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好的追思會並沒有如期舉行，只是在競技學校內部留下了一個紀念主頁。在水靈的大幅虛擬影像下方，斑竹追述了水靈在競技學校中擔任領隊和教官的往事。關於她遇害的過程，斑竹寫到:“今年二月，水靈奉命陪同一名少校外出執行任務。途中遭遇敵對組織蓄意製造的車禍，並被歹徒劫持。為救助深受重傷的少校，水靈放棄了隻身逃離的機會，最終被敵人殘忍地殺害。她的遺體在事發三個多月之後才被發現。部隊為她舉行了隆重的告別儀式，並認定為革命烈士。”

　　在下面留言的多是與我同期或前後的學員，也有的是競技學校的教官。網名大多似曾相識。其中男多女少。這令我多少有些驚奇。因為水靈隻擔任女班的教官，按理說與男學員應該沒什麽交集。看了留言才知道，頭幾屆男學員面試時，水靈也曾擔任領隊。

　　留言從開始時的追憶和表達哀思逐漸轉為對於事件本身的討論。從而自然而然談到了露雪。有人問:“被水靈救助的那位少校在什麽地方?她脫險了嗎?她為什麽不來。”

　　後面是一串跟帖:

　　“當兵的不就是長官的炮灰嗎?殊不知一將功成萬骨骷嗎?”

　　“少校官很大嗎?擺什麽臭架子?”

　　“注意，水靈是為救身負重傷的少校而慘遭殺害。水靈死了，少校怎麽可能活著。”

　　“你們不知道情況的別在這瞎說。這位少校不是別人，就是我們的天山雪蓮校長。她與水靈一起被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聽說雪蓮校長在執行任務前曾經摔斷了右臂，翻車時又有多處骨折，已經不能行動。否則以雪蓮的功夫，十個水靈也不是她的對手，哪裡需要水靈去救她。”

　　“雪蓮的功夫早就廢了。你們還記得前年SLOP發動的西部狂沙襲擊嗎?視頻中的女英雄不就是雪蓮嗎?而我們的清揚競技學校就是以那一次的犧牲者命名的。雪蓮在那一次襲擊中被炸斷了右腿，一直依靠假肢生活，哪裡還有什麽功夫?”

　　下面有一個跟帖:“據說臨風教官是雪蓮的男朋友。這事可以去問他。”

　　“臨風也很久沒有出現了。不是也出事了吧！”

　　“應該不會。臨風並不是軍人，出事時他們並不在一起。還有雨絲教官與臨風應該是雙胞胎兄妹。前幾天她剛剛主持了一批學員考試。”

　　我本來想以臨風和雨絲的身份各做一些短暫留言，可是看到這些話，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看到留言中有人發問:“這事是誰乾的?敵對組織是誰?還沒有查出來嗎?”

　　下面有人回答:“據可靠的內部消息，有三家境外敵對組織牽涉此案，其中就有臭名昭著的SLOP組織。”

　　“又是SLOP。我們就不能派人去把他們滅了嗎?”

　　“去年，在多國聯合打擊之下，SLOP組織遭到重創，被迫收斂了海上破壞行動，轉而專注於網絡攻擊。”

　　“網絡攻擊為什麽還要綁票殺人呢?”

　　“SLOP專搞網絡攻擊，另一組織執行此次行動。”

　　“她們究竟在執行什麽任務?怎麽隻讓兩個女孩單獨行動?其中一個還缺胳膊少腿。怎麽沒有人保護。”

　　“本來有二十名特戰隊員配合她們的行動。可是由於軍隊領導間的內部矛盾，特戰隊員中途撤回，才導致她們被劫持……”

　　他們從哪得到的這些消息?李少校他們對我一再諱言的秘密早已被傳得到處都是，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蒙在鼓裡。　　後面的留言則從歎息轉變成了指責和謾罵。我知道這樣的內容即使作為內部網頁也絕不會長久。我瀏覽了全部留言，發覺大部分案情信息來自於一個網名江湖之戀。這個江湖之戀不就是1013行動之後透露出部隊傷亡情況的那個麽。他會不會知道更多關於露雪的消息呢?

　　當天我住在離C市三百公裡以外一個縣城唯一的一家四星級酒店裡。從下面的子公司徒步返回酒店的時候要經過一段林蔭路。每次走過這裡，我的腦子裡都會充滿各種胡思亂想。露雪會不會突然出現在前方三三兩兩散步的人群中，會不會藏在某棵樹後等待救援。會不會同樣有人正在將我列為襲擊的目標。如果有人向我射擊，是會從正面還是背後開槍。如果生命行將結束，我能否保持鎮定並坦然面對。

　　等到第二天我再上網頁，果不其然，水靈紀念主頁的留言板已被關閉。所有不宜見人的言論均被屏蔽。

　　我設法聯系到江湖之戀，向他打探是否有露雪的消息。他反問我:“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嗎?你應該知道得最清楚啊！”

　　“部隊方面不願向我透露更多的消息。”我回答。

　　“我理解你的處境。”他說，“但是我這裡的消息不見得可靠。”

　　“沒關系。任何道聽途說的消息，只要是關於歐陽露雪的。”

　　“好吧！”他說，“現在沒有。一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早上照鏡子時，我發現頭頂已經生出幾十根白發。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我竟沒有注意。

　　等我回到C市，假期行將結束。我立刻進入競技學校去補我過去的欠帳。從重新啟用VR200到我離開C市之前，我把時間基本上都花在了以雨絲身份排練和考核水靈的學員上面。其實我以臨風身份所落下的課更多。自從我年初被隔離審查之後，影身很快進入休眠狀態。我就沒再開過課。

　　我用了三天的時間對我半年前所帶的駕駛類課程學員進行考核。涉及到十二名學員的四項駕駛課程。最後一項是XV。按照以前雪蓮所留定的規則，最後一場測試需要由一位女教官操縱IPV。這個角色我沒有再找別人，而是選擇我自己的雨絲帳號。

　　時隔一年多的時間再一次駕駛小巧的IPV飛上藍天。然而這一次駕駛它的只有我一個人。在無盡的蒼穹之下顯得尤其的孤寂。

　　兩場測試中，我都是在七分鍾內乾掉了五架XV，將最後一架留到最後擊傷。看來當初我與欣藍以及雪蓮那兩場激烈的對抗已經難以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