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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隋》第488章 咄咄逼人
樊子蓋不再憤怒,不再沮喪,恢復了平靜。

 越王楊侗的選擇讓他欣喜萬分。楊侗是留守東都的最高軍政長官,是東都衛戍軍名義上的最高統帥,只要楊侗誓死堅守東都,決心與東都共存亡,軍心就不會喪失,人心就不會亂,至於皇后嬪妃,中央府署,貴族官僚,他們撤離東都是好事,有百利而無一害,樊子蓋正愁著沒辦法甩掉這些惑亂人心的包袱,清除這些無處不在的隱患,如今正好,天遂人願,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此從眼前消失,眼不見心不煩,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對付楊玄感了。

 樊子蓋馬上轉變了態度,與楊恭仁積極合作,全力投入到撤退部署中。

 秦王楊浩是河陽都尉,熟悉河陽及其周邊情況,又與河內郡府有密切關系,所以他必須以最快速度趕赴河陽,一方面在河陽選擇一塊合適地方建立行營,以安置撤退人員;一方面緊急告之河內郡府,請地方上組織人力物力給予幫助,同時負責行營的糧草供應。

 吏部侍郎高孝基、太府卿元文都、衛尉卿張權、治書侍禦史韋雲起、太常少卿韋霽馬上從中央諸府中抽調一批資深官員組建行台,連夜渡河趕赴河陽,維持中央的日常工作,一旦東都被叛軍完全包圍,則代行中央職權,主持中央的日常工作。

 禁衛軍一分為二,左監門郎將獨孤盛全權負責禁中撤離,天亮之後,率先保護皇后嬪妃撤往河陽。

 命令武賁郎將費曜,馬上從戍守南郭的軍隊中抽調兩千衛士進入皇城,以補足皇城戍衛力量之不足。是否放棄南郭,要依據戰局發展而定,一旦黃道橋守不住了,則南郭衛戍軍果斷撤進皇城。

 又命令武賁郎將李公挺,把主要力量放在邙山西線,確保金谷要道之安全,確保鄧津暢通無阻。並要求李公挺告之武牙郎將高毗,不論其付出多大代價,即便戰至最後一人,也要守住臨清關,確保河內之安全。

 樊子蓋要求,中樞大員們聯手向右候衛將軍鄭元壽施壓,迫使他即刻回援東都。

 東都局勢惡化如此之快,與東都衛戍力量嚴重不足有直接關系,而東都衛戍力量之所以嚴重不足,不是因為兵力不夠,而是因為有人置東都安危於不顧,冷眼旁觀。

 東都有四萬正規衛戍軍,除了已經投降楊玄感的周仲、韓世諤、顧覺、來淵等一萬余軍隊外,還有禁衛軍一部分,還有支援虎牢和滎陽的一部分,還有費曜和李公挺的軍隊,余下軍隊一部分正在右驍衛將軍李渾的指揮下鏖戰於皇城之外,還有一部分則在右候衛將軍鄭元壽的統率下於崤、澠一線按兵不動。

 當然,鄭元壽“按兵不動”有理由,因為他執行的是中央決策,是越王楊侗的命令。依照楊恭仁的策略,他要在潼關一線阻擋代王楊侑進京,實際上就是阻禦西京大軍進入東都戰場,以免風暴失控,東都被毀。之後樊子蓋雖然以東都留守府的名義向西京發出了“出兵支援”的請求,但楊恭仁並沒有放棄自己的既定策略,越王楊侗也沒有命令鄭元壽馬上率軍返回東都。

 然而,形勢變化太快了,楊玄感的實力膨脹得也太快了,戰局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東都的預料,從可見趨勢來看,僅靠東都本身的力量已難以堅守到聖主回援,所以就算楊恭仁堅持拒絕西京的支援,就算樊子蓋沒有一意孤行求援於西京,西京大軍也會進入東都戰場,東都根本無力阻止。既然如此,還有必要把鄭元壽和一萬余衛戍軍繼續放在崤山、澠池一線嗎?當然要以最快速度把他們調到東都戰場,以確保東都能夠堅守更長時間。

 但問題是,鄭元壽本人是否有即刻進入東都戰場的意願?很明顯,他沒有,當初他突然離開東都,正是要表明自己的“中立”立場。當然了,他本人和滎陽鄭氏就處在這場風暴的中心,根本沒有“中立”的可能,所以鄭元壽的做法實質上就是消極逃避。

 風暴之初混亂不堪無法做出正確選擇,只有等到形勢明朗了,才有做出正確選擇的可能,這就是鄭元壽離開東都的真正目的,他要“待價而沽”,把自己和滎陽鄭氏賣個好“價錢”。這種情形下,就算越王楊侗和中樞大員們聯手施壓,鄭元壽也未必會返回東都,退一步說就算他返回東都了,也未必會出力,而更可怕的是,一旦他帳下的將領紛紛倒戈,投奔了楊玄感,則無形當中等於幫助楊玄感擴大了實力,到那時東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欲哭無淚啊。

 樊子蓋態度強硬,懇請越王楊侗務必下令鄭元壽馬上支援東都。

 鄭元壽進入東都戰場,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但隱患也是顯而易見的,其中到底是利大還是弊大?是因為有弊端就因噎廢食,還是行險一搏?楊恭仁和崔賾等人實際上知道樊子蓋的用意。樊子蓋的用意很簡單,推卸責任。我中樞調你回來,中樞盡責了,沒有失職,但你不回來,與東都對著乾,那就是你的責任,如果東都失陷,你就要負全部責任。樊子蓋用陽謀,公開向鄭元壽叫陣,而鄭元壽很被動,夾在樊子蓋和楊玄感的中間飽受“蹂躪”,很難取舍,如果他站在聖主一邊,楊玄感必定打擊滎陽鄭氏,反之,聖主回來了,滎陽鄭氏還能逃脫“清算”?左右都是死,實在是難為鄭元壽了。

 豪門之間無論怎麽鬥,一般都留有余地,不做斬盡殺絕的事。今天你落難了,我給你一條退路,明天我落難了,人家也會給我一條退路,形成潛規則之後,代代傳承才有可能,否則遲早一起滅絕。樊子蓋出身寒門,低等貴族,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遵守這個潛規則,但樊子蓋已經瘋狂了,上午他剛剛殺了裴弘策,得罪了河東裴氏這個如今權勢傾天、炙手可熱的大豪門,晚上他又要針對鄭元壽,要公開與滎陽鄭氏這個中土的超級大豪門正面對決,可見這個老家夥已經被東都的權貴們徹底玩“壞”了。欲使其滅亡,先讓其瘋狂,樊子蓋當真是瘋狂了,無人可擋。

 楊恭仁雖然與其政見不合,但欽佩其剛直忠誠,此刻不得不善意提醒樊子蓋,“我們必須正視現實,在河洛,在整個大京畿,弘農楊氏和楊玄感的威望難以估量,短期內,楊玄感在東都戰場上的優勢太明顯,不可阻擋。”

 過剛易折,善柔不敗。先避敵鋒芒,方能擊敵之虛。無論在政治上還是軍事上,都是如此。樊子蓋的性格剛直不阿,執政風格鋒芒畢露,聖主看重他,顯然是要利用他一往無前、擋者披靡的精神在激進改革的道路上衝鋒陷陣。事實證明這的確很有效,中央的執行力有所增加,但弊端也很明顯,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矛盾直線上升,樊子蓋被架在大火上“烤”,遲早有一天灰飛煙滅。

 在鄭元壽的使用問題上,首先要考慮他進入東都戰場是否有利於東都的堅守,假如答案是否定的,甚至還有可能危害到東都的堅守,那就必須謹慎,損人不利己的事不能做。然而樊子蓋因為裴弘策的事已陷入了失控邊緣,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你們既然聯手殺了裴弘策,我就要把滿腔憤怒發泄到鄭元壽身上,不死也要讓他脫層皮。

 樊子蓋拒不接受楊恭仁的勸諫。

 楊恭仁權衡再三,還是妥協了。如果東都失陷,的確需要更多的人來分擔罪責,楊恭仁也不願做個“普渡眾生”的菩薩。

 越王楊侗下令,請右候衛將軍鄭元壽十萬火急支援東都,如果崤、澠一線因為兵力空虛而出現了意外,越王和中央願意承擔全部責任。這等於斷絕了鄭元壽所有的借口,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到達東都,否則他的罪責就大了,頭顱可能不保,並且累及家族。

 尚書都省議事完畢後,楊恭仁匆忙出了西太陽門趕至李渾的軍營,向他傳達中央決策。

 李渾顯得很平靜,對中央撤離東都的決策並不意外,相反,如果中央決定誓死與東都共存亡,那才是令人吃驚的事。

 “從戰局趨勢來分析,若想守住皇城,必須放棄南郭。”楊恭仁搖頭歎道,“唯有如此,我們才能集中力量於洛水以北,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北郭,守住回洛倉,守住邙山西線,確保鄧津暢通無阻,這樣一來,即便滎陽陷落,函谷丟失,南下大軍也依舊可以進入東都戰場,西京大軍也能順水而下,我們依舊還有守住皇城的希望。”

 李渾看了憂心忡忡的楊恭仁一眼,說道,“越王不走,雖然有助於激勵士氣,但也容易引發皇統大戰,弊大於利啊。”

 楊恭仁搖搖手,無意深入探討這個敏感話題,“我們放棄南郭後,費曜就要撤進皇城,到那時郕公是否願意渡過瀍(chan)水,接管北郭、回洛倉和金墉城的防守重任,把楊玄感堅決阻擋於邙山東線?”

 李渾拱手為禮,一口答應,“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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