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說完不理會眾人,便拂袖而去。
如今他實力佔七分,唐、魯兩藩合佔三分,因而他並不擔心,兩藩背著他做什麽,可以說現在大明內部所有的事情,基本都繞不開他。
此時是唐、魯兩藩都有名義,但相持不下,王彥空有實力,卻沒有名義。
離開大殿後,王彥提步急走,直接去總督衙門,他腦中也是一片亂麻急著與幕僚下屬把事情理清楚,同時也給兩藩一些時間,讓他們自己理順,知道底線在哪裡,後面才好各方角力,理智博弈,而不是衝動之下,做出錯誤的決斷。
殿內兩派聽了王彥之語,雖然覺得他太過霸道,但又覺得是理所當然,畢竟他勢力和威望擺在那裡,有底氣那麽說。
其實從禮法上講,立皇帝是皇家的事情,臣子是不能參與的,可此時似乎立皇帝成為各派博弈的結果,而眾人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這也預示著隆武駕崩後,明朝再次失去核心,皇權逐漸衰落,受權臣操縱了。
王彥說出那樣的話語,他們不達成妥協,不得到對方的認可,或者是鬥垮對方,便誰也做不成天子。
那要怎麽妥協,誰妥協,就是兩派考慮的問題,王彥一走,他們爭下去也沒有意義,反而惱了王彥,討不到好。
魯王見此終於一揮手,領著張名振等人,魚貫離開大殿,回去商議。
唐王因為要給大行皇帝守靈,所以唐王一派要方便一些,直接就在留在了大殿內。
“殿下,衡陽王這是什麽意思?在馬鞍山時,衡陽藩便阻擾殿下登基,難道他與魯藩有什麽協定?”等王彥和魯王的人都走了,萬元吉將目光收回來,轉頭看向唐王,他憂心道。
萬元吉與王彥接觸的機會要少許多,顧元鏡與王彥在廣州長期共事,對王彥的了解要多一些,也多少知道他的理念。
他皺著眉頭說道:“應該不會,真要是有什麽協定,衡陽藩方才就支持魯王了。衡陽藩不支持殿下登基,恐怕早就知道今天的局面,擔心殿下於馬鞍山繼承大統後,魯藩一氣之下撤兵,使得多鐸完全失去牽製,近十萬人馬打過江來,那南京肯定就打不下來了。”
唐王沉默了一會,他是有野心的,但是比隆武卻又淡了一些,主要還是擁唐派的大臣,需要擁立他,以此來保證擁唐派的利益。
這時外人都走了,唐王也就不藏著掖著,他重重出了口氣,然後說道:“衡陽藩的意圖,是維持朝廷不散,無論孤和魯藩之中誰人登基,他都將以光複南京的威望來主持朝局,對他而言並沒區別,現在關鍵是如何讓魯王讓步,只要魯王不爭,衡陽王那邊應該沒有問題。”
萬元吉顧元鏡聽後互看了一眼,萬元吉行禮道:“殿下,要想魯王不爭,恐怕並不容易,他盼這一天已有多年。”
顧元鏡說道:“魯藩收了謝遷,在江北有大兵十余萬,浙東四明山也有萬余人,實力與殿下相當,想要壓服魯藩,使得魯藩妥協,只有兩途,一是壯大自身勢力,二是說服衡陽藩支持!”
壯大自身勢力,怎麽壯大?再者想要說服王彥,又怎麽說服?
唐王與眾人都微微沉吟,鄭成功想了一陣,目光閃動了一下,出來抱拳道:“殿下,臣以為衡陽王絕對不會支持魯藩,他之所以也不支持殿下,只是擔心魯藩一氣之下歸藩登基,如此便又回到了當初唐魯之爭的局面。”
唐王皺了下眉頭,看著鄭成功道:“愛卿繼續說!”
如果衡陽王不支持魯藩,那擁唐派就立於不敗之地了,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鄭成功。
“殿下,諸位同僚。”鄭成功拱手道:“從衡陽藩對大行皇帝的態度,親自抬棺進入南京,不難看出,衡陽藩是在給大行皇帝豎立威望,以此來確定朝廷是大明唯一的朝廷,使得大明有個強有力的核心。這個時候,若是魯王繼承大統,魯藩的就是成了中央,但魯藩的威望明顯比不過我們,衡陽王之前所做,豈不全部白費,反而會使大明局勢更加不穩,所以臣斷定衡陽王絕對不會支持魯王。”
唐王聽完,兩手一拍,眼前豁然開朗,他有些激動的連連說道:“愛卿分析的有理,自崇禎朝覆滅後,我大明內部一直是一盤散沙。各方合,幾家一心時,則有兩次楚贛之勝,有封鎖長江之役,有光複南都之功。各家分,人心不聚時,則前有浙東之敗,後有福京之變,就連皇兄崩殂,也因與衡陽藩失和有關。衡陽藩欲重新主政,絕對不會支持魯藩。”
萬元吉等人聽後,頻頻點頭,心裡似乎有底了。
隆武朝廷畢竟是名義上的中央,這是四年時間打出來的,天下基本認可,特別如今又光複了南京,魯藩的想成為中央,那只能使大明再次分裂,衡陽藩是絕對不允許的。
“殿下,臣以為,既然已經知道衡陽藩的想法,我們接下來就好辦了。”鄭成功見眾人都接受他的想法,繼續說道:“第一,衡陽藩勢大,我們盡量不要與之衝突,他要豎立大行皇帝的威望,這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我們可以順著他的意思,在大行皇帝的諡號上大做文章,大行皇帝的威望越高,殿下的位置就無人能夠動搖。”
萬元吉讚歎一聲,“國姓說的在理,我們先不爭,讓魯王惡了衡陽藩,只要我們給大行皇帝把名份掙下來,法統自然在殿下手中,魯藩想爭也爭不了。”
鄭成功等萬元吉說完,接著說道:“除此之外,還得注意第二點,那就是衡陽藩的地線是大明不能分裂,我們現在拿魯藩也沒辦法,臣認為必要時,殿下可以對魯藩做些讓步,可以許他建一大藩!如此殿下登基,便再也沒有阻攔。”
唐王聽了鄭成功的話語面漏喜色,一直沒說話的金聲桓卻澆了一盆冷水,“鄭國姓這都是往好的方向考慮,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臣以為也要想想最壞的情況。殿下是不是派人去江西告知,蘇、堵兩位閣老,多做些準備,萬一我們輸了,還能控制江西、福建。”
王彥努力多年,在行事和政治上,一直強調妥協,但明朝內部早已習慣一言不合就開乾,黨爭起來便是不死不休,只顧一時之快,只顧眼前之利,完全沒有大局觀。
可隨著王彥多年努力,當然是首先自己帶頭,親身示范多次妥協,終於算是對明朝內部的鬥爭的風氣有了一定的影響。
“諸位愛卿,說的都有道理,孤要給大行皇帝守靈,行事多有不便,給大行皇帝上諡號的事情,就由萬閣老,顧閣老去辦。虎臣則派人通知江西做好準備,這次江西兵力損失很大,必須盡快招募新卒訓練,成功也要派人回福建,萬一有變故,我們要能力自保。”唐王聽到這兒點了點頭,沉思道。
說到此處,他忽然鄭重的向眾多擁護者拱了拱手,真誠道:“諸多事情,孤便委托眾卿操辦,若孤真得眷顧,登臨大寶,今後必不相負!”
眾多擁唐大臣忙行一禮,表示一定把事情辦好,擁護唐王登基。
宮殿內,擁唐派商議的差不時,魯監國一行也回到了城外的臨時大營,開始進行磋商。
雖是兩藩爭位,但是無論是哪一邊,都繞不開王彥。
在魯王的臨時營帳內,一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商議分析的重點,也落在了衡陽藩的態度上。
此時魯王坐在中間,他並沒有正坐,而是有些斜靠在座椅上。
明代禮法比較嚴厲,對於不同階層的人,都有規范和約束的標準,魯王內心煩躁,便沒有心思注意這些細枝末節,“卿等以為衡陽藩是什麽意思?”
帳中文武,相互看了一會兒,督禦史沈宸荃出來行禮道:“殿下,聽說桂王現在客居於廣南,在衡陽藩掌握之中,衡陽藩現在誰也不支持,是否是準備迎接桂藩繼位,以便掌控啊?”
魯王聽後,揮了揮手,“大明江山,祖宗基業壞於神宗一脈,桂藩憑什麽繼承大統?桂藩若是登基,不僅本藩不服,唐藩也會與衡陽藩決裂。而且看衡陽藩這次對隆武···”
魯王說著說著,臉色猛然沉了下來,聲音戛然而止。
帳中文武見他臉色十分難看, 心中一震,不少人已經明白。
鄭成功能看到的,魯王一方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王彥的態度。
張肯堂作為老官僚,臉色瞬間一陣慘白,但也因為是老官僚,久經政治風波和官場鬥爭,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殿下,衡陽王也沒明確表明支持唐王,就說明衡陽王還有顧忌,那殿下也就還有機會。”張肯堂站出來急聲說道。
魯王聞聲沉默了一陣,他現在意志非同一般,很快也冷靜下來,他看著張肯堂,沉聲說道:“怎麽說?”
張肯堂也是靈光一閃,他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將思緒理清,忽然有些自信起來,“殿下,衡陽藩之所以沒有支持殿下,便是擔心殿下與隆武朝廷決裂,影響今後抗清之事,重演當初浙東、福京之變。衡陽王有此顧忌。殿下就有了底牌。”
魯王聽著,眉頭皺了起來,“卿家讓孤以此來要挾衡陽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