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司夫人在提點她那回就說過,說沈慕衡“聰明大多用在了私心上”……
既然都是這樣的印象了,那拒絕才是正常的。
“二少爺走的時候臉色如何?”她還是關心了句。
好歹如今也在一個府裡住,她對沈慕衡了解太少,有些東西還是防備著好些。
玉春想了想:“奴婢看著倒平常,瞧不出不高興。”
沈霓裳點點頭,聽見院子裡有腳步聲,抬首望去,正是司夫人帶著妙紅和另外一個丫鬟。
她準備下床,司夫人揮揮手:“坐著吧,我又不是客,自個兒屋裡怎麽舒服怎麽來。”
她在一旁的錦凳上坐下。
“二少爺是那晚吃完飯同我說的,這事忘了同夫人說了。”沈霓裳道。
“忘了就忘了,不是多大的事兒,說不說都一樣。”司夫人不以為意,“日後他若再找你說這樣的事兒,你就讓他直接同我說。”
沈霓裳還是有些好奇:“夫人不願意參股,可有其他的緣由?三分利,兩千兩便是六百輛,聽著好像也不錯。他應當不敢昧夫人的銀,夫人隻參一股,也算不得什麽。”
司夫人給她一出手就是隨意的五千兩,沈慕衡初次上門,至少看起來是好意,即便不真心願意,拿個兩千兩參一股,意思意思也不得罪人,豈不更周全?
早前她不清楚,但如今她已經知道司夫人同大夫人之間,可以說也稱得上的某種聯盟,這樣拒絕二少爺,大夫人會不會心生芥蒂。
沈霓裳話沒說透,但司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傻啊,大房除了這個二少爺,還有個大少爺呢。今天我給了老二,日後老大來,我給還是不給?今日我參一股,下回他來,我還得應付,多麻煩。”司夫人接過茶盞,神情閑適,語氣輕描淡寫,話中卻有決斷,“馬詩雯隻想著不讓其他的庶子同她生的年歲相爭,可她沒想過自個兒可是有兩個兒子。沈家的家業給誰都同我沒關系,不過誰也別想讓我淌這灘水。我又不缺銀子,幹嘛急赤白臉的,他們愛怎麽較勁兒,咱們離遠點才是正理。”
原來沈慕衡是打了這個主意,
沈霓裳心裡點點頭,也了然了二少爺的打算。
府裡一共就三房,只有她們這房是沒有任何威脅。
沈慕衡此舉興許不是為了圖司夫人的銀子,而是司夫人這回若是應了,日後,他才有打蛇隨棍上的由頭。
再來個兩三回,旁人眼裡,司夫人就成了站在沈慕衡這邊的了。
“你那院子差不多齊整了。先就那樣放著吧,等過兩三月再搬過去。”司夫人說起來意,“呆會兒把圖紙拿來你看看,若是還有要改的,同她們說一聲就是。總歸是自個兒住的,自個兒看怎麽合適。”
沈霓裳這兩天也想起自己院子的事,算著早前司夫人說的日子,應該也差不多了。
她原本是打算再過幾日就搬回去。
不是司夫人這裡不好,而是她如今要辦的事太多,在這跨院裡,司夫人盯得緊,她連出院門的機會都沒,更別說出府了。
此際聽司夫人這樣先把話給堵死了,她也隻好依從。
“夫人,我想在這院裡弄些東西,可會有影響?”她問道。
“弄東西?”司夫人看她,“人還這樣又動什麽腦子了,說吧,弄什麽?”
她說想要一些木頭樁子,還要一些鈴鐺。
見司夫人不解,她解釋了下。
“練輕功?”司夫人好生打量她,又轉首端視玉春,把玉春看得好不自在,須臾才問,“她都這把年紀了,還能練得出來?”
玉春一臉窘迫。
“若是肯下功夫,至少比常人強。”沈霓裳道。
“行,院子給了你就隨你折騰。”司夫人點頭,又看向玉春問了句沈霓裳:“你看她能練成啥樣兒?日後能打得過那老太婆不?”
自沈霓裳提出要求後,心裡就預備好了,若是司夫人問起她如何懂這些,她怎樣回答。
但沒想到,司夫人既竟然半字沒問。
她心裡松口氣的同時,也覺著納悶。
但不問好過問,縱然無欺騙之心,但不得不欺騙你本來不想欺騙的人,這種滋味,並不舒服。
司夫人口中的老太婆當然不會有別人。
“應當是沒問題的。”說起司老夫人,沈霓裳也有些奇怪:“她怎麽會武?”
司夫人將茶盞遞回去,妙紅把手爐又放到司夫人手裡讓她攏住:“我爹是孤兒,後來學了些功夫後,聽人說海上討生活賺錢,就上了船。他做事情本份,後來得了一個掌舵師傅的眼,慢慢才算學了門手藝。後來自個兒帶貨賺了錢後就買了條船,這樣慢慢起來的。那老太婆就是那掌舵師傅的侄女,自小沒了爹娘,也跟在船上長大。出海的人個個都有一身功夫,她那叔叔沒女兒也把她當閨女養,她就跟著學了些。我知道她會功夫,九年前,她雖是栝噪,但也沒出過手。反正我就我知道的,我爹沒讓她上過他的船,若不是這回,我還真差點給忘了她還會功夫。”
司夫人冷笑一聲。
沈霓裳點點頭,看了司夫人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想問什麽就問,省得日後零零碎碎,我也懶得說。”司夫人淡淡開口。
沈霓裳還是有些心虛,頓了一下:“夫人那天說,夫人的父親是為了找夫人的娘所以才——可是夫人的父親不是遇上了海難才……?”
“我娘是他從海裡救起來的,他一直覺著我娘的娘家應該是海外或是哪一處的港口,他請人畫了像,每到一處就打聽。”司夫人神情平靜,“以前他每年出海幾個月,後來他一年大半時間都在海上。不過他同那老太婆說了,若是我有個什麽意外,就休了她。那老太婆也不敢對我下手,只能當看不見我。我原先在娘家的時候,其實也挺自在的。”
海裡救起來的?
沈霓裳不解:“難道夫人的父親從來沒問過?”
“我哪兒知道,不過就算問過,她也沒說。”司夫人抱著手爐懶懶起身,看了眼外間天色,“好了,沒事兒我就先走了。這看著估計還得下場雪,你無事就別出門了,省得傷處落寒。”
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暫時也沒什麽事,她正好將精力放在對玉春的培養上。
經過這回,她深刻認識到自己身邊武力的薄弱。
雖說同花尋有雇傭協議,但很多時候,花尋是不方便出現在她身邊的。
若是把花尋當暗衛用,她似乎有有些開不了口。
所有的護衛中,暗衛是最艱苦的一種。
於是,沈霓裳應下。
司夫人滿意地走了。
這日晚間,沈霓裳開始傳授玉春一篇心法。
先讓玉春背下來,然後她逐字逐句的解釋含義,玉春花了一個來時辰,將心法背下,沈霓裳問她確認之後,就將寫了心法的紙燒掉了。
見沈霓裳行動少有的慎重,玉春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測這份心法的貴重程度,揣測過來,她愈發下決心要努力練出個樣子。
見玉春眼中的感動和堅定,沈霓裳笑笑不言。
玉春沒有猜錯,這份心法的確足夠寶貴。
這是沈霓裳前世花了十幾年時間改良過的李家心法。
李家功夫可以將經脈和丹田拓展到幾乎極限,學成之後,極為霸道,但也因為這份霸道,並不是適合女子修煉。故而,前世李家武館,真正嫡傳的都是男弟子。
李成功在得知自己沒出生的孩子是個女兒後,就對李家心法進行了改良。
但改過的心法,威力也同時減少。
而後,到了她手中,她花了十幾年,終於完善,再無瑕疵缺憾。
但她從未想過把這份心法在她在世的時候,傳授他人,只在遺囑中留有說明。
想到這裡,她目光微微悠遠,如今那個世界,大師兄他們應該為這心法找到了合適的傳承者了吧。
“小姐,打通足少陽——足厥陰——手太陰為達到心法第一層,手陽明——足陽明——足太陰為第二層,手少陰——手太陽——足太陽為第三層,最後是打通足少陰手闕陰和手三陽三條經脈為第四層,後面六層,分別是要打通陰陽維脈、陰陽蹺脈、帶脈、衝脈、任脈、督脈,先打通十二正經,然後再是奇經八脈,對麽?”玉春將心法又默念了一遍問,見沈霓裳點頭,又問,“小姐,不管何門何派,所有的心法都是按這樣來劃分的麽?”
“不錯。”沈霓裳頷首。
“可是為何要按這樣的順序打通經脈,”玉春問,“小姐說十二正經是主脈,要先打通,奴婢明白,可為何要按這樣的順序,方才小姐畫的圖裡,這十二條經脈不是連成一個圈的麽?從哪兒開始不是應該都一樣,為何定要從足少陽開始練呢?”
見她好學,沈霓裳也笑著耐心解釋:“世上萬事萬物都有規律,要順應天時自然。人也是萬物的一種,也同天時相呼應,學武也講究五運六氣。人的這十二條正經對應一日十二個時辰。子時對應的便是足少陽膽經,也就是說十二經是從膽經開始的,因此,咱們習武,也應當順應這個順序。天下萬物是個大世界,人體是個小世界,小世界是不能同大世界抗衡的,所以習武的本義是將咱們這個小世界打造得更好,讓身體康健,延年益壽,其他的,尤其是武力,只是附加。心法練得再極致,習武習練到最高深,人也只是人,不能真正的飛,也不能移山倒海。習武一道十分艱苦需要恆心毅力,你下定決心,就要平常心看待,莫要想著那些不切實際的,這樣方是武道真正需要的心境。心無旁騖的人,在武道上才能走得遠。古來武道大成者,心思單純脾性質樸著為多,就是這個道理。”
她也是看中的玉春這一點,才花了這樣多心思在她身上。
玉春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她心想,她也沒想過多厲害,反正能練到教訓花尋的程度,也就夠了。
“小姐,真有打通任督二脈的人麽?”玉春好奇極了。
內功心法皆是十層,但沈霓裳告訴她,其實真正說來,還有第一層,就是將十二正經同奇經八脈全部打通後,再打通任督二脈。
可沈霓裳說,那極難。
一般習練心法者,三層之前為入門,練到六層可謂二流高手。但再往上走就十分艱難,一百個練到六層的人裡頭,最多寥寥數人能突破達到七層,六層幾乎是大多數習武之人的極限。至於能在有生之年達到八層的,已經足以在江湖中大部分地方橫著走。
能到達心法九層的,就能被稱為絕頂高手,將二十條經脈全部打通者,便被譽為武道至尊。
中土七國,數百年來,還沒有聽說過有人能達到至尊這樣的層次。
沈霓裳竟然說,在武道至尊之上,還有更高層次,玉春隻覺驚異無比,完全不能想象,到達那一步該有多厲害。
其實,對於這個世界的武道現狀,沈霓裳起初並不了解,後來買了不少相關書籍後,才有了比較直觀和詳細的了解。
總的說來,雖然兩個世界有著天壤之別,但在武道一途,還是差別不大的。
她的父親李成功,前世算了華國排名前三的高手,也堪堪不過將心法練到了剛剛突破八層的程度。
而且之後二十八年,再無突破。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沒見過。”沈霓裳道,“不過據說打通任督二脈者,內力不絕,生息不止,活上三百年也不在話下。”
玉春睜大眼:“三百年往上,那豈不是跟神仙差不多了?不是說練到十層,也最多活到一百二三麽?”
沈霓裳笑笑:“所以才說是傳說。”
“奴婢要是能活到那樣的歲數就好了。”玉春心向往之。
武功多厲害,她要求不高,但若是能長壽,她覺得應該每個人都是想要的。
誰不想多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