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府邸。
真是人多好辦事。
六個大家族,上百名高手,雖然各為其主的為自己的家族戰鬥,按比例來說一個敵對五個,但是,另外一種說法是,不用任何顧忌傷了盟友,隨隨便便逮誰打誰,感覺比炎炎酷暑灌了碗冰鎮,超爽!
而且,有兩點非常重要,一是參戰的都是各族的精銳高手,二是高手們的手上都有實打實的寶刀利劍。
高手之間的生死搏殺,絕對不是街頭的阿姨大嬸那般推推搡搡,揪揪頭髮扯扯罩子,然後哭哭啼啼了一番,擦乾眼淚,整理好衣服,順理好髮型,拎起菜籃子繼續上市場買菜做飯。
高手搏殺,原本就是要命的事情,何況,當高手手上有了殺人的利器之後,便如同把握著死神的收割機器馬克沁重機槍,迅速地收縮了結束的時間。
僅僅在一頓飯的時間之後,整個南宮府邸安靜了下來。戰鬥結束了?
NO!
只不過是,站著的人沒有幾個了。
墨子節。齊靈山。沈然道。曹玉山。胡開山。南宮於浩。南宮不遇。
也就是說,墨家,齊家,沈家,胡家,曹家,五個家族就剩下他們五位長老了。
南宮世家原本三位長老,也壯烈了一位了。
現在,他們安安靜靜的站著,好像在等著回合鍾鳴,可以坐下來,讓貼心的助理招呼幾個心靈手巧的人兒給他們捏捏脖子捶捶大腿的舒服享受,以便進入下一回合的戰鬥。
夜風徐徐,濃鬱的血腥氣息,似乎凝固了每一寸的空間,讓人幾乎難以喘息。
地上,花圃裡,宛如一個大型的屠宰場剛剛進行了一場巨大的肢解工作之後,工人來不及收拾,便被保護動物協會的愛心人士抓了一個現行,隻好充滿萬般無奈之下,被作以現場取證的要求而保留下來。那是一種,讓人脊梁發冷的驚心動魄的殘忍場面。
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這個原因,應該是由於利器過於鋒利和高手們在出手的力道上面沒有掌握好火候導致的,一擊之下,非死即殘。
好兵器,好勁道!
遍觀現場還可以站著的七人,也就是南宮於浩和南宮不遇兩人並肩靠著站在一起。
另外的五人,都獨立的各居一方,好像有點近似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說的也是,除了南宮世家兩位長老同出一家,只有他們敢於相信將自己的生命交給對方,所以說,團體很重要。
然而,當,某一個團體的凝聚,已經威脅到了多數人的根本利益的時候,團體,往往是首當其衝的需要迎接眾矢之的狂風暴雨的打擊。因為,現場太簡單了,南宮世家的三位長老雖然死了一個,但是還有兩位,其余五個家族都僅僅剩下一位長老,小學的數學計算方式是這個樣子的:你們各個家族都拿出一人,我們也拿出一人,當混合運算的結果為零的時候,南宮世家還可以有一人活著。
活著,是什麽概念?
活著,就是,希望。
墨家等五個家族的代表,當然不樂意看到這種跟他們初衷完全違背的現象。
他們五大家族的根本原因,就是要打垮南宮世家,將南宮世家徹底的抹殺,而絕對不是帶著一筆財富過來幫助南宮世家的,這一點很重要。
剛才嘛,大家打打殺殺,當做飯後甜點也就算了,餐後去KTV嗨皮,你們南宮世家卻要把大家名分下的美女全部大包大攬,這可是不夠厚道了。
墨子節和另外四個家族的長老相互看了遞了一個眼神,大家會意的輕輕點頭。
今晚,不論誰活著,哪怕是讓一條狗活著,就是不能夠讓南宮世家的人活著!
驀然。
五道身影,宛若怒射弓矢,聚焦到了南宮世家兩位長老的身上。
雖然,剛才戰鬥的非常激烈,但還是留著一些沒被打砸波及的罩燈,燈光也許有些暗淡,卻還是可以看出來,不管墨子節幾位大族長老,還是南宮世家兩位長老,他們身上都受了極度的重創。
墨子節他們身子騰空而起,便紛紛觸動了傷口因而迅速加大拉裂了傷口,以致,可以看見,他們的人在空中迅速地移動他們身上的傷口也猛烈的飛濺著殷紅的血液。
血,如雨下。
流血,如同在生命的柴垛上點燃了一把猛火,迅速地抽乾著每一個人的體力。
南宮於浩和南宮不遇,兩人沒有動。
或許,他們只能夠是這個樣子眼睜睜的呆著,好像菜園裡面那一棵嬌嫩的白菜乖乖的等著二師兄進來拱的樣子。
在很多的人眼裡面,他們似乎有些犯傻,怎麽就不知道閃躲呢?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身上的傷,並不輕於任何人,甚至更重,重到了移動一步都成為極大的奢侈。
他們現在的情況是,往好聽的說,是以靜製動以逸待勞的理智,是視死如歸蔑視人間生死的壯烈;往難聽的說,只不過是,凝聚渾身上下的每一絲兒力量,爭取讓敵人在殺死自己的同時也遭受最大程度的傷害!
嗤嗤嗤噗!
刹那,至少有二把劍刺進了南宮於浩的身體,一把劍刺進南宮不遇的心臟一把刀將他的腦袋劈開了兩半。
當然,兩位南宮長老也不是白死的,沈然道的劍還距離一寸,便被南宮於浩的劍在腹部拉開了一個肝腸寸斷的口子,腸子真的一段一段的傾瀉而落,而沈長老也毅力非凡,在最後的一瞬間傾畢生之力手腕翻處劍刃遞進了曹玉山的胃腑——既然,曹玉山不仁不義在先剛剛拉扯了他膊頭一下為他抵擋了南宮於浩的劍為他替死,他也就沒有任何理由強迫自己去恪守仁義道德了。
墨子節和齊靈山也被南宮不遇垂死一擊,雙雙捂著腹部登登登的踉蹌倒退。
唯有使刀的胡開山相對比較幸運。因為,南宮世家兩位長老為了加大打擊面積,沒有采用劍術之中的遞、刺、插、摜、穿等技能,而是直接使用了劈技。剛好,胡開山也用刀,也是劈技。當他的刀劈開了南宮不遇的腦袋的時候,南宮不遇的劍勢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對上他的居高臨下夾帶萬鈞雷霆的慣性劈擊,刀劍相交,失去大腦調令的劍自然再無力頑抗,被磕飛出去。
但是,盡管如此,南宮不遇的垂死一擊是何等霸道,胡開山雖然逃過斷腸破腹的危難,卻被震得四肢百骸如同完全碎裂了一般,“哇”的鮮血長噴。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依稀聽見了“嘰”的一聲輕輕的聲音,聲音有些乾澀,好像金屬器具在骨頭之中穿過因摩擦而發出讓人耳朵難受的聲音。
慢慢的,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裡面似乎多了一些東西,慢慢的,他低頭,看見了自己心臟之處,露出了一截開始緩緩滴落血珠兒的劍尖,全身的氣力,幾乎在一瞬間被完全抽乾,來不及扭頭看一下是誰在後面下黑手,高大的身軀便如同一堆遭遇漲潮的沙塔,猝然倒下。
齊靈山抽回胡開山身上的劍,扭頭看著墨子節,神色有點兒異樣:“墨長老,剛才,你明明有機會,為什麽不出手?”
墨子節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聲音因為中氣受損而柔弱,但是,眼神之中,卻流露著一種難以掩飾的堅強,他緩緩道:“雖然,我們墨家很希望在南宮世家落幕之後,替代他的角色,但是,我們之間的競爭,卻只不過是落在某些人計劃裡面的遊戲而已。”
齊靈山吃驚的道:“墨長老,此話怎講?”
墨子節笑笑道:“嘿嘿,今天,我們打生打死的為了這些木箱子裡面的錢銀,如果,我告訴你,木箱子裡面裝著的只不過是一些石頭,你會相信嗎?”
齊靈山沒有表示相不相信,他沒有回答,他想以他的行動作以回答。他緩緩的走向那堆木箱子。墨子節也沒有阻止,安靜的看著他。
鏘!
齊靈山一劍劈開一具木箱子。
他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原本應該裝著白花花的錢銀才是的啊,怎麽在吃了頓飯之後,然後又殊死搏鬥了一場之後,白花花的錢銀就變成了讓人拎不起一絲兒激情的石頭呢?這一刻,齊靈山恨不得仰天怒嘯:是哪個混蛋魔術師變走了我的錢銀,趕快出現;我可以使用最虔誠的信仰,手掌按住神聖的《聖經》,向七仙女向紅孩兒向申公豹致以最莊嚴最肅穆的宣誓,我保證,我的劍絕對刺不死你!
忽然,齊靈山扭頭冷冷的看著墨子節,冷冷道:“墨長老,你好像早就知道了,木箱子裡面是石頭?”
墨子節道:“是。”
齊靈山道:“為什麽?”
顯然,他的為什麽,是在問,既然墨子節早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什麽還要帶著十多個墨家的精銳參與最後的死亡戰鬥,豈不是白白浪費資源嗎?
墨子節淡淡道:“我如果不如此做,豈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大家,這就是一個騙局?那麽,這一場血拚,還能夠打成嗎?”
為一些石頭拚命?自然沒有任何人如此犯傻。
墨子節接著道:“如果打不成,南宮世家的精英,能夠完全消滅嗎?”
不能!
沒有利益的戰鬥,永遠下不了狠手的!
這些,齊靈山都明白,也許,唯一不明白的是:“墨長老,我想知道的是,你們墨家不惜如此損耗,從中,可以獲取到什麽樣的利益呢?”
墨子節輕輕道:“三少答應了,送一份大禮給墨家,這份大禮,就是南宮世家消失,墨家頂上去。”
齊靈山眼裡厲芒一閃,然後很快黯然了,輕輕歎息道:“果然,南宮玄說的不錯,三少下的一盤好狠的棋,我們都是他手上的棋子。”
聲音一頓,然後盯住墨子節道:“好吧,墨長老,讓我們來結束最後一戰吧。”
墨子節苦笑道:“你看,我們的樣子,你確認我們是還可以繼續動手嗎?”
兩人默默的深深的對視了一眼,忽然同時仰天大笑。
他們大笑的同時,都放開了捂著腹部的手,汩汩的血液,便再無任何阻攔地奔湧而出。
笑聲之中,齊靈山忽然憤怒的叫道:“三少為什麽要選墨家?我不服我不......”
應該還有一個“服”字沒有說出來,便氣斷魂消,一頭栽倒。
聽著齊靈山最後的話語,墨子節的眼神也露出一絲兒的迷惑,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何況,即使是,他知道,也沒有回答的時間,隨著齊靈山倒下,他也氣絕身亡了。
靜悄悄的院子,出現了一個輕盈的腳步聲,一位綠裙年輕女子慢慢的走著。
淡淡的燈光之下,可以看見是一張嬌豔似火的臉,這好像跟她偏於柔順的衣著不那麽搭配,而事實上,你卻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不協調的感覺,仿佛,就算她穿著世上最粗糙的布衣,也一樣可以完全詮釋她身姿的美感,正印證了古人那句話:濃妝淡抹總相宜。
綠裙女人在涼亭下面站了一會兒,霍然身子一晃,如似一縷青煙,快似鬼魅,眨眼間便掠過了一圈,所過之處,油燈,火把,漫空飄飛,很快,燃起了熊熊烈火。
很快,整個南宮府邸都吞沒在熊熊烈火當中。
站在火光之外,綠裙女人癡癡的看著逐漸消失的南宮府邸,如同一弦清流的美目閃現著一絲深深的寒意,輕輕低喃:“夢中遊,你殺我夫君,他咎由自取,我可以原諒,但是,你如此殘忍的傾覆整個南宮世家,我方如詩若不報此仇,豈有何顏面再以南宮世家人居之?!”
驀然,足尖一點,身影如似一縷輕煙在夜空之中,微微一閃,便飄忽消失了。
**********************
“挨次!”
夢中遊同學忽然打了一個噴嚏,他摸了抹鼻子,喃喃道:“不會是誰在詛咒我吧?”
歐陽深點點頭道:“這個倒是難說,畢竟,三少你得罪的人那麽多,總有那麽幾個在打不過你,又鬧不過你的情況之下,唯有過過嘴癮也是有的。”
上官三妹道:“深哥,你就別瞎搗亂了,我們都是江湖兒女,迷信那一套,對於我們是完全免疫的。”
歐陽深搖頭,道:“三妹,你弄寧了我的意思啦,我只是在提醒三少,還有什麽潛在的人需要怎麽樣的處理而已。”
夢同學點點頭,也同意了歐陽深的細心,問道:“譬如呢?”
歐陽深道:“南宮玄有五子,南宮亮居末。也就是說,南宮亮雖然死了,但是,他還有四個哥哥,老大南宮煌,老二南宮洛,老三南宮道,老四南宮圖。”
夢同學道:“南宮煌和南宮洛據在京都任官,南宮道遠去扶桑,據說依附在剛柔流門下,數日之前,追殺我的幾位扶桑忍者,便是通過他的介紹過來中土的;至於南宮圖,在北方經營商業操作。對吧?”
歐陽深忍不住稱讚道:“看來,三少來江浙之前,做足了功課了啊。”
上官三妹白了他一眼,如此白癡的事情,居然輕易的出賣了珍貴的點讚,都不知道點讚對於一些家道貧窮的孩子來說,點讚由來是那麽的稀罕,他們不是名門大戶家裡的公子或格格說句屁都不值的話就被點讚砸的昏頭轉向,貧苦人家的孩子,就算你說的道理非常有理,別人也視若無睹的。上官三妹在感慨的時候,只能夠無語的搖搖頭。
有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
夢家三少如果對江浙一無所知,兩眼一抹黑的來,那就不是來找人,而是來給自己找麻煩了。
曲終,總是,要人散的。
大家都站了起來,沒有更多道別的話,所有的話語,盡在離別的一個深深的凝視之中。
最後的最後,還是墨虎忍不住問出一句已經在他心窩憋了好久好久的話:“三少,你緣於何故,會在墨家、齊家、沈家、胡家、曹家裡面選擇了我們墨家呢?”
眾人的腳步都頓住了,顯然,這個問題幾乎糾結著所有的人的小心肝。
夢同學伸出手在他的膊頭輕輕拍了拍,然後,笑了笑道:“如果,我說,在其他大家族的年輕一輩當中,因為你的顏值最高,你會不會相信?”
墨虎楞了楞,訕訕道:“三少,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夢同學輕輕歎息道:“哎,這個社會,是看顏值的社會,你也就認命了吧。”
眾人雞皮兒掉了滿地,紛紛搶步上馬,一副恨不得立刻遠離夢同學的樣子。
墨虎也爭先恐後的樣子,好像害怕夢同學真的從那個什麽什麽泰國改變了取向回來,被他抓去充當小白鼠般試驗品驗證他的手術是否成功,那個時候,哭都沒地兒去了。
端木白坐在馬鞍之上,沒有立刻走,而是沉聲道:“三少,大嫂她馬家的事情,你就交給我吧。”
夢同學點點頭,道:“好。”
端木白墨虎他們走了之後,杜六儒也起身告辭了,他的意思是給夢同學支使一個鏢師駕駛馬車,送夢同學和他的兩個美人兒回夢家的,但最終,夢同學不許了。
說的也是,幾日之前,“飛雲鏢局”遭遇劫鏢,傷亡慘重,活著的幾個兄弟,還躺著呢,哪能讓人家負傷勞累呢?
夢同學隻好自己做車把式了。沿路上,他的心裡,始終糾結著一絲隱隱的不安,好像哪個非常重要的環節給遺漏了。
什麽漏點呢?
車廂裡面忽然傳出馬婉兒的聲音:“咦,這裡不是妙玉師太居住的明月庵麽?”
某夢同學抬頭,果真,不知不覺的,居然到了一片竹林之中,竹林深處,正是明月庵。
一縷清風拂過臉龐,夢同學的腦海猛地靈光一閃,終於,讓他想起是遺漏了什麽了。他回頭問馬婉兒:“婉兒,南宮亮有沒有妻子?”
裡面的馬婉兒似乎一下子錯愕, 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夢同學為什麽會想起南宮亮的妻子,莫非,他泡了南宮亮的老娘還於心不甘,還要把他的妻子也泡了?這個樣子,好像不好吧?
“婉兒?”
馬婉兒輕輕道:“有是有,不過,那個女孩很冷漠的,連我這個做婆婆的都從來不買帳。”
夢同學非常驚訝,在這個時代,做婆婆的不僅輩分高了,而且,非常具備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威。年輕的時候,她們因為在作小媳婦的時候受到婆婆的嚴厲甚至是苛刻的對待,當角色替代之後,她們便將年輕時候所遭遇的災難變本加厲的灌注在年輕的小媳婦身上,於是,周而複始的惡性循環,便薪火相傳代代不絕。
可是,南宮亮的妻子,居然能夠無視這一套被極為尊重的文化傳統,只能夠說明了一個問題:她有無視的資格!
夢同學不由陷入沉思:“她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馬婉兒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她叫方如詩,是京城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她是眼神非常的冷,看著人的時候,好像如同看著死人的冰冷,所以,我一向不喜歡看見她,估計,她也不願意看見我。”
“奇怪的是,就是南宮玄老頭子都不敢對她有任何異議。嗯,很奇怪的一個人。”
夢同學忽然向著明月庵揚聲道:“師太,為我看一下人,我去去就來。”
手掌在鞍上輕輕一按,身形飛起,破空而去。
明月庵的門處,淡黃的燈光下面,慢慢是轉出了一條灰色的窈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