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系裡組織秋遊。我們在山路上騎行了兩個多小時。海曼一直在我的左右。
“帥哥、美女,笑一個!”有人在前面對我們拍照。好像在很多人眼裡,已經把我和海曼看成了一對。
她是一個好女孩,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而且美麗而單純。更主要的,她是否對我有意?我是否忽視並且辜負了她。
“瞧,那邊一棵好大的楓樹!”一個跑到前面的女孩說。
“那邊還有一大片呢!”
“好美啊!”
那一刻,我看著這頗為壯美的景色,立時呆住了。
“莫懷雨,你怎麽了?”海曼問。
有一個地方,有更美的楓樹林,更絢麗的景色。但那不是真的,而是一個幻境,楓林幻境。在那裡,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孩。不,她本來就是天使,是守護女神。
晚上,我回到莫氏企業頂樓的房間,望著擺放在屋子中間的VR200,回想著兩年來與雪蓮和鳳凰姐妹交往的經歷,想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聽到熟識的同齡人中有人死去。我從未感覺到死亡可以如此之近,即便是在去年和今年我幾次遭遇危險。我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我現在似乎明白我最初的心痛不是因為愛的失去或者悲傷,而是因為恐懼。
我想到逃避。雪蓮讓我忘了她,而鳳凰的死恐怕會斷絕我和部隊僅有的聯系。我是不是該適時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找一個與我年齡般配的女友,回歸正常的生活。
然而我真的能夠逃避嗎?長時間的相處已經將我的心和她們緊緊拴在一起。鳳凰的死已經成為我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我又怎能在雪蓮在失去親密姐妹又身負重傷的時候背棄於她。如果那樣,我的心將永遠無法獲得安寧。
時至今日,天山雪蓮還只是一個出現在虛擬世界中的人物,關於她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還是一個迷。我至少應該看到一個有血有肉的真人吧!而對於可憐的鳳凰姐姐,即使我再也不能目睹她美麗的容顏,我也要找到她的安息之地,哪怕只是獻上一束鮮花。
我給雪蓮發出信息:“雪蓮姐姐,我一定要去看你。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要去找你,而且一定會找到。就像鳳凰當時不遠千裡去找我一樣。”
她回復了我,“既然你這樣說,那你就來吧!”她告訴我那家位於南方某市的醫院地址和她的病房門牌號碼。
“姐姐,告訴我你的真名好嗎?”
“我的名字裡有一個‘雪’字。有這些信息足夠讓你找到我。”
我到學院裡去找主管學生工作的馮主任請假。“馮老師,我的女朋友在軍事行動中受了重傷,我要去看她。”
馮老師看著我,“是送你來報道的那個女軍官嗎?”
“她……”剛剛提到這一個字,我的眼前就模糊了,聲音開始含混起來,“她已經犧牲了。”隨著“犧牲”二字從我自己的口中說出,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等一等,懷雨,”馮老師按住我的肩膀,“慢慢說。你的女朋友究竟怎麽了?是負了傷,還是犧牲了?”
我猛然反應過來,我要去看的雪蓮並不能說是我的女朋友。而我曾經在學校了裡當眾擁抱歐陽露雪卻是有目共睹的。
我究竟該怎麽說呢?
“馮老師,我的女朋友她受了很重的傷,恐怕已經不行了,也可能已經犧牲了。我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消息確實麽?”他問。
“嗯!”我點點頭。
“好吧!”他飛快地簽了字。“不過懷雨,路途遙遠。你要保持冷靜,時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謝謝馮老師,我會的。”
回到莫氏企業,進入VR200。這一次我選擇以雨絲的帳號進入,並且換了訓練服。我插入B卡,見到了同樣穿訓練服的雪蓮影身。
“雨絲,你好!開始訓練麽?”
“不,雪蓮姐姐,我要等你的本體歸來。”
她笑了,“那麽,我那天的遺言可以收回了是嗎?”
“現在我要去看鳳凰姐姐了。”
鳳凰的課程已經完成。但因為沒有本體來關閉預約,我仍然可以找得到她的影身。
她依然一頭深紅色的長發,湖藍色的緊身衣和長靴,露出修長而性感的雙腿。她站在一個空曠的房間裡,顯得十分孤寂。
“你好,雨絲。有事嗎?”
“鳳凰姐姐,我只是想你了。”
“我的本體隻設置了十天的時限, 現在已經超期了。如果你再晚些來,我可能就要休眠了。”
看著眼前這宛然若在的影像,無限的哀傷從我的心頭升起,如鯁在喉。“姐姐,抱一下好麽?”
她笑了,“怎麽?好吧!”
我們再次擁抱,我依然感受到她的體溫,胸部柔軟的擠壓。我的手滑落到她半裸的臀部。如果是她的本體,她一定會罵我“壞蛋”,但影身不會。她只是代表一段記憶,與其說是鳳凰的記憶,毋寧說是我的記憶。我忍不住痛哭失聲。
“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她撫摸著我的後背問。我卻無言以對。
離開VR200,我沒有穿上外衣,而是打開了屋角的行李箱。自從考核歸來,我還沒有碰過它。
我換上雪蓮給我的偽裝內衣,又穿上從競技學校帶回來的訓練服和長靴,然後開門走上了天台。
城市裡的星光遠沒有基站絢麗。室外的氣溫只有十度上下。高處的風吹在身上,異常的寒冷,連膝蓋都有些隱隱作痛。回去吧!明日還要跋涉千裡,我不能在此時把自己放倒。回到房間,我走到鏡前,望著裡面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性感女孩形象。這真的是我嗎?從明天開始,這個形象將不複存在。
早上,我先去把頭髮剪短。今天我就要第一次去見受傷的雪蓮姐姐,不管她以前從鳳凰那裡得到了關於我怎樣的印象。我也要使自己顯得更陽剛一些才好。
向南飛躍了超過一千公裡以後,這裡的氣候和我們那裡完全處於兩個季節。醫院導醫台後面的兩位女軍人還都穿著裙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