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長子。{ щww{suimеng][lā}”,洛薩夫看著眼前十六七歲的少年,眼神裡流露慈愛一閃而逝。他此時穿著正裝,端坐在椅子上,手指間夾著卷煙,嫋嫋的青煙騰空而起,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有著規律的韻動。房間裡還有一個女人,她是洛薩夫的夫人,也不是什麽名門大戶的出身,和洛薩夫一樣,都是平民。
她臉上有些不忍,有些焦慮,眼神不斷的在洛薩夫和她孩子的臉上來回流動,張了張嘴,卻在洛薩夫的眼神威逼之下,閉上了。
望著自己的兒子,洛薩夫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眼前的這孩子,像極了少年時期的自己。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都這麽說過,這個孩子和洛薩夫實在是太像了!但一些細節方面,也有一些不同,洛薩夫顯得更加剛毅一點,而這少年,就要柔弱了一些。或許這和出生以及生長的環境有關系,洛薩夫出身不好,所以他必須在生活中表現出爭強好勝的一面。
否則軟弱的他,只會被其他人踩在腳下。
而這少年呢,出生在貴族的家庭裡,即便洛薩夫已經很認真的帶著他去體驗生活,可他依舊有些柔弱。畢竟,他是貴族,他體會不到那如同森林法則一樣殘酷的真實社會,自然也就無法磨礪出他的棱角與鋒芒。
彈了彈煙灰,灰白色的煙灰飄落在地上,彈了彈碎成一片片。洛薩夫抿著嘴略微沉吟了片刻,低聲開口說道:“你還有兩個弟弟,作為長子,你在我身邊最久,我和你之間的父子感情也是最深的。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接班人,從來沒有考慮過其他的孩子。但是你也應該知道,這座城市需要的是什麽樣的領主。”
“很可惜,顯然你不是這座城市所需要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成為這座城市所需要的人,成為像我這樣的人,但是這裡面有著非常大的風險,一不小心你就會死。”,說到這個死字的時候,洛薩夫身邊的女人明顯抖了一下,她臉上帶著淡淡的慌張,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洛薩夫,可洛薩夫卻置之不理,“現在給你一個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是成為一名出色的領主,還是成為一名普通的貴族。”
“前進一步,用生命去奮鬥,搏出一個光明的未來。”
“或是後退一步,甘於平淡,成為我們周圍那些毫無存在感的貴族。”
“不要說我不給你機會,你自己選吧。”
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倔強,他梗著脖子揚著頭,少見的露出了堅毅的表情。目光在母親微微搖頭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看向了他的父親。他沒有絲毫猶豫的向前邁了一步,緊閉著的雙唇有些失去血色,眼神裡透著一股幾乎從來沒有過的狠勁。其實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你越是禁止什麽,別人就越是要做什麽。
洛薩夫丟掉手中的卷煙,在沉默中站了起來,走到少年身前緊緊摟住了他,用力的摟著,仿佛想要將對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
“說實話,我並不希望你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你陪伴我的時間最長,感情也是最深。我情願你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至少要在我死去之前,好好的活著。但是作為一名領主,我又希望你能做出這樣的選擇,無論是家族的榮光,還是你個人的未來,都需要你擁有一份堅定不移的信念和勇氣。”
“沒有什麽東西是平白無故的降落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需要自己去爭取,地位、爵位、榮耀,莫不如此。”
“你做的很好,沒有讓我失望,從今天起,你就是遠征軍的一員!”,洛薩夫松開了雙臂,緊緊抓住少年的雙肩,仔細的看著他,將他的樣子牢牢的記在心裡,“要麽戰死在戰場上,要麽帶著所有的榮耀回來,我,還有你的母親,在這裡等你!”
少年緊繃著的臉上肌肉開始抽搐起來,再也繃不住,眼眶頓時濕潤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目前,用力的挺直了腰杆,揚著頭,行了一個軍禮,轉身便走。
看著消失在門外的兒子,女人終於哭了出來。他們的孩子即將跟隨軍隊聽從格雷斯大元帥的征調,前往集合的地點。這一次出征的危險性不大,至少洛薩夫是這麽分析的。西線七雄,每人調撥一兩萬的士兵,加起來就差不多有十萬人之巨。再配合第一、第二近衛軍,對上艾薩克和彼拉戈斯都有很大的勝算。
而且貞德大公也準備出兵,一萬兩千人的騎兵將成為一柄鋒利的匕首,在必要的時候插入叛軍的心臟。
在這樣一場必贏的戰鬥中,安全性還是有所保障的。
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妻子,洛薩夫冷著臉怒哼一聲,但很快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柔和起來。他坐在妻子的身邊,重新點燃了一根卷煙,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思緒也如同這煙霧一樣亂了起來。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他安慰了一句。
洛薩夫很清楚,他現在的身體看上去正值當年,但是他心裡卻知道,最多不要十年,他就無法再帶領將士們衝鋒陷陣,無法以一個將領的身份統領這座城市。西線七雄,要的是將領,是統帥,而不是一名坐在大後方指手畫腳的貴族。所以他必須考慮接班人的問題了,長子是他目前唯一的選擇。
經歷過戰爭,贏取戰爭,體會到戰爭中的死亡與傷痛,他才有資格去成為一個接班人。否則,在溫室中成長的孩子,是沒有資格來繼承他的爵位的。
女人擦著眼淚,心如刀絞,問道:“要是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怎麽辦?”
洛薩夫似笑非笑的說道:“不還有兩個孩子麽?”
大規模的軍事調動掩蓋不住有心人的探究,幾萬人的吃喝拉撒就需要許多的民夫來幫忙,怎麽可能隱藏得住?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管是彼拉戈斯,還是艾薩克,似乎背後七雄的軍事行動似乎都沒有太在意,只是正常的調集了一些士兵進行防禦。這有些異常的舉動,引起了格雷斯的警惕。
能成為帝國大元帥,不僅僅個人戰力超群,對戰爭敏感的嗅覺也超人一等。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在西線七雄中,有人倒向了這些叛軍。
但是是誰,他不知道。在這些人沒有曝光出來之前,他甚至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只要他主動的乾預,就會引起一系列的反彈,那些被平白質疑的士兵肯定會有所埋怨,甚至是怨恨。所以他只能裝作不知情,原本應該實施的計劃,也暫停了下來。
“真是聰明的計謀!”,雷恩微微笑著,郝爾伊克斯一臉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雷恩,等待著雷恩進一步的解釋。
其實現在西線七雄就像是在玩一場猜猜我是誰的遊戲,七名領主中最少有一人倒向了叛軍,甚至有可能會有更多的領主成為了叛軍的盟友。他們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倒戈,其實還是和帝國的制度有關系,帝國固然賦予了他們特有的生殺大權,並且給了他們極大的權力,但同時也限制了他們的行為。
西線七雄說起來好聽,可實際上他們連進入內地的資格都沒有。帝國絕對不允許這七名掌握了雄厚力量的貴族,擅自離開自己的領地。這也是為什麽,像洛薩夫這樣的平民能爬起來的原因,因為那些傳統意義上的大貴族,不會乾這個。他們才不會為了一點權力跑到邊境上世世代代吃沙子,只有那些從平民階級爬起來的新興貴族才樂意這麽做。
這些西線的領主們就像空有金山銀海,卻沒有地方用一樣,他們也需要一些改變。瞌睡了正好有人遞過來一個枕頭,他們自然十分了的就此躺下。
其實這裡面,還有更深層次的矛盾,只是這些矛盾解釋給郝爾伊克斯沒有絲毫的意義,反而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這七位領主中的倒戈者一天不站出來,格雷斯從背後捅刀子的計劃就行不通。萬一雙方正在戰鬥中,突然有人臨陣倒戈,所帶來的傷害絕對比不動的傷害更大。
“那現在怎麽辦?”,郝爾伊克斯憂心忡忡,最大的殺手鐧失去了作用,未來一片黯淡。
怎麽辦?
雷恩不在意的笑了笑,“當然是打出去!”
他轉身走到完全看不懂的地圖前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從來沒有被動挨打的習慣,既然是戰鬥,那麽就應該有來有往。現在西林城的糧食被燒光了,叛軍也陷入了惶恐不安的情緒中,不正是我們出擊的好時候嗎?”,他一轉身,隨手一揮,“準備出征!”
莫利亞的士兵們被打的膽寒,所以這次雷恩留下了五千燃燒軍團的步兵和三千騎兵,自己帶著五千騎兵和一萬五千步兵出征西林城。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瞞住彼拉戈斯,大搖大擺的直接上路。一路上的敵人的偵察兵不斷遊蕩在周圍,雷恩也不驅散他們,讓他們把情報帶回去。
現在的局勢和前幾天完全不同,剛吃了一個大敗,斬了一個將領,糧食又被燒光,三大壞消息聚集在一起之下,西林城那些叛軍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此時雷恩進攻的消息再傳過去,必然會發生一些內亂。就算彼拉戈斯能壓製住這股內亂,恐怕也壓製不住人心。
大貴族們的承受能力遠遠比那些小貴族要強得多,人都是自私的,那些大貴族們不過是傷筋動骨,但是對於小貴族來說,這可能會把他們的根本都玩完。一旦有第一人開口要走,很快就會波及更多的人,這也是為什麽前兩次內戰貴族們最終都會失敗的原因之一。
不能真正的做到上下一心,一旦面臨困局的時候就想著自保,沒有破釜沉舟一戰到底死不回頭的氣勢,憑什麽能贏?
憑嘴炮嗎?
雷恩出征的動靜搞得越大,那些心懷異動的小貴族們也就越慌,明明正常行軍三天就能見面的路程,生生給雷恩拖到了五天。當第五天下午,太陽在天空中偏向西南位置的時候,西林城也出現在雷恩的視線中。
城頭各種各樣的旌旗隨風飄揚,密密麻麻的人頭擠在城牆上,雷恩卻選在了在西林城外不遠的地方扎營。
一股股濃鬱的飯菜香味飄來蕩去,為了這樣戰鬥,雷恩可是從郝爾伊克斯那裡掏了不少精貴的香料用於烹飪。城牆上那些餓著肚子好幾天的士兵聞著那一股股飯菜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們卻只能用力扯了扯腰帶,系的更緊一些。
其實這幾天已經有糧食從後面運過來,但是那一點糧食完全解決不了現在的麻煩,每個人每天只能分到一杯麥仁,只夠吃一頓的東西要分成三頓吃,結果就是三頓都吃不飽。
有些士兵的眼神都變得不對勁了,充滿了危險的光澤, 城牆上屬於彼拉戈斯勢力的士兵們已經感覺到不對,可又沒有什麽好辦法。你可以阻止別人的任何動作,但是你阻止不了別人的思想。
聽著手下的回報,彼拉戈斯喉嚨裡只有一句話想說,瑪麥皮。
瑪麥皮的雷恩啃著烤的焦黃的小羊腿,喝著果酒,微微揚了揚下巴,“讓我們的人出去吃,在城牆下面吃,但要注意安全。”
副軍團長已經換了人,帕爾斯女皇知道雷恩他說一不二的性格。與其搞個不聽話的軍團長讓雷恩找她麻煩,甚至不給她面子,反倒不如一切都順著雷恩。這副軍團長也算是個軟蛋,一路上不管雷恩說什麽,他就是什麽,私底下有人說他就像是雷恩的兒子,聽話的很。
此時他一溜小跑跑了出去,將雷恩的命令轉達給營中的士兵,士兵們聽完之後也哈哈大笑,一個個扛著烤好的黑岩羊,扛著酒壇,跑到了離西林城城牆百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搞起了露營。一個個耀武揚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望著城牆上臉色發黃發黑的敵軍,心頭滋生出一種莫名的得意。
似乎跟著雷恩這樣的老大,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