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吵吵鬧鬧一片,有人恨不得把嗓門喊破,有人躲在陰影裡不發一言。..
“我決定加入紅巾軍,守聖教紅巾軍的規矩,願意繼續跟著我的留在這裡,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如果在場的諸位覺得紅巾軍的規矩太憋屈,我也不勉強。”
彭彬一隻手習慣性的按著刀柄,那是坐山虎從前常用的姿態。他的威望不足以壓製眼前的這些悍匪頭目,大帳周邊埋伏了他的親信,只要有人敢玩貓膩,他有把握立刻把這些人斬殺在自己的帳篷裡。
王坤對他說,殺得人太少了。
他接替了坐山虎的位置,但當日事情緊急,他殺的人太少了,隻斬殺了幾個族兄安插的親信,根本沒機會對部眾進行大整頓。
在這群盜賊說以德服人是個笑話,最終還是要走到他族兄的道路,以利誘人,以殺震懾。
一個虯須漢子跳出來“紅巾軍的那套規矩我們守不了。我們頭一天晚躺下,不知道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弄那麽多規矩來束縛自己做什麽。”
“因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那漢子有懷疑的目光打量彭彬“筆架山本為一體,小寨主殺了坐山虎,因為坐山虎對我們一向苛刻,大家願意為小寨主效力。但小寨主要投靠紅巾軍,小人隻好鬥膽說一句,人各有志,不能勉強。只是,小寨主今日說的話真的算數嗎,能放我們離開。”
“在下在筆架山混跡了七八年,什麽時候信口雌黃過。”
那漢子把心一橫,“那好,小人不願意加入紅巾軍,小寨主要是另起爐灶,小人必當追隨,如今,小人隻好說一句抱歉,小人會帶著幾個兄弟離開。”
彭彬臉色冷峻,如籠罩了一層寒霜,“他的話想必代表你們許多人的心思,要走的今日走,過來今日,所有留下來的人都要聽我的命令,不得再私自出去殺戮百姓搶劫錢財,不得侮辱婦女,守紅巾軍的規矩。”
吵鬧的大帳慢慢安靜下來,不是每個人都相信他的話,更多的人躲在一邊冷眼旁觀。
站出來說話的那漢子把心一橫,朝彭彬一拱手,轉身朝門外走去。
等候片刻,又有幾人跟著他離去,絕大多數的人仍然留在這帳篷裡。
又過了片刻,彭彬見沒有人再離開了,抬起右手道“各位都是我的老朋友,知道我平生只有一個願望,是殺盡這天下的蒙古人。我決定投靠紅巾軍,不是我願意領著你們居於人下,是因為只有紅巾軍才能幫我實現這個願望。各位回營,今夜子時之前,軍營的大門朝各位敞開,各位要走要留早做決斷。我與紅巾軍有協議,明日之前,鄭香主會放各位離開。”
帳人各自散去,彭彬起身回到自己的住處,命親信部眾緊密關注營人的反應。
陸陸續續的有人打著包裹離去,那裡面裝滿了他們這幾日搶掠到的錢財。
膽大的人先行離去,膽小的人偷偷跟在後面。南北兩個方向的紅巾軍都已撤離,放開了離去的通道,看去彭彬不像是在撒謊。
天黑了,有人不相信彭彬的話,乘著黑夜的掩護逃離。
彭彬一整天都留在帳篷裡,親信不斷向他稟告營的動態。子時之前,山坡的營寨很安靜,他一直等到最後一刻,毫無困意。共有近兩百人選擇離開,他想象的要多一點。親信進入營帳稟告“營門已經關閉。”
彭彬對著如鬥的燈火放下茶杯,緩緩說“知道了,你也回去歇息。”
“遵命!”
親兵退去,他起身掀開帳篷的門走出去,外面涼風習習,營寨的燈火星星點點。明日留在這裡所有的部眾都將扎紅色的頭巾,他會成為紅巾軍的堂主。根據王坤談的條件,聖教可以來他的部下傳教,但不能給他委派教宗的人。
他願意加入紅巾軍,但仍然保留了相對獨立的地位,條件是必須約束部眾,遵守紅巾軍的軍紀。
是的,有些人走了,那些人在紅巾軍的威脅依然選擇背棄他,即便是死了一點也不值得惋惜。彭彬表情冷酷,在這個世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立場的自由。不遵從的他號令的人,地獄才是他們的歸宿。
天空繁星點點,他仰望星空,覺得心曠神怡。
…………
…………
在這個早晨,南北兩個方向的紅巾軍各後撤二十裡路,讓開封鎖了三天的道路。王坤昨日返回大營,一個人向香主稟告了什麽,隨後各部眾便接受到了這道命令。
毛大、張金寶部眾在離筆架山營地二三十裡的各處路口設下暗哨,凡是行跡不明的人均被扣押下來,膽敢反抗的地格殺。
一連兩天,他們抓捕了選擇離開的盜賊一百四十二人,殺死敢反抗的盜賊三十八人。
鄭晟在安心的等候各地傳來的消息。
為筆架山盜賊派發的紅巾軍頭巾昨日已經送過去了。王坤返回來時,興致很高,繪聲繪色的講述盜賊們帶紅色的頭巾的模樣。
一切都在按照預定的計劃發展,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忘記了什麽叫仁慈,他與彭彬合作各取所需。
第三日,張金寶和毛大返回大營複命。逃離的盜賊們多是凶悍之徒,他們這兩天領著部眾埋伏抓捕的很辛苦。有些謹慎的人帶了不少乾糧,躲在茂密的叢林不出來,幸虧護教武士有精明的獵戶,能從一點點蛛絲馬跡找到那些人藏身之處。
王坤從彭彬營返回後,一直候在大營等候確切的消息。
張金寶和毛大簡單稟告抓捕的經過,與王坤從彭彬那裡得到逃離的人數核對,仍然有十五人下落不明。
附近的山區都搜過了,但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鄭晟不在意這些細節,笑著說“這樣可以了,下打魚也有從眼了逃脫的。”
香主已經認可,張金寶和毛大同時複命。
兩人的話音剛落,鄭晟略顯無奈的搖頭,繼續吩咐“既然人都抓住了,按照彭彬的要求,把他們全部斬首,首級掛在木樁,插在往北的大道兩側。”
王坤面無表情聽鄭晟傳達命令,這也是他與彭彬談妥的條件。彭彬借紅巾軍的手為他鏟除異己,紅巾軍要殺一批人嚴肅軍紀,同時向袁州百姓示好,挽回一點民心。
張金寶和毛大都大吃一驚。
“把這些人全部斬首?”張金寶嘴巴微張。早知道如此,他何必費勁抓捕他們,直接射殺豈不是方便了事。但是,這些人真的該死嗎?
“全部殺死,”鄭晟再次重複,“斬首示眾後,命彌勒教信徒在袁州各地散播消息,紅巾軍已經處死了乘亂惹事的盜賊。我們是南人的朋友,為南人而戰的紅巾軍,不是作亂的盜賊。看看這些人攜帶的錢財,每個人都死不足惜。”
“遵命!”兩位堂主合腕答覆。在亂世殺人,遲早會習以為常,這才僅僅是開始。
兩位堂主離開後,鄭晟吩咐王坤“你可以回去答覆彭彬了,我們現在不去攻打袁州,很快重返羅霄山。”
王坤點頭,香主已經制定了完備的計劃。他雖然想重返袁州,但不得不說,香主的目光這裡所有的人都長遠。
羅霄山周圍有幾十座土圍子,在官兵被擊敗後,那裡一小半的地主豪強選擇了逃離。但更多家大業大的人咬牙積攢糧食,加固城牆,準備與來犯的盜賊們決一死戰。
相較攻打袁州,清除那些土圍子帶來的好處更實際。鄭晟不準備一座一座的攻打下去,紅巾軍的實力還容不得如此去揮霍。
紅巾軍的嫡系執行力很強,鄭晟正午時傳達了命令。天黑之前,張金寶和毛大已經把抓捕的俘虜全部斬首,屍體埋在河邊松軟的泥土裡。
士卒們連夜砍伐筆直的杉樹,除去枝椏,再剝去樹皮,用紅漆在書寫“某人殺無辜百姓兩人,斬首示眾。”
“某人殺百姓一人, 侮辱婦女,斬首示眾。”……等等。
夜裡,毛三思奉命前去查複。士卒們舉著火把照明領著他一路看過去,仿佛置身與陰曹地府。
明天,那些已經扎頭巾的筆架山盜賊將從此地經過,親眼看見背叛彭彬人的下場。
看著掛在木樁的那些首級,毛三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毛四的首級被筆架山下是被這麽懸掛著直至腐爛。
如今坐山虎已經死了,筆架山的盜賊們也落得這般下場。他從前信奉彌勒教,教義說因果報應,他覺得在眼前驗證了。但現在的聖教禁止說神佛,也不許談報應。
香主說,南人窮困是因為被蒙古人壓榨,南人沒有田地,沒有與蒙古人乃至色目人平起平坐的權力,所以要親手去奪回丟失的一切,這些與彌勒教都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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