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頭呆若木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離開了這幾天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看著黑暗中橫七豎八躺在空地上的男女老少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是三八大蓋，是小鬼子乾的。”葉楓摸著樹上的彈孔說，“從大家的穿著來看，小鬼子來的時候應該是晚上……”

老周頭已經聽不見葉楓再說什麽，他僵在那一動不動。

葉楓檢查了一下地上的那些屍體:“看著傷口的狀態，應該是在一到兩天之前厲害的，小鬼子用的刺刀，人都被繩子捆起來了，這只有老弱成年人都不見了;老爺子，老爺子……看看是不是全村都在這?”

老周頭這才反應過來他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麽滋味，那種感覺早已超過了悲痛，內心深處全都是絕望，這種事情他曾經無數次聽過，但從沒想過會發生在他的村子裡，一直以來這裡還算是祥和平靜，雖然有小鬼子出現，卻也一直都算得上平安無事，可今天這一切讓他徹底明白了這場戰爭其實就在他身邊，不像之前想的那樣離得很遠……

老周頭哭了，雖然他是村中的獨居老人，但整個村子如同一家人一樣彼此照應，試試代代住在這裡的人都可以上沾親帶故，按資排輩都能扯上一些關系，這可是他朝夕相處的鄉親，可現在一下子他就變得孤身一人，這怎麽能接受的了，他抱著早已沒有體溫的鄰家孩子嚎啕大哭，這幫畜牲怎麽下的去手?連孩子都不放過……

花了很長時間老周頭才算是平靜了下來，一切已經發生，他也只能面對現實，他很清楚自己必須撐下去，雖然心情沉痛不已，但現在村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的負起這份責任。

經過茶點之後老周頭確認這裡只有老弱，壯年漢子一個都沒在，看樣子是被鬼子帶走了。

“我大概算了一下，除了村東頭的王傻子和趙老么在這之外，其它26個勞動力都被帶走了。”老周頭說，“除此之外周大志家一家子都不在這，他家五口人都不見了。”

“有沒有可能逃出去了?”葉楓問。

“不知道，不過他家住的靠邊，沒準真能跑了。”老周頭說，“村北邊那條路上有一些腳印，能看出是村裡長穿的那種草鞋留下的，還有一些鬼子的鞋印，還有車印，好像不少人。”

“小鬼子，究竟要幹什麽?抓勞力嗎?”趙成功也覺得奇怪，這個時候抓勞力幹嘛?修城防工事?

“老爺子……”葉楓看著老周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不能讓他們就躺在這……”老周頭，如同夢遊一樣到旁邊的院子裡拿了把鋤頭，“不能這樣……”

他們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在村邊的樹林裡挖了個大坑，老周頭把這些曾經的相親們一個個的抬過去，幫他們整理衣服，梳理頭髮，用淨水幫他們洗了臉，滿臉悲痛的將他們一個個的排在裡面，把這己家人呆在一起，老爺子著魔了一樣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什麽一邊掉著眼淚看著這一切，天剛剛亮的時候他們總算是把這些相親掩埋了起來。

老周頭坐在那巨大的墳包前面嚎啕大哭，誰也勸不了，葉楓他們只能在後面看著。

“天殺的鬼子……”趙成功咬牙切齒的罵道。

“我們能幫他們做點什麽?”李思明坐在後面默默的說。

“我們能做什麽?”葉楓反問道，“我們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上。”

老周頭哭了很長時間才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回了自己的家，葉楓怕他出事趕緊跟了過去，老周頭到家之後翻箱倒櫃的折騰，

又到別人家裡翻了一些子彈都裝進了一個包裡背在身上。“老爺子，你得冷靜點。”葉楓馬上明白了，這老頭子要幹什麽。

“我不能不管那些鄉親，我要去看看她們被帶到哪去了?我要給慘死的村民報酬。”老周頭咬牙切齒的說。

“那可不是一兩個小鬼子沒那麽容易對付。”葉楓抓住老周頭的胳膊，“你這麽去就是送死。”

“我老家夥這一條命，能換一個鬼子都值，不能讓這些畜牲過舒服了！”老周頭眼睛都紅了，“你放開。”

“這事兒得從長計議，不能意氣用事，怎麽也得謀劃一下?你這麽去什麽都乾不了。”葉楓很清楚，現在如果攔不住這老頭子肯定會出事。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我就不用孤身一人了嗎?我就能找到人跟我一起去嗎?”老周頭根本就不想聽，他幾乎怒吼著對葉楓說，“這一村子的老弱就這麽被小鬼子給挑了，你讓我冷靜，我冷靜的下來嗎?”

“但是你要現在去送死誰給他們報仇?”葉楓再次攔住他，“想報仇也不急於一時，真的想想辦法怎麽才能多殺幾個鬼子把那些老少爺們救回來。”

“那我也得先弄清楚他們被帶到哪去了，天馬上就要下雨了，雨一下來那些腳就都沒了，我還上哪找他們去?我得先弄清他們的去向。”老周頭甩開葉楓轉身就走，這話說的似乎沒錯，也確實是那麽個理，不過葉楓真的不打算讓他老頭子到處亂闖，畢竟你這老人家的一人之力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

“那我跟你一起去。”葉楓跟上去，他是打算在路上好好勸勸這倔老頭。

老周頭看了他一眼，一句話都沒說，繼續往前走。

葉楓跑回去對趙成功簡單交代了幾句趕緊跟著老頭走了。

“這算什麽事兒?”趙成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和李思明兩個人該怎麽安頓，總不能留在這村子裡吧，葉楓讓他們就近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可這除了這個村子只能到林子裡去了。

“你跟他們去。”李思明說，“他們兩個不行，你找個地方安置我跟他們一起去吧。”

“瞎扯淡，我能把你丟著不管。”趙成功搖搖頭說，“反正咱倆不能跟他去，出了啥事沒法跑，你身上的傷顛簸不得，找個地方等他們回來吧。”

“我現在沒啥事了，能照顧自己，你去幫忙吧，等你們那邊處理完了，回來找我就是了，這村子裡隨便找間房呆著就行，這地方小鬼子不可能再來了。”李思明指著旁邊的院子說，“就這樣吧，我現在又不是臥床不起，沒事的，你放心。”

“他倆又不是去打鬼子，相信葉楓能勸住這老頭，我就不跟著去了，你這一個人，我確實不放心。”趙成功可沒打算聽李思明的話，李思明現在的狀態，雖然好轉了很多，但他的傷勢畢竟還沒有恢復到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地步，那些骨頭還沒有長好，萬一有個閃失有可能再斷開。

李思明還真說不了趙成功，這個以往執行任務雷厲風行的小子，現在竟然如此的不聽話，現在仔細想想確實已經不能再用命令的口吻去和這小子說話了，現在他們在一起更多的聲，因為兄弟感情而非上下級關系。

面對空蕩蕩的村子兩個人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安頓了下來，村子裡的東西應俱全，除了沒人什麽都有，趙成功先幫李思明換了藥，然後燒了水煮東西吃，可惜了這麽大一個村子，原本繁華的街道上，現在連條狗都看不到，冷清的讓人確實有點不適應，雖然他們經歷太多，這樣的事情，在這個戰爭年月裡到處都有被鬼子屠戮殆盡的村子，可置身其中卻並不好受，看著這原本生機盎然的村子突然變得空蕩蕩的，他們心裡那種感覺真的難以形容。

“這段時間雖然我們看到了小鬼子的敗勢，可是戰爭還遠，沒有結束，小鬼子在這一天就就會繼續為非作歹一天，就算他在整個戰局上開始輸錯開始走向衰敗，但是對我們同胞的殺戮與欺凌卻並沒有停止，作為軍人，我們的使命與職責仍沒有結束，可是我們該如何繼續報國殺敵呢?”李思明有些迷茫，作為一名合格的充滿使命感的中國軍人現在的處境讓他有些失去了方向感，今後自己真的會報國無門嗎?他現在特別想回到重慶，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到底是為什麽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上面那些狗東西，為什麽要現在自己這群兄弟，如果說他們中有人做的不好，或者是存在什麽問題對付他們倒也罷了，但是在他了解中包括司軒逸在內沒有一個在抗戰這個問題上打過折扣，都是一心報國的合格軍人，這些天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也想過，如果自己真的回去能把這個事情弄明白嗎?就算是把事情弄明白了，又能改變現在的局面嗎?上面的人會容忍自己繼續存在下去嗎?軍人只是服從於國家的戰爭機器非得要參與那些勾心鬥角嗎?只要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不可以嗎?所謂大局不是保家衛國抗戰殺敵嗎?

“和自己較勁沒用?在他們眼裡我們這些人都微不足道。”趙成功似乎看出來李思明在想什麽，“軒逸離開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想不通，這些事，他幹了什麽?是上面的猜忌讓他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沒見過比他更合格的軍人，說實話，我不覺得自己夠格兒，他做什麽事情從來都不打折扣，可不一樣，被排擠被陷害嗎?有些事情想不通，很正常，我們的道理在上面那些人眼裡一錢都不值，他們的想法並不像我們這麽簡單，我勸你也別費那個腦子。”

“難道我們做的一切都錯了嗎?我們只是履行了一個軍人的使命與職責，畢竟我們不是冷血的殺戮機器。”李思明輕輕地搖了搖頭，腦子裡一片混亂，這段時間他一直被傷痛而折磨，但相比之下這些想不通的問題才是最讓他困擾的。

“要我說呀，有些事不是一時半刻能想明白的，或許幾十年後回首現在我們就像幾個較真的傻瓜，那個時候再看現在的問題根本就不值一提，剩下我們的問題是該如何面對現在的一切，先保住小命，把身體修養好，就算是殺鬼子，也得有個好身板，以你現在的狀態想要真正恢復過來，還得一兩個月，有的是時間讓你想，別跟自己較真。”趙成功似乎把一切都看開了， 又或者說他把一切都放下了，根本就不再考慮這個問題，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逃避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現在考慮問題的重點不是那些困擾他的問題，而是他們現在的處境和下一步的打算。

“就算他們找到了鬼子，在什麽地方也不可能有實力去就剩下的人，但願葉楓能勸住老周頭，不管小鬼子現在的處境如何堪憂，就算他們已經開始收縮防線，就算他們敗局已定，但依然是一支難以輕易戰勝的敵對力量，哪怕那只是一小部分，鬼子，也不是一兩個人能夠與之相對抗的。”李思明就開始擔心葉楓他們兩個人的處境。

“放心吧，葉楓不是傻瓜，他心裡有數，在咱們這支隊伍裡伸手最好的除了林峰就他了，你看他什麽時候犯過渾?他才不會傻到任憑老周頭去折騰，肯定會想個合適的辦法把這老頭勸回來的。”趙成功端了吃的進來，“先把肚子喂飽吧，你的身體需要營養，多吃點，把身體養好了，再想其他的事，路遙一步步的走事要一件件的辦，在這光想又不解決什麽問題，咱們把自己照顧好，讓他們沒後顧之憂，盡快恢復過來，離開這個鳥地方，至於今後怎麽樣，今後再說。”

“看樣子你小子把什麽事都想明白了！”李思明倒是佩服趙成功這份鎮定。

趙承紅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的看著李思明:“我是懶得去想，不像你自己總鑽牛角尖，我在提醒你一遍，你要真回去，就不一定有機會再出來，你覺得上面那些老家夥會放過你?別回去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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