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賊背後到底是誰?到目前為止，可曾查到什麽?可曾尋到蛛絲馬跡?們唯查清白發賊背後之人，才能推測出白發賊誓死不退緣由所在。

　說是韋福嗣，父親韋世康是中土一代名臣，聲名赫，而本人也才華橫溢，仕途順利，一度官至內史舍人，位列中樞，參與機密，深得皇帝器重。但隨改革步伐越來越快，執政理念漸漸跟不上形勢，與皇帝以及持激進改革立場中樞重臣們漸行漸遠，尤其在皇統一事上，與皇帝矛盾嚴重，衝突不斷。

　東征前夕韋福嗣被卷進了齊王“失德”一案，革除官職，除名為民，被皇帝和改革派一腳踹出了中樞，但年過五十韋福嗣並因此而頹廢消沉，相反，積極謀劃，尋找機會卷土重來，東山再起。月前當濟陰太守韋保巒從魯西南諸賊攻打中原一事中看到機會，並秘密告之韋福嗣之後，韋福嗣就火速趕到了齊王身邊，為其出謀劃策，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輔佐齊王上位。只要齊王上位了，也就東山再起了，而更重要是，可以借此機會擊敗改革派，讓中土這艘大船重回正常航，在由先帝所開創和堅持“溫和、漸進式改革”航線上破浪前進。

　韋福嗣身份敏感，又是戴罪之身，按理應該禁錮在家，更不可能出現在齊王身邊，但非常時刻，齊王需要輔佐，亦需要倚仗齊王來實現自己理想，因此便想了個金蟬脫殼之計，名義上去關中岐山樓觀治病，實則秘密藏匿於齊王身邊。

　機密知者寥寥，此刻坐在帥帳內人都是知情者，除了齊王楊喃外，隻治書侍禦史韋雲起，濟陰太守韋保巒和武賁郎將李善衡，其諸如王府長史、司馬等官員，河南內史府官員，還軍隊諸鷹揚長官，統統排除在外。

　自“失德”一案後，齊王主要親信被一網打盡，要麽罷官，要麽流放，要麽斬殺，損失慘重，雖然不久之後王府官員配備齊全，但那都是皇帝人，都是監控者，尤其隸屬於兩萬軍隊，所鷹揚府長官全部更換，目就是要防備齊王不軌之舉。

　然而，從政治層面來說，齊王距離儲君最近皇子，本身就是一股龐大政治勢力，真正能給予幫助也就是與其實力相當其政治勢力，而能夠在齊王府充當要職都是這些政治勢力代表。殺了這些代表，殺了這些齊王親信，表面上看齊王損失很大，但實際上並不能斷絕這些代表背後政治勢力繼續支持齊王，所以說“失德”一案雖然讓齊王損失慘重，但遠傷及其元氣。這次在關隴豪門韋氏和李氏支持下，齊王馬上就露出了真正實力，而真正實力足以⊥東都政局乃至中土局勢發生顛覆性劇變。

　韋福嗣這說出來之後，帳內便陷入短暫沉默。

　白發賊背後到底是誰，至今也查出來，但蛛絲馬跡倒是不少，由這些蛛絲馬跡來推測，白發賊背後可能是山東豪門，比如滎陽鄭氏，也可能是河洛貴族，比如禮部尚書楊玄感，總之從白發賊崛起軌跡來看，繞來繞去都繞不過這兩大勢力，而這兩大勢力偏偏都是關隴本土政治集團對手，所以一點毋庸置疑，白發賊是敵人，摧毀了白發賊，也就摧毀了白發賊背後黑手陰謀詭計。

　“白發賊是敵人。”武賁郎將李善衡冷笑，“一個非常狡猾敵人，們只要知這一點就足夠了。”

　李善衡四十多歲，身材健碩，相貌俊偉，出自隴西成紀李氏，是右驍衛將軍國公李渾侄子，將作監李敏堂兄，也是皇帝用來控制齊王所屬兩萬大軍統帥。

　韋福嗣微笑搖手，“白發賊確是敵人，但分兩種，如果是河洛人布下棋子，主要目標是齊王，反之，如果是山東人布下棋子，那目標就不是齊王，而是們關隴人，包括河洛人都在算計之中，一旦讓其借助皇統之爭挑起了關隴人之間自相殘殺，不但會加劇東都政局混亂，還會動搖國祚根基，就如當年山東人支持漢王楊諒舉兵叛亂一樣，後果不堪設想，對們關隴人造成傷害也是難以估量。”

　此言一出，李善衡眼裡驕狂之色頓時收斂了幾分，而韋雲起、韋保巒早已想到這一層，並無驚訝之色。

　“明公意思是，山東人才是們敵人。”李善衡稍加沉吟後，問，“難白發賊背後是滎陽鄭氏?”

　韋福嗣再次搖手，“目前形勢對滎陽鄭氏十分不利，這顯然不是們願意看到局面，而滎陽鄭氏若想從當前嚴重危機中擺脫出來，當務之急便是讓白發賊迅速離開河南，但白發賊卻陳兵通濟渠，要與們決一死戰，這顯然與滎陽鄭氏願望背而馳。所以某推斷是，白發賊背後不是滎陽鄭氏，但肯定是山東豪門中一個。”

　“如果白發賊背後是山東人，那誓死一戰目是什麽?”李善衡追問，“難信心擊敗們?”

　“白發賊當然信心擊敗們，但信心利用通濟渠戰場上複雜局面，挑起關隴人之間廝殺。”韋福嗣說，“河洛人已經算計了們一次，但未能給們致命一擊，這次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千載難逢機會，河洛人豈肯錯過?們將計就計，雖然風險很大，但一旦抓住機遇，收獲之大也難以想像

　“明公確信們能抓住機遇?”李善衡似乎些信心不足。

　“如果東征順利，此刻遠征軍已經殺到平壤城下，那麽通濟渠戰場隻風險，機遇，但東征戰場卻給了們一個驚喜，遠征軍渡過遼水兩個多月了，竟然至今還攻克遼東城，竟然距離平壤還一千余裡。很顯然，皇帝和中樞正在一步步陷入難以自拔危機之中，而為了擺脫危機，們唯行險一搏。”

　“這種被動局面下，皇帝還妄想攻克平壤，還想贏得東征勝利，在冬天來臨前凱旋而歸?”

　李善衡不相信，從軍事角度來說，遠征軍今年攻克平壤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發生奇跡，否則東征肯定要延續到明年，如此一來遠征軍就需要不計其數糧草輜重，對東都依賴會達到空前高度，而皇帝和中樞為了確保東征能夠繼續下去，必然會在政治上向東都做出妥協和讓步。這就是齊王機遇，也是齊王迫不及待出京戡亂原因所在，但同時也導致齊王不能一戰摧毀白發賊。如果過早完成戡亂任務，齊王拿什麽威脅皇帝和中樞?又如何迫使皇帝和中樞在皇統一事上做出妥協?

　韋福嗣說，無意在此事上過多討論。看不到未來，但知一旦東征戰場出現了意外，對遠征軍不利意外，那麽形勢就對齊王非常利了。

　齊王楊喃也不想討論通濟渠戰場之外事情。目標是儲君，而政敵們目標是摧毀，是挑起父子相殘，是引發內戰，是混亂國內局勢，甚至妄圖推翻楊氏國祚。實際上這對父子對政治殘酷性都清醒認識，也知自己敵人多麽可怕，所以兩人都皇統之爭控制在可接受范圍內，決不允許超越底線，更不敢重蹈當年漢王楊諒舉兵叛亂以至危及國祚安全覆轍。

　當前通濟渠戰場上陷阱重重，危機四伏，稍不慎就會墜入敵人陰謀，因此對齊王來說，當前最緊迫事便是借助手中武力，牢牢掌控局勢，讓局勢按照自己意願發展，而不是被敵人牽鼻子走。

　“現在白發賊要決一死戰，而們卻不能遂其所願。”齊王目視韋福嗣，問，“計將何出?”

　“分兵。”韋福嗣斷然說，“兵分兩路，以偏師出關防，隔通濟渠與白發賊對峙，以主力北上濟水，沿濟水河北岸直殺濟陰，乘敵不備，以雷霆之勢奪回濟、菏水控制權，收復濟陽、濟陰、定陶諸鎮，就此切斷白發賊退回蒙山之路，將其團團包圍，如此白發賊便成了甕中之鱉，取其性命易如反掌。”

　“善”齊王連連點頭，目光從韋雲起、韋保巒和李善衡臉上緩緩掃過，“諸卿以為如何?”

　韋保巒喜笑顏開，對韋福嗣分兵之策讚賞不已。自濟陰失陷後，日思夢想事情便是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收復濟陰，唯如此才能將功折罪，否則頭顱難保，好在現在齊王帶兩萬大軍來了，而韋福嗣又急其所急，戡亂第一任務便是幫收復濟陰，這當然讓其心花怒放。

　韋雲起也松了口氣。濟水大敗，全軍覆沒，名聲毀了，賠得起，但假如項上人頭丟了，就賠不起了，所以急切想借助齊王軍隊打一個翻身仗。

　韋雲起和韋保巒主動請纓，願意統率主力北上濟水，收復濟陰，斷賊退路

　齊王楊喃毫不猶豫，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