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皇后的侄子,這身份也算足夠了不得。 大瀝皇后姓什麽來著,沈霓裳在記憶中搜索了一番,發現確實不知曉。
算了,反正跟她也沒啥關系。
她倒不擔心那兩人尋她麻煩。
那商姓黑衣少年一看就是個涉世不深的,性子還算單純善良。而那叫老七的,今日言語雖不甚客氣,但從上世他能在事後並無人知曉他身份的情況下,還以恩侯府的名義送來致歉禮,說明也是個有擔當的。
嘴毒了點,不是個心壞的,也還是年輕,才能被她擠兌出良心。
這也是她今日膽敢出言擠兌對方的所持之處,當然,另一個緣由,是因為她確實很需要銀子。
這樣的兩人,出手定然不會小氣……
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沒有一絲偏差。
上一世送到沈府的銀子,沈霓裳可是一個大子兒都沒見過。
錢不是萬能的,沒錢卻是萬萬不能。
三文錢逼死好漢,人的口袋若是空的,心裡也會空空無底氣。
大將軍府巍峨的門樓前。
紅漆大門上,九行整齊劃一的拳大的銅釘在凹進去的門臉陰影中,依然金光鋥亮耀眼。
一輛馬車在門前停下,正巧大門這時也開了。
一個身形高大國字臉的赭色圓領袍服中年男子帶著幾個隨從出來,身側半步跟著一個臉型端正,身著暗棗色交領錦袍的青年男子。
那年輕男子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面型方正,膚色白皙,長身而立,神情幾分謙和。
看見台階前停下的馬車,面色威嚴的中年男子目無表情的頓下腳步。
身後眾人互瞄一眼,也趕緊停下低頭。
隻他身前的棗色錦袍少年溫和一笑:“義父,長生回來了。”
穆清從馬車上下來,恭恭敬敬地走到穆東恆行了個禮:“爹。”又喚了聲白之遠:“大哥。”
白之遠笑著頷首,朝穆清眼神示意。
穆清明白他的意思,可覷著穆東恆的冷臉,心下還是有些畏懼。
不知為何,他跟穆東恆總是親近不起來。
穆東恆生性嚴肅,不苟言笑,他向來都怕這個父親。
上輩子是,這輩子就更是了。
也許自個兒真是不夠聰明,無論怎樣也討不得父親的歡心。
可聰明是天生的,他天生就缺了那一竅。又或許不是因為他不聰明,而是因為他的出生。
因為他的出生才使得母親傷了元氣,長病在床。
想到了母親,穆清心神一震,打起了精神。
“父親,孩兒打聽到了,蕹城最近來了位神醫,據說醫術了得――他小心地覷了眼穆東恆,方才繼續道:“蕹城有戶人家病情同母親差不多,最近人醒過來了,便是這位神醫出的手。孩兒想著這兩日就趕緊過去瞧瞧,把人請過來。”
穆東恆的目光掃向他,不接話,語聲淡淡看不出喜怒:“功法練到幾層了?”
穆清一張漂亮的臉蛋兒立時低了下去,垂頭喪氣像隻蔫了的孔雀:“呃……還是三層。”
穆東恆冷冷瞥他:“李師傅方才同我說――你如今連篇舉論都寫不出。”
聽得穆東恆提起功課,穆清心中頓時發苦。
從上輩子起,他就是個見字頭暈的,如今這是沒辦法,才拿這個當幌子。
最怕的就是穆東恆問他功課,可偏偏怕什麽就來什麽,穆東恆極少問他功課,今兒個偏問起了。
“是孩兒的錯。今日出門打聽消息耽誤了,回去馬上就寫。”穆清老老實實認錯。
可這番乖順模樣並未平息穆東恆的心火。
他冷笑一聲便開始厲聲呵斥,劈頭蓋臉,毫不留情:“練功你嫌受累,說要學文,可你也不看看自個兒是那塊兒料麽?學了七年,你認了幾個大字!文不成武不就,整日裡打著替你母親求醫的名頭四處晃蕩,不安於室,不求上進!我早同你說過,你母親的病自有我操心,你要真是孝順就該活出個孝順樣兒來!一事無成,你看看你如今,像什麽樣兒!簡直丟盡了我穆家的臉!”
穆清的腦袋都快埋到胸口了,似個霜打的茄子。
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形已經足夠挺拔,模樣漂亮得就像畫裡走出的人兒,此際卻被罵得頭都抬不起。雖然這一幕並非頭次上演,但罵得這般厲害,還是頭回。
一旁隨從也生出些同情,心想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期望過高也是人之常情。但多少還是該留些臉面,畢竟這穆小公子除了不長進了些,也並未犯過啥大錯。
說句不好聽的,就這根獨苗,百年後,這份家業包括他們這些老人,不還得交到少公子手裡。
不妨賣個人情。
其中一位幕僚便出聲勸慰穆東恆莫要動氣,道“少公子還年幼日後必會長進”,余者也雲雲附和。
穆東恆面沉如水。
“孩兒錯了,孩兒日後會用功的。”穆清趁這機會,又認了回錯表決心。
“用功?”穆東恆諷刺地哼聲,袍袖一甩,看也不看他,從他面前大步離開。
眾隨從紛紛瞄了眼穆小公子,趕緊跟上。
穆清垂首不語,少年修長的身影透出一絲寂寥。
眼前一雙烏皮靴露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安撫地拍了拍:“清弟,別生義父的氣。義父他,不過是愛之深,責之切。”
穆清抬首起來,眼中並無忿然之色,隻是有些沮喪:“大哥我明白的,我沒生爹的氣。都怪我太笨了,功夫練不好,旁的也不成,什麽忙也幫不上。”
白之遠了然笑笑:“如何幫不上了?這些年義母多虧得你照料,義父才能安心事務。”
穆清依舊搖首悶悶不樂:“母親是為我才傷了元氣,伺候母親本就是我分內之事。”頓住:“大哥你趕緊去找爹吧,你們辦正事去,我無事。”
白之遠頷首,又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回來再尋你說話。”
待一行人身影遠去,小扇子才冒了出來,拍著胸口大喘氣:“將軍如今脾氣越發大了……”
穆清心情鬱鬱,不想理他,隻一個勁兒朝前行。
小扇子縮了縮脖子,不吱聲了。
少爺怕將軍,可不怕他,還是別撞槍口了。
行到主院,穆清便自然而然的放輕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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