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跟著抬首看去。
一身常服的穆東恆正正站在門口,正定定望著說話的母子二人。
“東恆,你來了。”長公主含笑溫柔。
穆東恆擰著眉頭偏首瞥了身側肅立的孔東平一眼,大跨步而入:“你來怎不同我說一聲?”
“同你說了,我還能來麽?”長公主好似沒看見穆東恆的滿面寒霜一般,淺笑吟吟道,“我這不給你傳了信麽?”
穆清默默起身讓到一邊。
穆東恆立時走到穆清讓開的位置,彎腰拉起長公主的手把了下脈,作為高階武者雖不諳醫術,但簡單的把脈還是懂的。
把過脈搏後,穆東恆的神色稍緩,在長公主身邊坐下,依然蹙眉不虞:“太胡鬧了!”
長公主隻當沒聽見穆東恆的這句薄責似的,眸光柔柔地笑了笑:“簡家的丫頭進宮求了母后,那丫頭也不知怎麽想的,這一趟我不能不來。這樣也好,咱們明日正好一同給孩子們做主。”
穆東恆眼底閃過一絲不虞,可如今長公主人已經到了,木已成舟再說也無用,又思及長公主那一句“咱們一起”,穆東恆心中頓時一軟,眉心便舒展開幾許。
同穆清對望一眼後,穆東恆神情緩和的點點頭。
三人還沒多說話,又有管事前來稟報,道司夫人那邊遣了人過來接妙紅。
穆清看了穆東恆一眼,點頭讓人進來。
來的卻是司雲生。
穆清微微詫異。
司雲生也沒料到這麽晚了竟然還有這麽多人在,他認出了穆東恆,捎帶著望了長公主一眼,目光一閃,猜出了幾分,下一刻便飛快恭敬收回視線。
按照禮數,穆清給司雲生引見了長公主和穆東恆。
司雲生略有些緊張,但也不失禮數的行了禮。
穆東恆沒什麽表情,長公主倒是溫和點了下頭。
司雲生見禮過後,稍稍遲疑了下,還是取出一封信遞給穆清:“這是姑姑讓帶給表妹夫的。”
將信交給穆清後,司雲生便告退而去。
穆清沒有看信隻將信放入懷中,長公主看著穆清的動作,又朝司雲生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沒提信的事兒隻問:“親家母這麽晚了來接人,妙紅是何人?”
“是夫人身邊伺候的人。”穆清回道。
穆東恆忽地出聲發問:“這般晚來就為接一個丫鬟,明日再回也不遲吧?”
穆清沒應聲。
“問那麽多作甚,到底是人家自個兒的事兒。”長公主嗔怪看穆東恆一眼,遂笑著起身,“我先回院子,等下讓大管事過來見我。”
長公主這意思是要親自過問婚事的準備情況。
“你歇著,我來過問就是。”穆東恆道。
長公主看他一眼,一頓不,而後微微一笑:“也好。”
穆東恆被長公主這一眼看得有些怪異,但不等他多想,長公主已經起身走了。
素衣采繁二人一福身,跟了上去。
門外的孔東平也帶著一乾侍衛退出院子。
穆清默不作聲將長公主送到門口,穆東恆走到穆清身畔,語氣質問:“郡主之事為何不同我說?”
穆清偏首看他:“說與不說有何分別?”
穆東恆一噎,心中惱怒卻也無話可說。
穆清這話也沒錯。
“你倒是翅膀硬了。”穆東恆冷聲睥睨。
穆清面無表情看他。
“為何不看信?”穆東恆朝他懷中掃一眼。
“回房再看。”穆清語氣平靜。
“這位夫人看來隱秘不少啊。”穆東恆冷冷而笑,“上月二十三那晚偷偷將沈家大小姐擄去,而後人就病了一場,聽說到如今還睡不安穩。一個婦道人家夜半三更的出現在城外農家,還乾起了擄人的事兒,這種膽子還真不多見。你們那夜之所以那般痛快,想來也是藏有秘密在身,我說的可對?”
穆清面不改色,目光半分無動:“將軍想多了。”
穆東恆緊緊盯著穆清卻也看不出半分端倪,遂哼了一聲:“那戚五在你們手裡?”
穆清神色微微一變,蹙起眉頭。
穆東恆看著他幾分不屑地一笑:“你當只有姓孔的知曉,你們幾個大活人出門,以為走後門便無人知曉了?若是這般,我這個大將軍還有何用?原本還當你長了多少本事,也不過如此罷了。好端端的機會白白浪費,真真愚蠢!人家現在求到了太后跟前,反倒被人將一軍!哼,如今人在你們手裡也是無用,把人交給我。”
“交給你?”穆清牽了牽唇角,淡淡而笑,“你想作甚?留著日後牽製簡家,還是米家?別想了,我不會給你。”
穆東恆倏地沉下臉,面色沉沉看了穆清半晌,甩袖大步而去。
等穆東恆帶著一乾黑甲兵士去得遠了,小扇子才縮著脖子從角落裡冒了出來,長長了籲口氣:“……嚇死我了。”
穆清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小扇子長歎氣後嘀咕:“公主殿下一走將軍就變臉,就跟揣著兩張臉似的,這變得也太快了。”
穆清不理會他的嘮叨,取出信打開看。
見穆清沒有拒絕之意, 小扇子也湊過來跟著看。
看完信上內容,小扇子呆了呆,幾分傻愣地抬首看向穆清:“明日就走……夫人不是——夫人準備去哪兒?接妙紅回去……對了,夫人這事兒妙紅不知道吧?”
穆清沒有作聲。
小扇子一時口快惹了穆清心事,心中便懊悔,暗暗在心裡扇了自個兒一巴掌,忙陪著笑臉將話頭轉開:“對了,少爺還不知道吧,公主給夫人和沈姑娘帶了信,明日有公主主事,夫人想必這會子應該高興了吧。有公主替少爺和沈姑娘做臉面,嘿嘿,這門親事太后想不認也不成了。”
小扇子又偷偷瞄穆清一眼:“不曉得這會兒沈姑娘在做什麽?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我聽說好多姑娘家出嫁前都睡不著,不過沈姑娘應該不會才對,少爺你說是不是?”
一提及沈霓裳,穆清的神情果然就驀地柔軟下來。
縱有不安,亦或有沉重,可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想到那人時的歡喜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