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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隋》第234章 為何不退?
六月十三,齊王楊喃率軍抵達浚儀城,兩萬戡亂大軍於通濟渠兩岸扎下營寨。

 滎陽都尉崔寶德、武賁郎將費曜以及浚儀地方官員赴軍營拜見齊王。

 齊王今年二十七歲,身高體壯,豐神俊朗,才學,善騎射,武兼備,沉穩度,正是風華正茂,大展宏圖年紀,然而,自哥哥元德太子楊昭薨亡之後,人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變化,被推到了政治風暴漩渦之中,掙扎在風口浪尖上,每時每刻都在為生存而搏殺,從一個無憂無慮逍遙親王變成了一頭嗜血猛獸,所危及到生命人都變成了敵人,而最大敵人便是親生父親。

 如果父親在元德太子薨亡之後,依照正常繼承制度,授予楊喃中土儲君之地位,那麽楊喃可能會走上一條不同人生路,但這樣假設已經毫無意義,今日父子親情已經被殘酷政治鬥爭徹底摧毀,剩下隻猜忌和仇怨。在皇帝眼裡,兒子志大才疏,野心卻實現野心能力,成事不足敗事余,爛泥糊不上牆,狗屎一坨。在兒子眼裡,父親冷酷無情,血腥殘忍,殺人如屠狗,只要不聽,不能滿足心願,那就是敵人,血脈親人也還,兄弟朋友也好,只要是敵人,那就得殺,今日不殺明日還是要殺。

 既然是敵人,既然要殺,為何不能反抗?既然反正都是死,既然遲早都是死,為何不能絕地反擊,誓死一搏?

 齊王在生死重壓之下,在血腥鬥爭煎熬之中,在公開和隱藏政敵們圍追堵截下,性格變得冷漠而孤僻,心機也愈發深沉,甚至不惜以驕縱、奢靡和頹廢等眾多負面行徑來保護自己,來欺騙和麻痹對手,但在權力高層博弈中,這種“苦肉計”毫無作用,不但起不到保護自己目,反而給了敵人落井下石機會。去年“失德”一案就是典型搬石頭砸自己腳,自取其辱,只是,相比起來,如果齊王鬥志昂揚,在東征即將開始時候,表現出一副為了爭奪儲君而全力以赴架勢,其下場必然更慘,必然會被親生父親以及一群大大小小政敵們四面圍殺,以雷霆手段打落塵埃。

 然而,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這一次齊王楊喃總算了一展抱負機會,如願以償帶兩萬大軍出京,可以為所欲為。只是這一刻,再回過頭去看看齊王“失德”一案,這其中隱含重重玄機,就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了。或許,“失德”一案只是齊王“以退為進”策略,是一招天衣無縫苦肉計,如果苦肉計,今天齊王是否還機會率軍出京?是否還機會做一直想做事?

 以這種惡意去揣測齊王楊喃人中,就郇王楊慶,而楊慶為了表達憤怒,被齊王和韋氏為首政治勢力蓄意欺騙憤怒,在齊王經過滎陽首府管城時候,借口巡視沿河一帶災情,乘舟而去,避而不見。郇王楊慶甚至懷疑,那個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白馬大獄中白發賊,就是齊王和韋氏為今日布局而設下一顆棋子。理由很簡單,現在齊王帶兩萬大軍出京戡亂了,白發賊不但見好就收早早撤離,反而召集人馬陳兵通濟渠,擺出一副決一死戰架勢。這根本就是不可思議事,雙方實力懸殊太大,決戰對於白發賊來說純粹就是送死,就是送給齊王楊喃天大功勞,所以若說這兩者之間關系,誰信?反正郇王楊慶是不信,由此推斷河南局勢會越來越亂,通濟渠隨時都會中斷,東都面臨巨大政治危機並且隨時都會爆發,因此在局勢明朗之前,抱定主意做“縮頭烏龜”,躲一時算一時。

 齊王撫慰了地方官員,勉勵了一番,希望們與自己同舟共濟。態度很低調,但並贏得地方官員響應,畢竟身份太特殊了,本來十拿九穩儲君如今卻是咫尺天涯,官員們從身上看到不是金光燦燦前途,而是身死族滅風險,所以齊王這條“船”雖然看上去金碧輝煌,但實在不牢固,誰也不敢上,擔心一陣狂風暴雨就它吹翻了。

 齊王留下了滎陽都尉崔寶德和武賁郎將費曜,一方面是打聽通濟渠一線局勢,一方面是坐下來談談條件,爭取贏得們支持,退一步說,就算得不到們支持,雙方也不要因為利益衝突而反目成仇,掣肘可以接受,背後下黑手就承受不起了。

 崔寶德出自山東第一豪門,費曜是關隴虜姓貴族,而齊王楊喃背後則是以韋氏為首關隴本土貴族,大家都不是“一路人”,各其利,但局勢發展到現在,齊王楊喃出京戡亂政治目已經呼之欲出,而這一政治目不符合關隴虜姓貴族集團利益,不過山東人卻樂見其成,甚至要推波助瀾,以便利用這次難得機會給關隴人以重創,所以崔寶德和費曜對待齊王戡亂態度迥然不同。

 費曜臉上帶笑,神情也很恭敬,心裡卻冷笑連連。們在濟水一戰中欺騙了安昌公(元都),此次為贏得戡亂軍資又在東都公開打了安昌公臉,如此囂張跋扈之舉,安昌公豈能忍氣吞聲?費曜以軍方立場為借口,明確回復齊王,屯駐滎陽所天塹關防東部防區鷹揚府,堅決遵從聖主旨意,堅守關防以確保東都和京畿之安全。言下之意,戡亂剿賊不在京畿衛戍軍職權范圍內,不會給任何支持。

 相比費曜強硬態度,崔寶德就通達多了。崔寶德滎陽都尉職責雖然主要是戍衛京畿門戶,但做為鎮戍滎陽軍事長官,理所當然也要保護通濟渠安全,所以倒是積極支持齊王戡亂,承諾在職權范圍內,給予力所能及幫助。

 齊王楊喃要就是承諾,兩萬大軍,東都軍資支持,根本就不在乎崔寶德是否會給予實質性幫助,只要崔寶德不在自己背後下黑手就行了。

 當前通濟渠形勢充滿了玄機,而最大玄機就是,白發賊和叛軍聯盟為何不主動撤離?就算白發賊另圖謀,那麽其賊帥呢?其賊帥為什麽會冒全軍覆沒危險留下來?如果足夠打動賊帥們利益,這些人絕不會在實力非常懸殊敗無勝情況下留下來與官軍決一死戰,所以唯一合理解釋就是,白發賊不但向賊帥們許下了一定會擊敗官軍承諾,而且還給出了足以⊥們信服理由。

 白發賊擊敗官軍理由是什麽?這就值得思量了,所以不論是齊王楊喃,還是治書侍禦史韋雲起,包括那些明裡暗裡輔佐齊王豪門精英們,都絞盡腦汁百般推演,得出結論隻一個,那就是肯定某個實力龐大政敵在決戰關鍵時刻,背後下黑手,而實力龐大政敵要麽是滎陽鄭氏和以它為核心河南地方勢力,要麽就是趴在一邊虎視眈眈穎汝貴族集團,或者,兩者聯手。

 戰場上取勝關鍵不是軍隊人數多寡,也不是謀略優劣,而是取決於戰場之外政治因素。齊王楊喃出京戡亂本身就是實現其政治目一種手段,實際上這就是政治事件,所以齊王楊喃根本就想過要在通濟渠戰場上與白發賊決戰。

 決戰對而言什麽好處?啥好處。 一戰而定,賊沒了,戡亂結束了,還什麽理由繼續留在通濟渠,留在河南發展自己實力?還,人殺多了,血流成河,政敵就會攻擊自己仁義,河南人乃至山東人也對自己恨之入骨,如此一來,不但無功,反而罪,名聲都毀了,人也得罪光了,不劃算。另外還更重要,正因為河南賊勢猖獗,所以自己才出京戡亂理由,才打擊河南地方勢力借口,才能挾河南人生死來脅迫山東人做出妥協,如果一戰就打完了,就叛賊殺光了,那不但所這些精心擬製計策統統泡湯,還自己“陰謀詭計”暴露了,這等於拱手送給政敵一殺死自己刀

 所以現在白發賊集結所軍隊陳兵通濟渠,正好戳中了齊王楊喃要害,讓進退兩難,箭在弦上,不發不行,但發射出去了,卻未能射中目標,未能達到自己目,豈不白費力氣?

 “白發賊為何不退?”

 深夜軍議上,齊王楊喃終於忍不住,問出了百思不得其解卻又十分低級問題。如果說自己和兩萬大軍剛剛出京,白發賊這麽做尚可解釋為虛張聲勢,臨走時候再在通濟渠上大撈一筆,那麽現在自己和兩萬大軍已經到了浚儀,明日就要殺出京畿關防進入戰場,與其迎頭相撞正面廝殺了,白發賊依舊悍不畏死,誓死不退,那就無法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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