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雙手輕輕握住刀柄,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猛的一抽,鮮血頓時濺在了他的臉上。一直昏迷的王衝,大約因為劇痛而突然清醒過來,軀體掙扎著想動,雙臂青筋爆出,兩眼圓睜,牙關緊咬,臉上的肌肉都抽搐著,看得出這疼痛是讓他撕心裂肺了。
王衝掙扎了幾下,終究因為過度虛弱,再次昏厥過去。
“快!把酒給我!再去打開水來!”老大夫一邊捂著傷口,一邊喊道。
“你去打水!”石閔一邊拎起酒壇子,一邊對張沐風喊道。
張沐風二話不說,翻身跳下床榻,跑了出去。
老大夫從自己的藥箱裡拿出幾塊乾淨的白布,將其中一塊浸入酒壇中,然後撈了出來,輕輕擦拭著傷口,昏迷中的王衝也因此疼的輕輕的哼了起來。
大夫每擦拭幾下,便換一塊布,如此往複了幾次,張沐風也端了一碰熱水趕了過來。
“把這幾塊布洗乾淨!”老大夫頭也不抬的把東西扔給了張沐風。
“好!”張沐風接過那幾塊被血浸透的布,扔到水裡仔細搓洗起來,而老大夫還在用酒給王衝清洗傷口。
“大夫,怎麽樣?”石閔問道。
“萬幸,這一刀沒有傷到他的內髒。”老大夫擦了擦臉上的血漬,對石閔說道。
“那是不是就沒事了?”石閔暗暗松了口氣。
老大夫搖搖頭,皺著眉頭,說道:“不一定……這刀扎的太深,失血太多,要不是這孩子身體好,換成一般人早死了!”
老大夫說著,又說道:“再打點熱水來!清理傷口!”
“我去!”石閔起身就走。
三個人忙活了許久,終於把傷口清理好,止了血敷上藥,然後把綁著王衝的繩子解開了。
“大夫,他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石閔問道。
老大夫看了一眼趴在床榻上的王衝,說道:“老夫把能做的已經都做了,現在他還提著一口氣,那是老天爺還不收他,至於他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的命了......”
“剛剛用了那麽多藥,還不管用嗎?”石閔有些焦急的問道。
“傷的這麽重,留了那麽多血,誰也不敢保證一定沒事啊!”老大夫歎了口氣,說道:“我會給他配幾副藥,定時給他喂下,或許能管點用!”
大夫說著,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提筆便寫藥方,忽然抬頭問道:“剛剛我寫的那幾味藥,還差兩味,何時能找到?止血後兩個時辰內必須服湯藥,那兩味藥很重要!”
“張沐風!快出去看看,燕王殿下送藥來了沒有!”石閔吩咐道。
“是!”
“大夫,您跟我說句實話,現在要他活下來,還剩下幾成把握?”石閔低聲問道。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想了一下,鄭重的伸出了一隻手,說道:“五成!”
“怎麽只有五成!”
“少將軍啊!說實話,老夫覺得五成恐怕都危險啊!您是習武之人,應該看得出來這孩子受的傷,分明就是行凶之人要他的命啊!”
聽到這句話,石閔真是氣的火冒三丈,他真後悔今日一掌劈死了那個混蛋,讓他死的太痛快!
“若是三天以後,他能醒過來,那就應該沒什麽事情了,但是如果他沒有醒,或者三天內傷口化膿,人開始燒,那老夫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少將軍要早作準備!”老大夫忽然提醒道。
此時的石閔心亂如麻,他知道,大夫和自己已經竭盡全力,除非大羅神仙來了,否則只能看天意收不收王衝這條命了。想到這裡石閔只能深深的歎了口氣,坐在了地上。
沒過多久,外面便傳來了張沐風的聲音:“少將軍!藥來了!”
石閔一聽,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未跑出去,張沐風已經帶著石世到了門口。
“小閔,藥在這裡!”石世將兩個布袋丟給了石閔。
石閔接過兩味藥,心中萬分感動,“撲通”一下跪在了石世面前,說道:“殿下大恩,石閔沒齒難忘!請受石閔一拜!”
石閔說著,將藥放在一邊,雙手齊眉,恭敬的朝石世行跪拜禮。
石世連忙拉住石閔,說道:“你這是做什麽!人命關天,先救人要緊!謝不謝以後再說!”
“對對對!先救人!”張沐風倒不客氣,撿起地上的藥,放到大夫面前。
老大夫一看藥材已經齊全,也不敢耽擱,連忙忙活起來。
石閔站起身,對張沐風吩咐說:“沐風,你去找幾個手腳麻利的弟兄過來幫忙,這幾日你們要日夜守著王衝,千萬不能有任何差池!”
“少將軍放心!”張沐風鄭重的承諾道。
石閔跟著石世來到一處空地上,兩人看著巡防營校場上空無一人,石世說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小事,你還需進宮一趟,當面稟明陛下前因後果,這件事定會有人趁機上書陛下,將事情鬧大,從而好渾水摸魚!”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沒想到,昨日您與張大人說的話,今日就應驗了!”石閔憤恨的說道。
石世看了一眼石閔,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著說道:“現在你知道本王現在是處於什麽境地了吧?本王若不想盡辦法,怕是整個燕王府都要死在老九的手上!”
“不瞞殿下,家父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玩弄權術,栽贓陷害,所以想盡辦法也要遠離這些是非,沒想到如今還是算計到西華侯府的頭上來了!”
石世搖搖頭,歎息道:“你父親性情太執拗,他早就該明白,以他今時今日之地位,想要完全置身於朝堂之外,那真是異想天開!比如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有人在謀害你們!你們不要惹是非,但是是非終會找上你們!當初本王也是與你父親一樣的心態,覺得誰當太子都無所謂,可是結果呢?臥龍山上的事情居然栽贓到本王頭上來了。”
“臥龍山上的事情,不是聽說戶部的劉大人已經查清楚了嗎?是南邊的晉國人所為,怎麽……”石閔有些弄不明白。
“晉國人?呵呵,你信嗎?恐怕也就是給那些百官們的一個說辭吧!”石世笑了笑,說道:“你以為父皇心裡就真的完全相信這個所謂的結果?”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王現在想想,除了慶王府,還有誰會乾這個事情?晉國人?他們這樣做有什麽目的呢?”石世反問道。
石閔搖搖頭。
“所以說, 本王並非願意去蹚這淌渾水,而是為了燕王府幾百條人命,必須要這麽做!”石世說著,微微一笑,說道:“當然,直白的說,帝王之位誰不想要?本王也是**凡胎,真要說一點這個心思都沒有,那是本王刻意掩飾了,你說對不對。”
石閔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尷尬的笑著點點頭。
“中原之地這百十年來,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是該讓百姓有條活路了!”石世歎息道:“按照老九的性情,他當了皇帝,中原漢人就沒什麽活路了!但是他沒有想明白,以羯族人這點人口,如何能守得住一個偌大的中原之地?說到底,天下寸土都離不開漢人!羯族人造下的殺孽已經夠多了,本王隻想替族人做些挽回。”
石世的這番話,深深震撼了石閔,他沒有想到,平日裡這個看似和和氣氣的燕王,內心原來有這樣的胸懷,一時間石閔忽然覺得,石世可以是趙國的未來,可以是中原漢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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