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新率先一個箭步躍出長廊。
轟轟隆隆——
十八條大石柱轟然倒塌,巨大的拉扯之力,把長廊的瓦面幾乎全部扯落下來,嘩啦啦的,瓦礫碎飛,塵煙彌漫。
跑得快的人逃出磚瓦的覆蓋,卻也是被嚇哭了,哭爹喊娘的連滾帶爬的滿地瞎爬。
跑得慢的人,被埋在磚瓦的廢墟之中。
如此巨大動靜,客廳的人們就算是開始以為馮家燃燒開席鞭炮,愉快的舉杯起筷,準備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吃喝一頓的,也不愉快了——這地動山搖的,把天花上面的灰塵都震的撲簌簌的掉落在湯湯水水和滿桌的山珍海味之中,還讓人好好的吃喝麽?
而且,世界上,恐怕還沒有如此威力的鞭炮好嗎?
於是,不愉快的客人,果斷的扔下了杯筷,湧出了客廳。
可謂是群情洶湧,倘若,讓他們抓住可惡的肇事者,毋庸置疑,勢必將被秒成生活不能自理或粉碎性骨折。
然而,當他們很快到達了事發現場之後,都瞪大了眼睛,皆是充滿不可思議的表情。
估計,這一瞬間,很多的人有如此念頭:你們馮家一邊做舉辦壽誕,一邊拆房子,你們,有幾個意思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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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放半個時辰之前。
黃麒麟在輕雲姑娘房間出來之後,他默默的孤獨的漫步遊蕩。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
他以為自己會很堅強,一個女人的拒絕而已,一個戲子而已,拒絕自己,是她的錯,或許,她知道配不上自己而已!
可是,他的心卻是何故那麽的痛?
那是被拒絕的羞辱?
不是的!
人,可以相互欺騙,卻欺騙不了自己。
那個冬天,冰天雪地的京城。
那一夜,長城之上。
一襲雪白與天地仿若融合一起,朔風吹卷她的長發如雲,宛似一朵追求自由的雲。
他心的痛了。
那一刻,他決意要用一輩子的時光去呵護她守護她,不管她是什麽人,只是他要守護一輩子的女人。
但是,當他回轉家裡告知父母之時,立刻被拒絕了。
一個戲子,決計不能走進黃家的家族。
他想過,要為她跟家族甚至父母決裂,跟輕雲逃遁世外。
然而,置父母親恩罔顧,他捫心自問,是不是過於自私了?
於是,他糾結了,他痛苦了。
於是,那一個邂逅,成為了一個心痛的邂逅。
黃麒麟刻意逃避,不再上京城,刻意去淡忘一段記憶。
可是,當馮老爺子提起這個女人,誰知道他內心是多大的震動與期待!
原來,有些人,走入了生命之中,便再也驅趕不去的!
黃麒麟渾渾噩噩踏上一條長廊時候,才猛然醒覺,這裡應該是馮家的後院家眷居室,自己雖是無意進入,卻也不夠尊重。黃麒麟駐足,便打算轉身離開,忽然聽到有腳步聲,為了免卻尷尬和諸多解釋,他選擇了退出長廊隱藏在旁邊一棵樹背之後。
然後,他忍不住偷眼望去,卻見兩個大漢押著一個美豔的女子走上長廊。
那女子似乎非常不情不願,卻聽見一大漢沉聲道:“姚燕,我們兄弟並沒有難為你,否則,我們可以打昏你對不,因為,我們都是為你著想,外面的人,都想害你,我們馮家是在保護你,你別不識好歹呀。”
美豔女子一聲不吭,顯然是極是懷疑。
姚燕?
黃麒麟心猛一跳,她怎麽會在馮家的?
當然,這並非重點,重點是,此刻他應該怎麽辦?
殺了這兩人,帶姚燕走?
以今天馮老爺子之壽誕,馮家必定看護嚴密,要不知不覺救走姚燕,談何容易?
看來,還須得跟幾個小夥伴商量商量。
主意打定,黃麒麟便轉身要走,卻立刻呆住了,忍不住吸了口冷氣。
原來,不知何時,他的身後,竟然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黑衣大漢。
倘若,這個黑衣大漢要取他性命,估計,他很難幸免。
黑衣大漢道:“你是黃山黃麒麟?”
黃麒麟道:“是,你是什麽人?”
黑衣大漢不跟他廢話,道:“你是不是想救那個女子?”
黃麒麟本能的點點頭,猛吃了一驚,自己怎麽老是按他的節奏去做呢,那是相當被動也是很危險的,為了奪回主動權,他淡然道:“是又怎麽的,這與閣下有關系嗎?”
黑衣大漢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道:“這就難怪了輕雲姑娘要拒絕與你,你不夠利索。”
提起輕雲姑娘,黃麒麟脾氣就來了,雙拳緊握,似乎隨時要跟黑衣大漢拚命。
他咬牙切齒道:“閣下,你是在消遣我麽?”
黑衣大漢擺手,道:“你立刻去馮家大門外等候,那裡,有一輛馬車;一刻鍾後,你帶著姚燕離開。”
黃麒麟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黑衣大漢道:“不憑什麽,而是,當你遇上某些人某些事,直覺認為是對的,就會去做,僅此而已。”
黃麒麟呆了呆,世上,居然有如此道理,跟著直覺走?
“好。”黃麒麟道,“但願,我的直覺是正確的。”
黃麒麟轉身就走,這回倒是乾脆利落多了。
黑衣大漢看了他一眼,眼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輕道:“幫忙了三少,你就會知道,你的直覺不僅僅是多麽正確,而且,會帶給你大大的好運。”
黑衣大漢居然堂而皇之的踏上長廊。兩個馮家人剛剛把姚燕推進一間房子,把門鎖上。黑衣大漢的腳步聲當然引起了他們的關注,雙雙抬頭看了過來。
黑衣大漢已經差不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一個馮家漢子皺眉道:“兄弟,你面生的緊,你是哪位爺的人呀?”
黑衣大漢道:“我也不知他排幾,只是知道他老人家好像姓閻。”
“嚴?”
“不對,是閻羅的閻。”
兩個馮家漢子一愣,然後明白了,其中一個張口就準備拉響警戒鈴。
黑衣大漢迎面就是一個直拳遞出,撞擊在他的嘴巴上面,被衝力砸斷的牙齒呈爆炸式深入腦顱,直接導致腦死亡。
另外一個連喊都忘掉了,提刀就劈。
可是,刀鋒在半空便忽然散去了所有的銳氣和力量,卻是黑衣大漢砸牙齒的拳頭沿著下墜的弧度,由拳化掌切在他的腹部,頓時,軟布袋一般倒下。
然後,黑衣大漢不費吹灰之力從他們身上取出鑰匙,打開房門之後,黑衣大漢拖著兩具屍首進去,自然,也見著了姚燕。
姚燕雖然不認識黑衣大漢,卻也不是笨人,見馮家人被殺死,顯然是來救她的人。
黑衣大漢柔聲道:“嫂子,我雖然不敢評置您的任性對錯,但是,我想,您該尊重您自己真正的選擇。”
姚燕道:“我,我不知道會給三少帶來那麽多的麻煩,我以為,我的離開,便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您的最好選擇,卻不是您真正的選擇,對嗎?”
“我,我,我我我......”
黑衣大漢歎息道:“三少就在前面的村落,他原本要過來的,是我請求他不要過來,否則,馮家這裡數百之人,恐怕,都要遭殃了。”
姚燕一驚,道:“那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黑衣大漢搖搖頭,道:“都怪我,早在兩天之前就已經接到線報,卻抱著懷疑態度,以為不大可能,直到昨夜親自暗中探索才肯定了。嗯,不多說了,走罷。”
黃麒麟作為中原八大門派的年輕表率,身份擱在那裡的,所以,他進出馮府,自然獲得注目和尊重,門衛也愉臉相迎。“黃少俠,這麽快就吃好了麽?”
黃麒麟點點頭,道:“聽說了,洛陽城的牡丹樓很有名,想取見識見識。”
牡丹樓?
門衛腹誹著:那就是一個煙花之地,也就是你們這些貴族公子爺的花花世界,見識?見哪個姑娘罷?
距離門口一小段,果然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的駕駛室已經坐著一位頭戴遮陽帽的老司機。
黃麒麟登上了馬車,老司機便啟動開了。
黃麒麟微微一愣,道:“這位大哥,我們不是要等人嗎?”
老司機道:“嗯。”
他嘴上答應著,手上卻沒有停駐的痕跡,甚至,趕的更快了。
黃麒麟忍不住掀開半邊車簾,確認聞不到老司機嘴裡的酒氣,應該不是稀裡糊塗的酒駕,便放心了不少,說到底,那個誰,絕不會無聊到安排一輛馬車兼著個老司機帶著他滿城無事瞎溜達的。
而且,隨著,時間的遞進,足夠了一刻鍾, 馬車停下了。
黃麒麟一看,這回,總算徹底放心了。
這裡,是馮府的後院圍牆之外。
這裡,是一條胡同。
胡同狹窄,也就是僅僅容納一輛馬車,倘若有那麽兩輛馬車相向對開,估計,會車時候,會先乾上一架再說道理。
幸好,這條路相對比較偏僻,來往的人本就不多,加之,蹄聲得得,瞧那囂張的勁,大有我爹響當當撞死不賠償的架勢,是以,人人遙遠見了,避之不及,寧願選擇遠點的路,也不願意招惹麻煩。
呼!
一聲輕響,一道黑影從空而降,卻不是那個黑衣大漢是誰?
黑衣大漢居然雙手一手提著一個人。
黃麒麟跳下馬車,將姚燕接過,送上車裡,然後再來接另外一人,卻是忽然一愣,滿臉都是懷疑的表情,然後,這個傻孩子,居然傻傻的伸出一根手指遞進嘴巴,狠狠的咬了下去......
天啊,真的會痛!
不是做夢嗎?
他取出手指看了看,然後,再次送進嘴巴,顯然想再次確認不是在做夢。
那個白裙女子走上一步,抬手拍下他的手,似乎生氣了:“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咬斷了手指,就不用給我做一輩子的飯菜了?”
黃麒麟仿佛癡了,傻傻道:“一輩子?”
白裙女子道:“是,一輩子,你願意麽?”
黃麒麟大聲道:“我願意我願意,誰要強迫我不願意,我做鬼都不放過他!”
“輕雲......”
“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