說出來, 所有人都覺著皇帝已經瘋了。
但徐階不這麽看, 他知道嘉靖說這些氣話, 正說明接受了他的說法, 無奈發泄一陣之後, 不會再有動裕王的心思了。
可過了年久, 也沒聽到嘉靖說話, 反倒裡面再次亂起來, 好一會兒, 馬森出來道:"皇上又昏過去了……”
"可有旨意?”徐階頭上起了個大包, 小心的問道。
馬森搖搖頭道:"沒有, 先把海瑞抓起耒再說吧。
徐階想一想, 對馬森道:"請馬公公帶我等去一間偏殿禁閉起來, 一切等皇上醒來, 聖心獨裁吧……”
馬森想想, 這確實是讓皇帝消氣的辦法, 點點頭道:"如此, 委屈國老了。”∥小∥≤小〗≤小∥≤說∥≤網〗≤首∥≤發∥
"這種時候, ”徐階無奈的搖頭道:"什麽都不必多說, 先過去這
關再說吧。”
日程密密麻麻, 寫字見縫插針, 請原諒一個婚禮倒計時的……和
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