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輪不太亮的月亮旁邊,累著一些雲朵。 這些雲彩似是誰吐出的一縷縷煙霧,沒多久,竟將這月牙兒吞了去,這夜,密密實實,了無痕跡……
日子便又是掀開了新的一日。墨予洗漱完伸著懶腰,信步走入水邊。這方竹製的亭台高出水面一丈,棱角分明,樣式簡潔大氣。將軍府的陳設畢竟少了些雅致感,與夏府的風格,可真真是大相徑庭。他看著水面,卻看到水面裡的一個人影,正在離他不遠處窺著。
他佯裝不知,喚來下人道:“將軍可在府裡?我有事找叔叔。”他邊走邊留意著身後,尾隨他的人步伐不緊不慢。墨予邊走邊盤算,這人,不可能是李桐。李桐為人謹慎,雖然他有本事潛入將軍府,可大白天能這麽跟蹤他的,這極可能是叔叔派的人。
他有一種感覺,這感覺,很不好。這次回來,官道兩旁埋伏著人,已讓他覺得不對勁。在府中走動,又不停歇地有人跟著,這隻說明,他是叔叔開始提防和懷疑的人。難道,叔叔真可能是那個指使石潭殺害自己父親的人?
樹夏本在小徑上走著路,她輕盈的披帛卻被調皮的風吹走了。“喚香,快去追我的披帛!”
墨予剛聽到聲音,只見空中飄來藕粉色的絲綢,躍起抓住。那喚香也跑近了,高興道:“謝謝墨予公子,這是我家少主之物。”
墨予笑笑,遞給她,忽而說:“我有一事請教。”
“公子抬舉了,請說。”
“你家少主,為侯爺之女,人人都稱她為郡主。為何在夏府中,尤其是你這貼身侍奉的人,都喊她‘少主’,我聽你們喊如朝公子也是如此。”
“這……”喚香沒料到墨予這樣心細,她想了想,說:“我家侯爺在朝中沒有官位。他時常說,夏家不過是憑著家境殷實,對歷代皇帝貢獻了些銀錢,虛得了些軍功而已。所以,這侯爺,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因此,也叫我等奴婢們不避諱,稱呼隨性些便好。”
“原來是這樣。”墨予點點頭。說話的功夫,樹夏也過來了,墨予勾起笑,道:“不是說,今天要告辭嗎?”
樹夏哼了聲:“你是有多盼望我走?這不是去向將軍辭行嗎?”
墨予笑了:“太好了,我可巴不得你走!”
樹夏一把搶過自己的披帛,懶得再理他。二人前後腳到了將軍房門外,侍從卻上前搖搖頭道:“將軍昨夜未曾休息好,這會兒,已睡下了。”
“這,”樹夏犯了難:“這可如何是好,我是特地來向將軍辭行的。”那侍從遺憾地搖搖頭,道:“那,只能煩請郡主再等等了。”樹夏與喚香對視一眼,她心中惦記十三,實在拖不得。她請這侍從拿來了筆墨紙硯,手書一封告辭書,慎重遞給那侍從,叮囑他,侯爺醒後轉達便好。主仆轉身走了幾步,墨予在她身後喊:“我送送郡主?”
喚香機靈得很,立馬回嘴道:“我想我家郡主是能少見公子一會兒是一會兒。公子留步!”
目送著她們走遠了,那侍從悄悄上前道:“墨予公子裡面請。”
“啊?我叔叔不是在睡覺麽?”他有點蒙。
那侍從小聲道:“公子裡面說話。”
石敬瑭的屋內垂著幔帳,見墨予進來了,下人們都退了出去。
“墨予?來,到我床邊來。”石敬瑭招招手。
墨予還是小時候進過叔叔的臥房。方才聽見叔叔聲音如此虛弱,屋內又皆是草藥味,他走上前,
坐到叔叔身邊。石敬瑭面色極不好,他的眼袋更深了,垂得嚇人,面上的皮也松松的。 “叔叔這是怎麽了?”墨予關切道。回想頭天夜裡樹夏的下人們說起看到永寧公主匆匆出府,他覺得,叔叔肯定是頭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沒事。昨夜出門不小心跌倒了,想不到我戎馬一生,也是老了,竟差點都站不起來。”石敬瑭歎口氣。
墨予急忙問:“叔叔傷到哪兒了,我看看!”
石敬瑭擺擺手,指指被子下自己的腿,道:“已經打了繃帶,就是流了不少血,不礙事的。”
墨予點點頭。石敬瑭強撐著坐起來,拉過墨予的手,憂慮道:“方才我一直做噩夢,出了一身冷汗。如今皇上對我將軍府十分忌憚,那李從珂又一直虎視眈眈,我如履薄冰,總覺得不安穩。”
墨予安慰道:“叔叔乃開國公,王朝發源的河東全在叔叔您的經營之下,太原、北京、河東,大同、振武、彰國、威塞等地軍隊蕃漢馬步軍都由叔叔你總管,叔叔怕他們作甚。實在不行……”
石敬瑭看了墨予一眼,墨予忙閉嘴,石敬瑭搖著頭道:“你平時狂妄肆意,叔叔不管,但事關政局,不可妄言。”墨予點點頭:“侄兒知錯了。”
石敬瑭道:“想到李從珂追著你不放,我有些擔心。他一定是看中了你是元將軍兒子的身份,想借由你的身份做文章。”
墨予點點頭:“侄兒也這麽想,他既然敢殺了胡氏,定是已清楚那虎符落在了咱們府中,一定是心驚膽戰。”
“所以,他若知道這虎符就在你手中,恐怕……”石敬瑭沒有再說下去,他憂心忡忡看著墨予:“叔叔生怕你出事啊,墨予。”他拉過墨予的手。
墨予笑了,接著哈哈大笑。他笑得石敬瑭莫名其妙,問道:“侄兒這是?”
墨予斂了笑容, 站起身,從懷中掏出虎符,畢恭畢敬獻給了石敬瑭道:“那李從珂,墨予心中是瞧不起的,隻盼他別再纏著的好。墨予思來想去,這虎符,還是交還給叔叔保管更合適。”
石敬瑭大喜,但他推辭道:“這,這怎麽好……”幾番來回,他才勉強收下了。
“侄兒不便再打擾,叔叔好好休養。侄兒這便告退了。”墨予道。石敬瑭心願達成,心中高興極了,他揮揮手笑道:“去吧。”
望著墨予離開了,那桑維翰才現身,他拱手道:“恭喜將軍,不費一兵一卒,輕易取回了虎符。眼下,咱們只要盯緊墨予公子,不再讓李從珂的人有機會與他相見便好。”
石敬瑭點點頭。桑維翰又道:“還有,我們的人試探了一下夏家那個奴才,他果然受了點傷,看來,墨予公子說的話,尚可信。”石敬瑭滿意地點點頭。
桑維翰提醒道:“將軍,十三公子的事情,如何處理?現在,朝廷的人四處在搜捕他,在下恐夜長夢多啊……”
石敬瑭問桑維翰有何建議。桑維翰鬥膽道:“這……不如我們主動把十三公子交給皇上的人吧……”
石敬瑭大怒:“我差點丟了命救回的孩子,你敢如此妄言?不要命了嗎你?”
桑維翰趕緊跪下。
“桑維翰,我限你在一炷香之內想出一條妙計,既能解決十三的危機,又不得罪帝王!”
桑維翰磕頭道:“在下盡力,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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