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彌勒?”鄭晟心中冷笑。=樂=文=小說 wwW.lwXM
這天下卻有信奉彌勒佛的佛弟子,但站出來起兵舉事的哪有善男信女。
趙普勝以善使雙刀聞名江湖,麾下部眾多出身盜賊,平日燒殺搶掠的事情沒少做,這樣的人說什麽信奉彌勒佛。
“他真的不願意投降?”
“他雖然是這樣說的,但義父若是能親自去勸降他,他多半會改變主意。”
項甲兩隻手緊張的攥在一起,他還是希望趙普勝不要因他而死。
眾人走進府衙,按照官職大小列坐。
蕪湖府衙與金陵城的天啟府比甚是簡陋,軍中隨行的將領不少,都站進去便覺得整個屋子都被擠滿了。
鄭晟問了一些軍務上的事情,知道諸將這幾日跟在自己身邊,因戰事緊張,大家都沒怎麽合眼。他長話短說,最後道:“陳友諒雖然已經逃之夭夭,但各部兵馬不可松懈,天完軍實力猶存,要謹防其殺回馬槍。”
秦飛章和於寶才領頭,眾人齊聲稱是。
打了勝仗,眾人都精神抖擻,尤其是陳友諒兵力雄厚,氣勢洶洶而來,一敗塗地铩羽而歸。府主運籌帷幄,此戰之後諸將對府主佩服的五體投地,隻覺得沒有什麽能逃離府主的掌握。
鄭晟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吩咐道:“你們都回營歇息去吧,項甲和張將軍留下。”
軍中將領陸續離去,偌大的府衙中只剩下三個人,立刻顯得空曠起來。
風吹進來,燭火搖曳。
鄭晟起身,吩咐道:“走,我們去看看趙普勝吧。”
項甲連忙上前幾步領路。
鄭晟背著雙手跟在他後面,昂著頭忽然回首問:“大將軍,你知道趙普勝其人嗎?”
張寬仁忙答道:“天完諸將,末將隻與倪元俊共事過,其他人並不熟悉。聽說趙普勝勇不可擋,末將對此人了解大概還不如府主。”
鄭晟不滿的蹙蹙鼻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張寬仁變得非常低調,與他舊日熟知的那個年輕有為的將軍大相徑庭。
顯而易見,他在藏拙,隻做自己分內之事,問到與中書台之外的事情,他多是敷衍了事,尤其是不干涉樞密院的事,這其實也是在表示對自己的不滿。
鄭晟最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工於心計。
他自言自語,“雙刀趙普勝,在他的部下中很有威望。”跟著項甲走向院落深處。
府衙內燈火明亮,每隔五步便有守衛站立,戒備森嚴。
三人走到最裡面的院子。
項甲指向裡面的廂房,道:“趙普勝就在這裡面了。”他命守衛打開房門,又令多提幾盞燈過來,把廂房中照亮如白晝一般。
趙普勝盤坐在鐵籠子裡,冷眼看著兵士魚貫而入,隱隱猜到是何人來了。
“是小師弟嗎?”他哈哈大笑,做豪邁狀,先聲奪人。
項甲默不作聲走過來,在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份。
鄭晟進門慢慢走到鐵籠子邊,也嘿嘿一笑,“你我師兄弟一場,沒想到會在這種境況下相見。”
趙普勝的臉忽然冷下來,道:“你莫要在這裡假惺惺,各為其主而已,你要殺便殺,若想勸我投降,就免開尊口了。”
上次項甲走後,他想了許多,彭黨弟子在天啟沒有一個過的如意。周順已絕了退路,項甲出賣了他,他又怎會與這樣的人為伍。
他自幼在江湖中行走,不能說生死看淡,但也早就有了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準備。
鄭晟伸出一隻手握住鐵柵欄。
站在他身邊的項甲看的緊張,右手立刻緊握刀柄,謹防趙普勝暴起偷襲府主。
“誰說我要殺你了?”鄭晟微微一笑,“你我師兄弟一場,難道不比與別人親密。”
趙普勝譏笑:“你不殺我,難道還會放了我?”
他從床鋪上跳起來,拍著胸脯道:“你鄭晟的本事我是佩服的,奈何沒有胸懷,不講情義,我不會為你效力。”
“嗯,”鄭晟低頭思忖片刻,突然語出驚人:“若說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項甲聽呆了。
鄭晟輕拍了一下冰冷的鐵柵欄,仿佛頃刻間下了決心,道:“我知道你趙普勝是頭猛獸,但也是個講義氣的人。你說我不講情義,我便做一樣講情義的事情。你我師兄弟一場,只要你答應日後不進犯我天啟府的領地,我便放你回去。”
趙普勝大吃一驚,原本報著必死的心忽然松弛下來。
“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只要你趙普勝現在對我說,你返回巢湖水寨,日後絕不主動進犯我天啟領地,我現在就放你走。”
鄭晟言之鑿鑿,趙普勝反而陷入沉思中,想著這個人到底懷著什麽陰謀詭計。
過了好半天,他忽然搖頭道:“我不能答應你。”
鄭晟訝然,不再勸他,聲音也冷下來,“趙兄如果一心求死,在下也不推辭。”
趙普勝繼續搖頭,道:“我是天完朝的臣子。你放我回去,但日後天啟要攻打朝廷和平章大人,我一定還會去救援。”
鄭晟低頭沉思片刻,道:“沒想到趙兄是如此忠義之人。我剛才說的條件裡沒有說你不能去馳援朝廷,隻說你不可進犯我天啟領地,我現在就可以放你走。”
項甲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義父為何這般明擺著要白白放走趙普勝。
張寬仁站在鄭晟身後,若有所思。
自古螻蟻尚且偷生,趙普勝求死之心在鄭晟連續誘惑下轟然倒塌,粗聲粗氣的問:“府主此言當真?”
不自覺的,他對鄭晟的稱呼都變了,從“小師弟”變成了府主。
鄭晟傲然一笑,揮灑衣袖道:“當然。”
趙普勝懷著試一試的念頭,當即右手指天,道:“我對彌勒佛祖發誓,府主放我回去後,我日後絕不進犯天啟領地,若有違背,死於五雷轟頂之下。”
發完誓言後,便看著鄭晟, 仿佛要看他的笑話一般,只等著鄭晟食言。
他怎麽可能會放了我?他怎麽可能會放了我?這個聲音在趙普勝的腦海中呼喊了無數遍。
寂靜的夜晚中,便見鄭晟大手一揮,朝項甲下令:“打開牢籠放人,給趙將軍一匹戰馬,今夜便送他過江。”
項甲心中有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聽吩咐,讓侍衛給牢籠開鎖。
“你,你真的放了我?”趙普勝仍然不相信,猶豫中推開牢門走出來,囉囉嗦嗦的問:“府主真的放我走?”哪裡還有一點江湖英雄氣概。
“當然,”鄭晟目光深邃看著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韃子未滅,你我之間拚個你死我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讓祖師在天之靈不得安寧。”
趙普勝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小師弟。
他今夜雖然能脫身,但隻覺得自己在鄭晟面前一敗塗地,日後再也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