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遵的車馬進城以後,沒有回慶王府,也沒有第一時間進宮,而是意外的繞道去了燕王府。
馬車忽然停下,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殿下,燕王府到了。”
石遵緩緩睜開眼,伸手拉開簾子,看了看外面,只見燕王府外站著一隊禁軍,點著兩支火把,原本掛在門口的兩盞燈籠,現在也是黑漆漆的。夜風拂過,吹的幾片枯葉沙沙作響,昔日燈火輝煌的燕王府,現在看起來卻顯得有幾分陰森,又有幾分破敗。
看到眼前的景象,石遵的心裡滿是得意,在李城忍耐了那麽久,他終於扳倒了燕王府。其實石遵的心裡清楚的很,石虎此時此刻召他回鄴城,那就意味著立儲一事基本已經塵埃落定,最終的贏家,將會是他慶王府。
“走吧!進宮!”石遵放下簾子,對下人吩咐道。
石遵的馬車,不緊不慢的離開了燕王府,守在門口的禁軍聽到動靜,也只是探著腦袋看了一眼。他們都認識,那是慶王石遵的馬車,自然不會有人敢去盤查。
梁郡主孤零零的坐在梳妝鏡前,她身形瘦削,兩眼無神,一臉的抑鬱之色。忽然,外面的珠簾被人拉開,隨即便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梁郡主知道是誰來了,但是她沒有起身,甚至沒有回頭,依舊呆呆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聽說你今日又一整天沒吃東西。”石虎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梁郡主坐在那一動不動,苦笑道:“吃與不吃,又有什麽區別呢?吃了,也不過是多苟活幾日而已。”
石虎一臉嚴肅,走到梁郡主旁邊,坐了下來,說道:“燕王府謀逆,朕開恩接你入宮,已經是網開一面,你還不知足?”
梁郡主轉過身,對石虎說道:“陛下,燕王殿下是您的親生兒子,這麽多年,他的一言一行您都看在眼裡,這分明就是別人栽贓陷害!您為何......”
石虎擺擺手,打斷了梁郡主的話,說道:“哼!栽贓陷害?他一向表現出仁德之心,拉攏朝中大臣,敢說自己沒有稱帝之心?”
“陛下諸子,試問誰甘願為臣?哪個沒有野心?慶王難道就沒有嗎?”
“行巫蠱之術的布偶在燕王府被發現?這難道是禁軍帶進去陷害老二的不成?”
“燕王府上上下下數百人,說不定是有人存心要害燕王殿下呢?”
“人贓俱獲,還有何可抵賴的!他身邊那麽多精明能乾的人輔佐,豈會被人有這樣的可趁之機?”石虎看著梁郡主,又說道:“朕聽聞,燕王府一直在拉攏西華侯府,若非他有異心,為何要拉攏瞻兒為他效力?”
“燕王殿下與西華候向來只有兄弟之情,何來拉攏勾結之說?”
“是嗎?”石虎冷笑道:“當日小閔北征匈奴凱旋,老二假借邀請赴宴之名,灌醉了小閔,上演了一場酒後亂事的好戲,這分明是想讓西華侯府心甘情願的與燕王府結親!這件事,是真的吧!”
梁郡主苦笑道:“陛下,賜婚一事都是您下的旨意!不知道是哪個小人向您進了讒言,顛倒是非,汙蔑燕王殿下!”
“好了!是與不是,朕心中自有分寸!”石虎不耐煩的擺擺手,站了起來,說道:“朕有意留你,還望你不要辜負朕的一番心意!”
梁郡主留下的無助的眼淚,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泣道:“若是陛下執意要處死燕王府上下,侄女生無可戀,您就連我一並殺了吧!”
“混帳!朕有心留你在宮裡,你卻如此不識好歹!”石虎氣的暴跳如雷。
“留我一人在這世上又有何用?您不如......”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石虎瞪了一眼趴在地上哭泣的梁郡主,
甩袖而去。“看好她!”石虎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對幾個婢女們吩咐道。
“是……”
石虎走到門口,守門的兩個太監連忙打開門,一陣風吹來,吹的殿內珠簾嘩嘩作響,石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燭光搖曳下的梁郡主,依舊在那傷心流淚。
石虎冷哼一聲,氣急敗壞的走了出去。
這時候,陸安走上前,恭敬的行禮,小聲說道:“啟稟陛下,慶王殿下到了……”
“人在哪裡?”石虎板著臉問道。
“在宏光閣侯著呢……”
“他來的倒是挺快!”石虎嘀咕了一句,對陸安吩咐道:“起駕,去宏光閣!”
“陛下,已經入夜了,您操勞了一天,要不要先歇著,讓慶王殿下明日再來?”陸安跟在石虎身後,小聲問道。
“不必!朕叫他回來就是有事,別廢話!起駕吧!”石虎說著,一屁股坐在了步攆上。
陸安連忙對那幾個抬步攆的小太監喊道:“還愣著幹什麽!起駕!”
那幾個小太監不敢磨嘰,連忙抬起步攆,石虎則閉著眼,安逸的躺著。
宏光閣外,石遵安靜的站著等候石虎,不知何時,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衣服有些褶皺,甚至顯得有些粗糙。頭髮也有些亂,看著有些狼狽。
忽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陛下駕到~”
石遵連忙轉過身,回頭一看,隱約看到了石虎的步攆,他匆匆忙忙的迎了上去,磕頭行禮喊道:“兒臣拜見父皇!”
步攆落地,石虎緩緩起身,看了一眼石遵,抬抬手,吩咐道:“起來吧。”
“謝父皇。”
石虎打量著石遵, 微微皺眉,問道:“怎麽這副模樣?灰頭土臉的。”
“父皇急召兒臣,兒臣在李城收到父皇的旨意,一刻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的就趕回來了,剛剛才進城,沒來得及收拾……請父皇責罰……”
石虎瞥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吩咐了一句:“進來說話!”
石遵連忙應道:“是……”
進了宏光閣,石虎坐了下來,石遵則遠遠的站著,等候石虎吩咐。
“這段時間,在李城都做些什麽?”石虎問道。
“兒臣戴罪之身,每日帶著將士們耕地勞作,閑暇之余,與將士們一起操練,大致就是這樣……”
“哦?那今年李城一帶,你估計收成如何?”
“我羯族將士不擅耕種,今年一切都是嘗試,收成恐怕勉強自給自足……不過來年若是再耕種,兒臣有信心提高收成!”
石虎微微點頭,說道:“你說的倒是實話!”
“兒臣在父皇面前,不敢有一句虛言。”
“知不知道朕召你回來所為何事?”石虎問道。
石遵搖搖頭,說道:“兒臣不知……是不是兒臣又做錯了什麽?”
石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吩咐道:“朕看你這段時間在李城,也算踏實,從今以後,李城你就不必去了,至於那裡的軍隊,還是交給你節製!”
石遵一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臉感動的對石虎說道:“謝父皇!”
“不過朕要提醒你,雖然準許你回鄴城,但是之前的過錯,不要明日就拋諸腦後!朕的眼睛,可是隨時都盯著你的!”
石遵連忙點點頭,說道:“兒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