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帝瞥了他們一眼,不置可否:“有什麽奇怪的,上古時九階之上便是仙化,仙化有兩種路子,一是修行路,以力破虛空。二是以功德,地府閻王就是屬仙化的存在,不入人間道,掌陰間生死。而清這個人不是降族,不受限制,又不是妖,也不受天地劫難,單以救人修心累積無上功德就可入仙境。不過這是上古時的規則,如今這一代怕是沒人能達到了......”
畢竟從上古到現在,也就一個清。
但清遭遇的,也是這人世間最悲苦的。
妖都這麽覺得。
“不過三十年前結束煉獄,那她現在呢?還有那個鬼子....”蘇漪壓下了起伏的思緒,問道。
許魘抬頭看向她,“不知道,地府不肯告知她的去向,但讓我轉告一句話給帝君。”
攏帝眯起眼,“是那閻王?你竟能見到閻王.....”
“應該說是閻王要見我。”許魘知道自己算不得什麽重要人物,只能說這人間的事情,閻王不好插手,但也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傳遞了一句話。
一句他揣度了很久都不懂的話。
“說”攏帝淡淡道。
“忘川的水從未消失過。”
的確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許魘想從攏帝身上看出些什麽,但沒有。
攏帝隻陷入沉思,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其余人也不敢動,片刻後,攏帝才開口。
“清已輪回,遲早要找上那個人,她就是那個人的弱點,也可能關乎鬼子,查!”
“還有天昆吾已經出事。”
攏帝摩挲了下指尖,微笑:“可以準備了。”
三大妖王低頭,殺意凜然。
許魘臉色微微變,這是妖洞要朝人族開戰嗎?
他的目的是蜃樓......
“帝君.....”他想說些什麽。
“你以為我會對人族動手,你擔心人族?”
許魘皺眉。
“是擔心心上人吧....”攏帝瞥他,“人族素來是自己亂的,犯不著我浪費兵力,但蜃樓一定會出手。”
攏帝冷笑,“那人可缺血得很。”
許魘這才放心。
他只是不希望妖洞本末倒置,至於這人間的人族生死,他不在意。
妻兒生死離散,旁人生死於他何乾。
三大妖王跟許魘離開後,攏帝臉上表情卻有些飄忽。
“一口忘川水,盡忘紅塵之情愛,但忘川一直在,也意味著終究會記起,前塵舊事,輪回愛恨.....誰都逃不開,妖也一樣?”
從未見過攏帝用這樣低沉綿長的語調說這樣一番話。
可也無人能得見,更無人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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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最明朗的一天,大紅燈盞,遍地紅花,河流血紅,卻也用術法開啟了美豔似曼陀羅的花朵,滿城花海....
若非季獰是鬼帝,而且手段有些下作,想必大多數女子都難以抗拒這樣的用心。
但.....
顧曳此時伸手捏住了那掛在衣架上的華美紅嫁衣,嘴角一勾,眉梢翹起。
眼裡卻冷。
大唐守城十萬大軍被一口氣屠滅,雖她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敬重鏗鏘烈士的最低限品格還是有的。
孟挽墨是因親爹被桎梏,無能為力,可她顧曳不一樣。
季獰敢做這種事兒,就別怪她讓他丟臉——不過還是堅持到洞房的時候吧,給大熊他們爭取一點時間。
嘩!紅嫁衣飛起,披落身上,顧曳指尖彈了下袖口,衣擺垂落下去。
現在起,她是孟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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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帝大婚,自有蠻荒諸多人到場慶賀,在此時也最容易認清蠻荒權利體系。
蠻荒異族裡面以龍蠍一族最強,化形後的龍蠍強者一個個都高大魁梧,就是長得不太好看,有點兒蠍子的歹毒氣質。
除了這些蠻荒異獸之外,還有一些邪道,什麽人都有,隨便拉出去一個都會在大唐那邊掀起腥風血雨,但他們此時頗為安定,仿佛真心來賀喜——也對,這畢竟是酆都,是鬼的天下!
也是季獰的天下。
“蚩尤那邊沒人來。”
邪道也有小團體,畢竟要在鬼的世界裡面立足不容易,得抱團才更有生存力,於是也有了邪道三大巨頭。
人皮道人、血雲老叟跟殺生刺客。
人皮道人就是在酆都開了人皮連鎖客棧的老板,這人被正道通緝也很簡單——開黑店剝人皮。
黑心資本家說的就是此人,可此人修行五六百年,也是王級,在酆都如魚得水,一般人不敢得罪他。
血雲老叟就更簡單了——他喜歡煉丹製藥,最喜歡拿活人當材料,在大唐被追殺得很慘,因此還斷了一隻胳膊一條腿,如今的腿跟胳膊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用的別人的——別問是誰的,他經常換,反正看到更好看的手跟腿就想砍下來嫁接到自己身上。
誒,他覺得自己是一個致力於研究醫藥嘔心瀝血的天才,正道那些迂腐怎麽就把他逼到了這個窮鄉僻壤鬼類橫行的地方呢。
還得給鬼賠笑臉,哼!
“沒來就沒來,這蠻荒畢竟是蚩尤一族是老大,鬼類也不過借住而已,還希望人家真給多少面子呢。”仿佛這樣說就能讓寄人籬下的自己心裡舒坦似的,反正血雲老叟心裡是舒坦了,但也睨旁邊一人。
“我說殺生,你這些年可很少見啊,怎麽今日也來了,難道也怕了鬼帝?”
殺生刺客不像前面兩人外貌老態醜陋,他還是青年模樣,甚至有幾分清秀,皮膚白皙,但這人在三個邪道巨頭裡面最為嚇人——他喜歡殺人,想殺誰就殺誰,以前還刺殺過人皮道人,因為他住了這廝的黑店,後者沒看出他厲害,想剝他的皮,結果被他打殘了,還是後者及時割讓了一些寶物加上驚動了季獰才撿回一條命。
所以人皮道人到現在還怕他,就是血雲老叟倚老賣老.....
“最近沒看到想殺的人,來碰碰運氣。”殺生刺客這樣說的時候,還深深看著血雲老叟。
血雲老叟:“.....”
人皮道人:“呵呵呵”
“切,那三個邪道看起來真讓人不舒坦,等結束了我就去逮一個吞了。”
龍蠍王親自到場,坐姿很豪放,但臉色有些不以為然,他是蠻荒本土的,素來看不上這些喪家之犬跑來的邪道。
“聽說你們鬼帝要娶一平凡的人族女子為後?也是奇怪。”
在他們看來,人族是最脆弱的生命體,完全就是獵物般的存在,如何能娶為妻呢,種族繁衍定律就不合理了嘛。
何況還要算上——平凡!
平凡人跟鬼?
一個活體一個魂體,根本難以想象這兩人成婚的畫面感。
龍蠍王覺得活人死人鬼魂的思想果然不是他們蠻荒異族可以想象的。
人太會玩兒了。
相較於龍蠍王的不以為然,其他鬼們自然要擁護自己的帝君。
於是一隻鬼說:“長得好看。”
龍蠍王:“可她是人啊。”
另一隻鬼說:“長得很好看。”
龍蠍王:“一點實力都沒有,捏一下就死了。”
第三隻鬼說:“確實長得很好看。”
龍蠍王怒了!暗罵人族膚淺,死了變鬼也這麽膚淺,但他忽明白為何這些鬼這麽說了。
因為新娘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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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宮之外有鬼看熱鬧,再往外的閣樓也有疑似邪道其實不是邪道的人。
“我們困在這蠻荒已有數十上百年了,上次錯失離開的機會,接下來又得等十年,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
說話的人修為不低,乾坤上人,旁邊幾個人也多數是這樣的修為,隻除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方臉中正的青年,這是一個王級,否則也護不住他們。
不過他跟他們這些人並不是一起的,算起來,他們這些人都是斷斷續續在各個時間段進入酆都而不能出去的。
但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能見識到鬼帝季獰竟會娶一個凡人.....叫什麽來著?”
“不知,鬼帝並未對外宣傳,但的確要將對方奉為鬼後。”
“晉大人,您可知道其中有什麽貓膩?”
晉靠著柱子,說:“鬼王奎沒有回來。”
嗯?這話什麽意思?
“酆都要有大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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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獰抬起頭,看到被簇擁出來的女子,都說一個女人此生最美的時候便是穿上紅嫁衣.....
鳳冠霞帔,紅衣奪目,那雙眼冷淡,可也顧盼生輝,季獰難以抑製嘴角的笑,這笑在三個鬼王看來都顯得陌生。
紅瑜眼裡的嫉妒都要泛濫了,帝君怎麽可以這麽喜歡她!
她不就是長得好看了一點嘛!
天殘不敢多看,但心裡火燎火燎的,有些明白自家帝君為何一頭入了溫柔鄉出不來了。
——奧,好像這人類女人也不曾待帝君溫柔。
季獰臉上含笑,在孟挽墨走到邊上後,壓低聲音說:“你從前隻穿青衣,人人都念你是青後,如今,你一身嫁衣當了我的鬼後,我必要讓你的榮耀更甚於從前。”
從前?青後?
顧曳覺得這信息可以收入,但臉上很冷漠,並沒有跟他對話,季獰也不以為意,她若是真的順從溫柔,他才該疑心咯。
要拜天地了!
顧曳不是一個迷信的人,拜就拜吧,左右不洞房就可以了——她不跟鬼長姿勢啊。
正要拜.....
“等等!”外面看熱鬧的酆都鬼民們之中忽有人出聲。
季獰皺眉,刷!鬼兵閃現在那出聲的人面前,旁邊鬼民嚇退,也就露出一個人....
一個女鬼。
那女鬼長得也還不錯,算美豔,但她的身材遠比那張臉吸引人,她好像也有自知之明,兩隻手托了托巨大的胸,那兩個大肉球顫顫悠悠的,翹臀拋媚眼一氣呵成,矯揉造作到極致,嗓門卻不小:“帝君,我覺得我的胸比她大!您應該娶我!”
眾鬼:雖然說愛慕帝君第女鬼多了去了,可這麽生猛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可是大婚啊!
龍蠍王:的確更大!我覺得這個更美。
季獰看都不看這女鬼,找死!也用不著他出手,鬼兵就可以了,但天殘三個鬼王之前在地宮辦砸了差事,本就有心彌補,就主動請命出手。
季獰冷淡嗯了一聲,繼而轉頭看旁邊的新娘,他表情溫柔,還有幾分歉意。
“讓你見笑了。”
然而這位冷淡的新娘瞥了他一眼,開口:“住手!”
正要動手的天殘頓足,轉頭看來,表情有些古怪。
他對孟挽墨是不屑的,可眼看著這位人類就要成為鬼後,那就是他的主子,當著鬼帝的面也不能不給面子,所以.....
“挽墨,你...”季獰覺得有些奇怪,按照孟挽墨的性格,不該會搭理這種跳梁小醜啊,不過孟挽墨本性骨子裡是有幾分善良的,莫非是可憐這女鬼要被滅殺?可她也犯不著對鬼類同情.....
季獰隱隱覺得不安,這種不安可能是把今天的緊張給無限放大了,他有些自嘲。
但終究生了疑心,便有些探究得看著“孟挽墨”。
然而“孟挽墨”不看他,只看著那“胸大娶我”的女鬼。
“你剛剛說什麽?”
女鬼挺了挺胸:“我胸大!比你的大!”
顧曳呵呵了,起初,這女鬼出現的時候,顧曳就知道大熊來了。
奎山的人來了。
他們奎山的人!
雖然暗罵這土鱉來壞事兒,可....內心暗爽!
不拋棄不放棄啊,有一丟丟小感動。
然而下一秒....
老紙之前說過什麽來著?人造胸敢比我大,弄死你!
現在那胸比老紙的大了兩倍。
很好,死大熊,你成功激怒了我。
憤怒的時候,顧曳還瞟過周遭,發現夭夭也在。
奧,奎山三人都在了。
顧曳笑了,孟挽墨是不會笑的,起碼不會在蠻荒,也不會在酆都,更不會在這個場合....
“你到底是誰?!”季獰目光銳利, 但沒有確定顧曳是不是真的孟挽墨之前,他是絕不會對她出手的。
不過他的新娘顯然不是很承情,隻朝他挑眉勾唇微笑,緩緩道:“孟挽墨。”
一字一句。
季獰心裡一松,但馬上她又聽到,“孟挽墨的好閨蜜!”
說完她就一個瞬閃,避開了季獰的桎梏,她的人跳上了台子,一身紅嫁衣可算是超級顯眼招風,不過那副樣貌也變了。
孟挽墨變成了顧曳。
紅嫁衣還是那一件,可女人換了一個,美貌跟美貌也有不同,如果說孟挽墨是一杯清茶,顧曳就是一杯加了濃糖的咖啡,那味道差了十萬八千裡,就是氣場也不一樣。
顧爺嘛,氣場兩米八!
西川登時認出顧曳來,氣息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