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沒問題,關鍵是先要抓到爺爺這隻鬼才行啊,當時大家嚇破了膽,一齊認定爺爺是從地獄上來的惡鬼,要吸人血。
村裡一個叫趙英齊的獨眼龍突然立了功,他突發奇想的把我抓去了,掐著我的脖子,逼迫爺爺跳進火堆裡。
爺爺一再解釋他是人不是鬼,可是沒人信,沒人敢上來摸他,趙獨眼掐我越來越用勁,我快喘不過氣。
“我來!”荷花嫂猛的站出來,上前一步摸著爺爺枯瘦的胳膊,爺爺的脈搏還在跳動,感激的直掉眼淚,反握住她的手,這時荷花嫂像是察覺到爺爺的體溫了,驚喜的高聲叫道:“叔不是鬼,他真的是人,身上有溫度。”
荷花嫂背著身子招呼大家一塊上來確認,大伯卻突然喊著:“別信她的,她是被鬼迷了心智。張達五,你要是不想你孫子死,就乖乖跳進去!”他指著那火堆,拿我的性命威脅爺爺。
爺爺怒罵道:“張浩!你今日害我,你不得好死!”
村長和村支書對著趙獨眼使眼色,趙獨眼的手下了死力氣,我翻白眼了,爺爺急的跳起來,無可奈何的哭著說:“好好,我去死,我去死,你們放了我孫子。”
全村三百多口人,隻有荷花嫂哭著去拽我爺爺的袖子,但是我爺爺沒讓她給攔下,他跳進了火堆裡,我被趙獨眼放了,瘋了一樣往火堆裡撲。
荷花嫂抱著我:“你爺爺為了你才去死的,你千萬別跟著去。”
火光漫天,又紅又亮的光蓋住了毛月亮和星星,爺爺一聲也沒叫出來,我就著這火光看清了全村的嘴臉。
他們害怕,他們緊張,他們醜陋。
荷花嫂的手緊緊握著我的手,我感覺到她炙熱的掌溫,這溫度幾乎要燒痛了我的心,她的臉是圓形的,側面看有點扁,勝在鼻梁高挑,對上我的目光,她的眼睛掉眼淚了,她的眉目很清秀,烏溜溜的長發,當時就覺得有層白光罩著她的全身。
如果我是個孩子,我願意讓她做母親。
如果我是男人,我願意讓她做妻子。
如果我是她的同齡人,一定要讓她做我的朋友。
爺爺燒成了一堆灰,和那些枯枝一起,我分不清他和那些枯枝,隻好一起全攏在一個木盒子裡,把他埋在了墳頭。
大伯要來找我要房子要地產,我一聲不吭,拿了火把就要燒他的家,我反正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賠上一條命,大伯被我的狠勁嚇退了,七叔更不敢提這事,但是他們似乎是為了誠心膈應我似的,專門為荷花嫂舉行了一次驅魔儀式。
他們聯合村長和村支書,殺了幾條黑狗,倒了滿滿一桶黑狗血,讓荷花嫂去淨身。一間水泥屋,有二十平,很狹窄,大勇叔在一邊看著,荷花嫂迫不得已脫光了衣服,哭的稀裡嘩啦。
我也在裡面,大勇叔的腳踩在我頭上,惡狠狠的說:“都是你,害我媳婦受這個罪!”
荷花嫂白嫩的身子沾了鮮紅粘稠的血液,趴著桶沿吐,但是她被迫在裡面呆了半個小時,才半死不活的被大勇叔拖出來,而我,也被扒光了送進桶裡,我也需要淨身,因為我接觸過髒東西。
我把臉也沉在桶裡,黏糊糊的東西嗆著我的鼻子,我不想吐,我想哭,我哭不出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荷花嫂走路都打顫,走不穩,她也一直沒有孩子,據說是沾到我爺爺,染了髒氣,衝了孕氣,可能注定一輩子無子了。
這事當真如此?至少大勇叔對外是這麽宣傳的,
大家也都信這一套,可是……哼,我思緒回到了現在,折了一根柳條甩動著,腿腳利索的走到村裡的小賣部。 小賣部的老板娘是桂花嫂,正在用手指頭沾著唾液翻帳本,一看見我就合上,說:“你可不能在賒帳了,之前總計欠了三百二十塊呢,什麽時候還?”她的手伸出來,手掌向上,朝我要錢。
“先來包煙,咱們的關系還用談錢,多見外。”我往櫃台一靠,嬉皮笑臉的跟她打哈哈。
桂花嫂作勢扇我耳光,一股風扶過我的臉面,她一轉身拿了一包最便宜的香煙遞給我,然後翻開帳本在我名字後面又記上了一筆。
“哎,欠你的。你說哪一天你要是偷偷跑了,我這些帳往誰要去?”她不依不饒的問道。
“呵,實在要不到,你就拋我們家墳,我爺爺當初下葬的時候不是埋了一口大箱子嗎?裡面估計有點東西,你摸上來抵帳算了。”
我這話一開口,就有點後悔,我爺爺的事基本上算是一個禁忌了,桂花嫂也經歷過當初的那件事,聽我一提,臉色大變,慌張的把話題引到別處去。
“上次不是跟我打聽你大勇叔的事嗎?哎,現在有了眉目,他今天啊,去市醫院拿化驗單,說結果出來了。”桂花嫂撐著下巴說道,“他對荷花也夠好的了,荷花不能生,他就想著法子帶她去大醫院做檢測,做治療,到現在,都不知道往荷花身上砸多少錢了!”
我點了一根煙,說:“那大勇叔今晚回不來了?”
桂花嫂一笑:“你別不正經,成天想著你荷花嫂,讓大勇知道,非把你腿打折了!”
“呵,打爛我的腦袋,我也照樣想,再說了,我心裡可不是隻想荷花嫂一人,我不是還念著桂花嫂你嗎。”見我油嘴滑舌的,桂花嫂哎呦一聲,歎道:“得了,我跟你荷花嫂比算什麽啊,你該滾哪邊滾哪邊,我呀,不認識你!”
到了晚上,我摸著點就溜到荷花嫂的院子裡,哪知道她猜到我的不軌之心,早叫了一個同伴來陪她。那同伴是開城的媳婦,嫁來才兩年,就大了肚子。
我在窗外看見荷花嫂喜滋滋的摸著開城媳婦的肚子,笑著問她:“懷孩子難受嗎?是不是老想吐?生的時候一定要疼死了……”
開城媳婦扭著屁股,不依了,“哎呀,嫂子,你說的我心裡怪害怕的。”兩人嗤嗤笑到一塊去了,又開始討論新看的電視劇的劇情。
我蹲守半天,沒摸到跟荷花嫂單獨相處的機會,貓著腰回家了。
第二天晚上,大勇叔才從市裡回來,脾氣不小,板著臉,兩手插在口袋裡,進門就衝荷花發脾氣,荷花見他這樣也明白化驗的結果了,隻是愣愣的不出聲。
我躲在她家院子裡的柴垛後面,聽見大勇叔把桌子一拍:“什麽破醫院!花了兩千多塊錢,就告訴我,這個病不能治!氣死了!跑了那麽多家醫院,結果都說我是什麽弱精症……什麽弱精……荷花!我每天晚上還不夠賣力嗎,往你那裡噴的水跟別的男人有什麽不一樣的?”
他把氣全撒到媳婦身上,荷花被他的手指頭點的額頭疼,往邊閃開,他更氣了,扇了她一耳光,直直的問她:“我跟別的男人有什麽不一樣?你今天就給我說說!”
荷花氣的扭著手腕,“我怎麽知道,我就你一個男人……你問我這些做什麽!”
大勇叔拍著荷花的臉頰,呲牙咧嘴“就我一個人?我可不信!那賣大白菜的老劉,砍樹的趙獨眼,還有那個野鴨子,你什麽男人都招啊!賤透了你。”
荷花嫂捂著臉嗚嗚的哭,大勇叔拽著她往床上扔,上來要扒她的衣服,“我還就不信了,這老天爺還這能讓我張家絕種!”
荷花嫂急切的推開他:“不行, 身上不方便。”
大勇叔把她的衛生巾往外一扯,“我方便。就當再給你開一次苞!”
我恨的咬牙切齒,很想拿刀抹了大勇叔的脖子,這個小人!真無恥,我從柴垛後出來,用力跺著腳,不想屋裡的大勇叔聽見了動靜,在屋裡問道:“院子裡有誰?”
我嚇的縮回去,大勇叔拿了手電筒照著柴垛子,光束打到了我身上,但是大勇叔好像沒發現我,似乎我吸食了鬼氣後,人就變得有點貼近黑夜了,十步之外的大勇叔搖著頭又回去種孩子去了。
我從荷花嫂家出來,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一時想不開,偷偷跑到大勇叔的農田裡,拿一把鐵鍬,把他爸的墳給刨了,墳上的土很多,我鏟了半天,墳頭變低了,我就回家去。大勇叔他糟蹋我最心愛最敬重的女人,我饒不了他!
到天大亮,大勇叔鬧的要上吊,有人去勸他,我也去勸他,我說:“叔,肯定是你幹了很多好事,你家祖墳冒了青煙,啪一下給炸開了。”
大勇叔提著板凳就要來揍我,被趙獨眼攔下:“跟個孩子計較什麽?”哼!你當初可沒把我當個孩子寶貝著,我冷冷瞪著趙獨眼。
趙獨眼至今未婚,年紀有三十三了,很窮,所以沒有姑娘願意跟他,誰讓他還瞎了一隻眼呢。不過,他在我燒死我爺爺的事件中出了大力,村長讓全村人幫他蓋了兩間瓦房,他也算老有所依了。
荷花嫂煙圈都是紅的,我望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想隻有自己變強了,才能保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