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閔也不小了,這次他出征替朕出了口氣,等他回來,朕要替他安排一門親事。”石虎鄭重的說道。
“親事?”剛剛站起身的石瞻愣了一下。
“怎麽?朕像他這麽大的時候,老三都已經生出來了!難道還不該成親?”石虎看了看石瞻,又說道:“聽說老二家的女兒已經十八歲,相貌不錯,依我看,把老二家的女兒嫁給小閔,親上加親,誰也不高攀,誰也不吃虧!”
“不可不可!父皇!此事萬萬不可!”石瞻又連忙推卻。
“又不可以?你倒是跟朕說說,是你不同意還是覺得老二不同意?”石虎皺眉問道。
“都不是。”石瞻微微搖頭。
“那是怎麽回事?只要你沒意見,老二那裡朕敢說他也不會有意見,至於小閔,朕的話他不會不聽,所以這有何不可的?”石虎有些疑惑。
“小閔在出征前,兒臣已經替他定下婚事了!”石瞻微微行禮回答。
“什麽?定下婚事了?誰家的女子?”石虎有些吃驚的問道。
“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石瞻說著,低下了頭。
“漢人?”石虎有些不悅的看著石瞻。
石瞻點點頭,沒有說話。
“胡鬧!”石虎氣的暴跳如雷,幾乎站立不住,靠著一張石凳坐了下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罵道:“你個混帳東西!當年你違背朕意,找了一個漢人賤婦,如今居然背著朕給小閔定下親事,又是找個漢人!你是要氣死朕嗎!”
石虎罵的唾沫橫飛,上氣不接下氣,遠處的陸安等人看石虎情況不對,連忙想上前請示,還沒走過來,石虎罵道:“滾!”
陸安等人被嚇的連忙轉身就跑,頭也不敢回。
“父皇,內人已經去世多年,看在小閔的份上,懇請不要牽扯到她。”石瞻再次跪在了石虎的面前。
“朕要不是看在小閔的份上,早就連她的墳都給刨了!說!這次找的又是誰!”
“是一個姓秦的女子,薊城人士,她的父親現在是兒臣軍中的文書。”
“一個小小的文書就妄圖攀上朕的關系?真是狗膽包天!朕今日就命人砍了這對賊父女!”
“父皇開恩!此事與他們父女無關!定親一事,也完全因為小閔和那姑娘情投意合。”
石虎異常的憤怒,對石瞻說道:“什麽狗屁情投意合!這次由不得你!更由不得小閔!他的婚事朕說了算!”
說罷,石虎緩緩站了起來,慢慢走開了,留下石瞻獨自跪在那裡。
“眼瞎嗎!過來扶朕回去!”石虎一邊往前艱難的邁著步子,一邊喘著氣對陸安等人喊道。
陸安與幾個小太監也是膽戰心驚的走到石虎身邊,扶著他進了宏光閣。
石瞻獨自待了很久,才離開皇宮,有些恍惚的回了城外的大營。
“將軍。”秦懷山見石瞻默默的坐在校場邊,於是走過來輕聲喊道。
石瞻抬起頭,說道:“是你啊?坐吧!”
秦懷山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石瞻的旁邊,問道:“將軍自進宮回來,就悶悶不樂,坐在這裡已經多時,不知心中有何惆悵之事?”
“今日進宮,陛下說欲傳位於我,問我意下如何,我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陛下是何意圖。”
秦懷山一聽,驚的站了起來,一臉駭然。
“先生這是作甚?”石瞻疑惑的看著秦懷山。
秦懷山看了看四周,嚴肅的問道:“將軍當時如何作答?”
“自然是一再拒絕。
”石瞻越來越糊塗,又問道:“先生此話何意?莫非陛下說傳位於我是另有它意?” 秦懷山點點頭,松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緩緩說道:“真是萬幸萬幸,將軍今日算是帶著西華侯府和眾將士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什麽?”石瞻聽的一頭霧水。
“今日陛下是不是一再表示要傳位於將軍?”
石瞻點點頭,問道:“先生怎麽知道?”
“問題就在這裡啊!”秦懷山頓了頓,說道:“陛下這是試探將軍你有沒有稱帝之心,若是將軍今日接受,想必數萬將士和西華侯府幾十口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陛下找各種理由屠殺殆盡,您就算不死,也免不了牢獄之災。”
“這是為何?陛下與我父子情深,我對他也從未有過二心!”
秦懷山搖搖手,說道:“帝王之術,從來都是如此。將軍在陛下心裡,終究是漢人,不可能讓您繼承大統。可是您手握趙國最精銳的軍隊,在中原又頗具威名,一旦陛下百年之後,傳位於其他人,您心反意,豈不是會奪了石氏的江山?”
石瞻聽到這裡,脊梁骨都一陣冰冷,他沒想到石虎居然會這樣試探他。
“當年劉玄德白帝城托孤,也曾對諸葛孔明說過同樣的話,在老朽看來,這只不過是劉大耳考驗諸葛孔明的小伎倆而已!將軍南征北戰數十年,可謂功高震主,偏偏將軍從內心裡又偏向漢人,如今的陛下又豈會不心存芥蒂?”
“今日我已經一再表明不願被立儲,陛下該對我放心了吧?”石瞻嚴肅的問秦懷山。
秦懷山搖搖頭,說道:“老朽覺得沒那麽簡單,不知今日陛下是否對將軍還說了其他的話?”
“確實也說了其他的,不過說到此事,我還要向先生賠個不是。”
秦懷山一愣,問道:“不知將軍說的事與老朽何乾?需要將軍如此?”
“陛下意欲給小閔安排一樁婚事,是燕王的長女,我覺得不妥,便謊稱小閔已經與令媛定下親事,想以此來拒絕,不曾想惹的龍顏大怒!”
“這個……”秦懷山有些尷尬,連忙笑著掩飾道:“無妨無妨,將軍也是無奈之舉。”
“但是陛下執意要定下這門親事,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事還是不可過於違背聖意,否則怕是對將軍不利。”
石瞻微微側身,看著秦懷山,鄭重的問道:“我有一事,想聽聽先生的意思。”
“將軍請說!”
“我雖然眼拙, 但是也看得出犬子與令媛情投意合,只是向來敬重先生,輕易與先生討論此事,或許有些冒昧,現如今我既然已經在聖上面前開了這個口,不如所幸假戲真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秦懷山看了石瞻良久,緩緩說道:“將軍的意思是,讓這兩個孩子成婚?”
石瞻點點頭,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這兩個孩子本來就你情我願。只要先生同意,等小閔回來,我帶他去面見陛下,讓陛下收回成命。”
“將軍,老朽以為不妥。”秦懷山搖搖頭,看著石瞻皺著眉頭,連忙解釋道:“將軍不要誤會,老朽並非是拒絕將軍的美意,就像老朽剛剛說的,聖意難違,尤其是現在這種敏感時期,君心難測啊!”
“難道先生也認為,我應該讓子孫後代成為真正的胡人?”
“將軍身在朝堂,有些事肯定會身不由己,所以該有一些取舍。”
“我擔心的就是一旦家中有了胡人,便真的要卷入朝堂紛爭之中。這麽多年我常年在外領兵,就是不想摻和這些是非,這才是我自己當初執意不願接受陛下賜婚的原因,更不想小閔也接受這樣的安排!”
“將軍,您已經封侯拜相,位極人臣,手中又有數萬精銳之師,難道您以為自己還可以獨善其身,凡事做到置身事外嗎?”
石瞻沉默不語,他清楚的知道,獨善其身純粹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而他一生征戰沙場,只因為自己流的是漢人的血,想盡可能的保住中原漢人最後的生存空間。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