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走了，和尹露一樣，走的悄無聲息，小璐的族人所剩無幾，能確定活著的幾個傷員也已經奄奄一息，不知道是否還有幸存者逃到了山裡，司軒逸曾經問過，但小璐一言不發，自從安葬了她的族人之後她就暈倒，再沒醒過來，李思明說她是因為悲傷過度而導致的重度昏迷，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不想接受這個現實而選擇的一種逃避方式，不想醒過來就不用面對著殘酷的現實。

“我們該怎麽辦?”劉嘯天問司軒逸，這一天多他們一直在忙碌安葬小璐的族人，這裡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就該輪到為他們自己著想了。

“我們還有足夠的馬匹，多做一些馱架，必須把所有人都帶出去。”司軒逸很堅定地說。

“山高路遠，或許有些人堅持不出去了。”劉嘯天非常的擔憂。

“誰也不願意被拋下，能動的都帶走。”司軒逸說，“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盡快離開這兒，有些傷員的傷勢不再能耽擱了。”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不是完成了任務殺光了鬼子就猛輕松一些，事實上從乾掉那些鬼子到現在他們現在甚至連口氣都沒機會喘喘，還得繼續馬不停蹄地忙這忙那，為離開這裡做最後的準備。

做準備工作是需要耗費大量體力的，他們幾個都是傷員，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挑戰，沒有時間休息，又要忍著傷痛繼續乾活，這確實是一種折磨，不過他們也沒得選。

“要我看呐咱們不等到外面就得被累死。”趙成功一邊發牢騷一邊乾活，“這傷員的數量比我們能乾活的人都多，就算是有馬馱著又能怎樣?我們也甭想在輕松點兒。”

“有你廢話的力氣多砍一棵樹。”司軒逸說，“如果你是傷員，也不想被丟下吧?”

“如果我是傷員就自殺，自己不遭罪，也省的拖累了別人。”趙成功累的傷口都裂了，可以說苦不堪言，但是能動的就他們幾個人。

他們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才把所有東西都準備齊全，休整了三個小時才把所有傷員安置好，然後他們就匆匆上路了，小璐和他同族的幾個傷員也被一起帶著往外走，司軒逸真的不忍心他們在這裡自生自滅，小璐一直昏迷他們也無可奈何，這已經沒了她的族人，只能帶她出去。

“一個隱居深山的古老種族就這麽沒了。”李思明不由得一陣感歎。

“不光是他們，我們都差點沒嘍。”趙成功仍然是牢騷滿腹。

“我們還要長途跋涉，離開這個地方，以我們的身體狀況而言這路並不好走。”司軒逸感歎的說道。

“你能活著就不容易了，別要求太多。”李思明倒是比別人都看的開，其實他也只是求個自我安慰，畢竟到了這個地步一味的牢騷滿腹並不能解決什麽問題。

這一路走的比他們預想的還要艱難，在傷痛的折磨，體力的消耗和惡劣的環境上，所有人都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在這顛簸勞碌之中，傷員不開始受折磨而不斷的死去，對此，他們卻無能為力，他們不能就此停下，也沒辦法進行有效的醫治，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傷員一個個的離開。

“這事情你不是死於戰場而是因為無法及時醫治，真是太可惜了。”司軒逸無法形容現在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山高路遠我們也無能為力……”李思明說，“雖然我們已經竭盡所能，但仍然改變不了一些人的命運。”

小璐醒了，但自從她醒了之後就一言不發，整天傻呆呆地看著天空，仿佛這個世界都和她沒有一絲關系，她確實和這個世界脫節了，

她的族人在一夜之間幾乎死傷的近，幸存的幾個傷員狀況也不怎麽樣，今後該何去何從?這對一個小丫頭來說確實是一個莫大的難題。“這孩子……”司軒逸輕輕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這苦命的丫頭，他更不清楚這丫頭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責任讓這丫頭重新振作，一個沒成年的孩子還有著大把的青春年華就享受，不能就這樣消沉下去。

他們返回路上的第三天開始下雨，為了避免傷人傷口感染他們不得不找地方宿營避雨，可是這雨下了一天就沒有停的意思，雖然不大，但也下的連綿不絕，宿營的地方是一個背風的山坳，幸好還有幾頂帳篷可用，但是所有人都進去還是非常擁擠擠的。

“哎呀，這大山裡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山洞。”趙成功發牢騷說。

“帶著這麽多傷員也不方便折騰，有帳篷就不錯了，哪兒那麽多廢話。”李思明蹲在帳篷口看著外面的天，眼見的快入夜了，可這雨卻沒有絲毫停的意思。

“整整耽擱的一天……”司軒逸看著那些傷人，真的是心急如焚，在這種情況下，時間就是生命這句話相當貼切。

“又有兩個不行的。”林峰在後面說，這次是小璐的兩個族人。

“我們還有什麽能用的藥嗎?”司軒逸問。

“只有一些草藥了……作用不大。”林峰搖了搖頭，也是非常的無奈。

司軒逸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事實上他也很清楚現在他們對這些傷員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只能任其自生自滅，聽天由命了。

“現在我們拔膿用的都是草木灰，絕大多數傷人的傷口都已經開始化膿了，如果他們自己要挺不住，我們也毫無辦法。”李思明一邊檢查著一個高燒昏迷的傷員一邊說道。

雖然經過燃燒之後的草木灰是非常純淨的，但用它來處理傷口也只是在極端情況下的無奈之舉。

司軒逸轉頭看著外面陰雨連綿的天空一樣不發，其實他真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到了這種情況下幾乎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葉楓也在發燒……”李思明探了探葉楓的額頭，這小子已經陷入昏睡。

“方遠山和老爺子狀態也不太好……”林峰說。

司軒逸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覺得有些頭暈，其實他也已經發燒了，只是沒說硬撐而已。

“最糟糕的就是我們現在所有的狀態都不太好。”李思明感覺自己背上傷口又裂開，但他沒知聲。

“反正今天是走不了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司軒逸伸手出去接了點雨水拍了拍臉。

其實整個晚上司軒逸幾乎沒怎麽睡，煩人的雨聲，鬼哭狼嚎的野獸嘶吼，傷口的劇痛和眼前的困局，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他，該怎麽辦?又能怎麽辦?這是他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但最終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沒有任何辦法，除非發生奇跡，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凌晨四點司軒逸醒來，外面的雨依然沒停，他蹲在帳篷口接了點雨水擼了擼發燙的臉，摸出半支煙，哆嗦的點上，受潮的煙頭味道很衝，但他還是努力的吸著，想讓自己已經開始有些混沌的頭腦清醒一些，他能感覺出自己的狀態非常的糟糕，在這麽下去肯定離昏迷不遠了。

“你還好吧?”李思明在後面低聲問。

“還活著……”司軒逸頭也不回地說，他又吸了一口，把剩下的煙屁遞了過去。

李思明街過去抽了一口:“你在發抖……”

“這雨風有點兒涼……”司軒逸辯解的說。

“你再發燒……狀態很糟。”李思明可不是那麽容易被糊弄的。

“其實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大家都在硬撐的……”司軒逸也不想再遮遮掩掩，“這次雖然活著的人比較多，但是我們面臨的局面是以往任何一次任務都未曾遇到過的，現在我們的敵人並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小鬼子，而是這根本無法應對的傷痛，這難走的山林，離開這片林子至少還需要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這段時間絕大多數人恐怕都撐不下去，包括我們幾個，其實我們的狀態和他們差不多，至於能撐多久，只能聽天由命了。”

“撐多久算多久吧……”李思明也是非常的無奈，對於他們終究要面臨怎樣的結果沒人知道，但是他們卻很清楚這結果恐怕不會太好，甚至可以說會相當的糟糕。

“如果這雨再不停我們就得做好冒雨趕路的準備了！”司軒逸說，“在這兒耗下去不是辦法，不管是不是傷員都耗不起，硬扛著走吧。”

李思明沒說話，其實他很清楚司軒逸說的不無道理，到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沒了其他選擇，原本他們擔心傷人的傷口感染惡化，但就算在沒淋雨的狀態下，這種事情也已經發生了，與其在這兒這麽等下去，倒不如賭上一賭拚命往外趕，或許到了外面這些人還有一線生機，但是都看這些人能夠堅持到最後，這別人根本就干涉不了，完全要看他們自己的意志和老天爺的安排了。

“但願老天爺能眷顧我們一下，不要繼續再給我們製造麻煩了。”司軒逸看著外面的天，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祈禱。

天亮之後雨雖然沒有停，但多少小了一些，雖然難免失望，他們卻要毫無辦法，給所有的傷員裹上雨衣，蓋上防水布，抬上的馱架，他們必須走，不能繼續在這裡逗留，只是在下了一天的雨之後原本就沒有路的山裡走起來更加的困難，雖然不至於洪水泛濫，但也到處一片泥濘，就算他們騎在馬上也能感覺到這路比之前難走得多。

“大家堅持一下……”司軒逸也只能無力的給這種人打著氣，其實他現在的狀態也不怎麽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頭昏沉沉的難受得要命，甚至連話都懶得說，但作為這支隊的領導，他不得不進行一些雖然看起來徒勞，但卻必須做的工作。

“我現在真是連喘口氣兒嫌累。”鄭成功確實已經到了有氣無力的地步，但還沒忘了發牢騷，不過現在發牢騷似乎是沒人和他頂嘴了，之前一直和他鬥嘴的方遠山現在躺在那馱架上昏迷不醒，一想到這個，心裡就不是滋味，一直以來他都很煩這小子，可是你在他突然覺得沒人來煩他好像就連發牢騷都沒意思了。

“這該死的雨要下到什麽時候?”葉楓清醒過來之後， 抬頭看著天，任憑雨水打在臉上，那涼颼颼的感覺讓他昏沉沉的頭腦多少能舒服一些。

“下吧……再下大點兒，我們就可以撈魚吃了。”趙成功的腦袋似乎也開始不清醒了。

“魚……”葉楓似乎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感覺怎麽樣?”李思明有氣無力的問他。

“……嗯。”葉楓反應了一下，“我們活著出來了。”

聽完他的話，李世明意識到這小子的狀態不怎麽樣，雖然不至於有多糊塗，但也不夠清醒。

“醒了就好……”司軒逸多少與安心了一些，總算是看到了一個靠自己清醒過來的人了。

簡單地說，後面的一路跋涉苦不堪言，那能感覺讓他們有種寧願去和鬼子拚命都不想在這繼續走下去的念頭，這實在是太折磨人了，他們甚至已經無法判斷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究竟是兩天還是七天?因為所有人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他們只知道向著大概的方向機械得保持著前進，不管林子裡有什麽，什麽都勾不起他們的反應，甚至狼從他們隊伍旁邊經過他們都視而不見，只有林峰似乎還多少有些反應，開了一槍把那些狼嚇走，期間有一些傷員堅持不住他們都不知道……

最後也不知道是第幾天的黃昏，他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們看到被燒毀的田野和村莊，幾乎所有算得上清醒的人都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連欣喜若狂都沒有，他們知道自己出來了，可連高興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機械地進了村子找了一戶人家，進入院然後一頭從馬上栽下去，直接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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