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還是沒有回來,是不是,正如志林說的那樣,他曾經跟二叔碰過頭,有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布局?
言家老五喃喃道:“莫非,我言無冬果真瞎了眼麽?”
言無斐道:“怎麽了,老五?”
言家老五言無冬有些愧疚道:“其實,當初,家主的確認為只需派出我和老四兩個長老帶隊就可以完成這個任務的,後來,老四似乎考慮到了這個任務涉及到常無毒的特殊身份緣故,或許途中真會遇上高手攔截也未定,便提出還需要一個家族高手坐鎮方成。”
言無斐淡淡道:“然後,家主便決定讓我出馬了?”
言無冬道:“嗯,家主仔細想了想,覺得老四所言也不無道理,這才準許多增派一個好手,於是,這才安排了你。”
言無斐想了想道:“他們在對話的時候,你在場?”
言無冬道:“是的。”
言無斐冷笑一聲,道:“好一出雙簧絕唱,連你都給瞞下了啊。”
言無冬一震,估計此刻臉色都綠了,道:“在長老會上,對於下屆家主任人,我可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啊,怎麽,我這都得罪人了是不?”
言無斐淡淡道道:“老五啊,有時候,沒有發表意見就是最大的意見哪,在選擇站隊的時候,明哲保身的中立,是最要不得的,說好聽的,是左右逢源兩不得罪,說難聽的,是對兩邊隊伍都沒有信任度,都沒有好感。那樣的話,當競爭白熱化之時,誰都不願被站在一旁的人捅刀子,所以,通常,他會成為雙方處理的目標。”
言無冬霍的站了起來,盯著言無斐。幾個年輕人皆是大驚,也是站了起來,卻是手足無措,不知該是如何方好。
志林道:“五叔,您......”
志雄道:“五叔,您不可......”
志森和另一年輕人沒有吭聲,但身子都輕輕顫抖了一下,顯然心中恐懼之極,不知所措。
言無冬向前走了幾步,又回走幾步,然後又前走幾步,如此徘徊了一陣子,終是站定,似乎終於作出了重大非常的決定,緩緩道:“我言無冬自忖武功不及你老三,智慧不及老二,所以,我一項都任勞任怨低調做人做事,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跟誰爭什麽,如果,這也有錯的話,莫非,老天專門就愛欺負老實人嗎?老實人招誰惹誰了?”
言無斐淡淡道:“這個世界是現實而殘酷的,所謂的老實人,只能淪落他人腳下的墊腳石,強者便是踩著這些墊腳石,慢慢的攀爬上他們的巔峰人生。那麽,你是願意成為踩著墊腳石攀爬而上的強者,還是願意做那被踩踏的墊腳石,選擇的權利不是在別人手上,而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
這一番話,無疑彌漫著煽動與挑撥,顯而易見的,言無斐分明是在說服他,邁上他的戰車,和他一起奮鬥。
言無冬也知道,此時此刻,當真是選擇站隊的關鍵時刻,一步走錯了,恐怕,他的性命丟不丟姑且不說,他的妻子他的子孫,他門下的弟子,今後的命運,怕是非常糟糕了。
言無冬呆呆的站了許久,沒有任何言語,沉默半晌,忽然脫力般一屁股跌坐在地,還是沉默不語。選擇,真的很難。
言無斐暗暗一歎,知道他終究無法作出選擇,一個優柔寡斷的人,性格決定他的人生。
或許,他心裡,還抱著一線幻想和僥幸,一日沒有火燒眼眉他便是一日無法作出決斷,可是當真正火燒眼眉,危急當頭之際,決斷,還會有用麽?
言無斐輕輕一歎,也坐落地上,不再言語。氛圍,雖然沉默之中依然籠罩著一種局促,但是,相對剛才那種宛如大戰一觸即發的緊迫感,卻是輕松多了。
四個年輕人心情這才一陣輕松,仿佛卸掉心頭大石,喘過氣來,便也一一坐落。沒有人說話了。
或許,在這一刻,他們幾個年輕人當中,會有人忍不住想:四叔,去哪裡啦?
言家老四言無聲是一個很懂得享受的人。
當言家的老三和老五帶著四個年輕人在那片暗黑之地啃著粗糙的乾糧和冷水的時候,他舒舒服服的歪歪斜斜的半躺在一張寬面的長凳上,那雙長途跋涉的散發著臭氣可以熏死蚊蟲的大板腳毫無素質的就擱在矮桌上,也不管桌上的苗家土釀和大魚大肉是否被沾上臭氣而倒了胃口,反正,他高興,他享受。
他享受著身邊站著兩個二八芳齡長相可人的小姑娘一個給他捏肩捶背,一人拿著酒盞和雞腿伺候著他。
言無聲的人生只有一個信條:只有懂得享受的人,才會有追求的。應該是理,要不然,努力,拚搏,奮鬥,又為了何般?難道,通過奮鬥和拚搏,賺取得豐碩的成果之後,也還是漠然對待,不去品嘗一下成果,感受一下成功的味道麽?
那樣,是不是,你自己對你的成果都不予重視,那麽,你又有什麽理由要別人承認和尊重你的成果?
故此,一切努力和奮鬥,都是為享受人生而服務的。那些說什麽知足而樂的人,只不過是一些不思進取滿足而現狀的人的一個安慰自己的借口,或許,他們的潛意識已經對他們的人生進行了消極的審判,他們給自己的判決是,這一生,奮鬥和努力都白費,也就是如此了,滿足了罷。唯有懂得享受的人,才會為獲得享受而從來腳步不停,不斷的奮鬥,不斷的爭取,只有如此,才能夠一步步的攀登高峰,摘取更大的果實。
桌子那端,坐著一個苗家打扮的青年人,青年人的膚色有些黝黑,臉型倒是相當端正,眼眉濃密,目露精光,一看就讓人感覺到了,此人屬於精明強乾那一列的人。
這個青年人的背後數尺之處,還並排站著三個苗家壯漢,腰帶之上皆掛著一柄刃口鋒利的苗刀,在淡淡的燈光之下,偶爾晃動著幾許刺眼的寒芒。面對言無聲腳丫子一陣陣臭氣奔放,青年人居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淡淡道:“言四爺,你剛才說,你們言家的人準備等候天亮才走?”
言無聲懶洋洋道:“我說了。嗯,這雞腿味道不錯,就是醃製時間過長了,導致有些鹹澀。”
青年人道:“我們苗家對吃談不上講究,只求食物久存不壞就是啦。”
言無聲搖搖頭,不無惋惜道:“其實啊,你們苗家那一片地兒,不僅環境優雅,而且水土涼爽,倘若在某個山泉口旁挖掘一個地窖,然後,把需要久存的食物稍作醃製,封嚴其口,存放地窖,實為天然保鮮,味道必定更為鮮美。”
青年人微微點頭:“這個倒是個好建議,回去定要試之一試。”
他微微一頓,然後正色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你們言家人在天亮才行動,那萬無忌看到偷襲無望,知難而退去了,那怎麽辦?”
言無聲一愣,然後把桌上的雙腿收回放下地上,慢慢坐了起來。
桌上的燭火一晃一晃的,他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晃了晃,一絲絲的凝重慢慢的爬上他的臉。
他沉吟了一會兒,仿佛下來決心一般,面無表情的道:“總之,老三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活出溫豐山的。”
他抬頭看向青年人,道:“龍魂鵠,你有什麽建議?”
青年人龍魂鵠眼睛掠過一絲寒芒, 他自然是知道的,這位言四爺向他討建議,絕對不是因為對他的尊重或看重,而是,他那一絲見不得人的私心在作祟,他言四爺希望通過他的“建議”實行,然後,對製造成的後果推卸掉出賣親人的罪孽!既要當表子,又要豎立貞節牌坊之典型!
青年人龍魂鵠心裡冷笑一下,他雖然很鄙夷這種明明把道德踐踏粉碎卻又希望依然可以站在道德高處粉飾自己讓人敬仰的人,不過,他卻是沒有在乎言四爺的虛偽,點點頭,道:“好,既然言無斐必須留下,那麽,我倒是有個建議:如果萬無忌最終沒有出手,那麽,我們的人就出手。”
言四爺仿佛有點意外,道:“你們的人出手?”
龍魂鵠從對方的眼神裡面看見了懷疑,冷笑一聲,道:“怎麽,莫非言四爺看不起我們的人,認為他們不足留下言家第一高手?”
言四爺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道:“是。”
龍魂鵠看了他一眼,道:“言無斐那裡沒有問題,只是,倘若戰鬥開始,我想請言四爺幫忙一下。”
言四爺道:“怎樣幫忙?”
龍魂鵠道:“你出手拖住言無聲,只需拖得五十招,便可以了。言四爺,你辦得到嗎?”
言四爺道:“五十招?”
龍魂鵠點頭道:“嗯。怎樣?”
言四爺道:“成。”
龍魂鵠道:“好,就這說定了。”
他站了起來,對兩個姑娘道:“你們好生招待好言四爺。”
然後,往山洞口走去,他後面站著的三名大漢也默默的跟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