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屋子,雖然寬度才二十余尺左右,卻很長。
橫擺著三列竹製矮桌子,卻沒有凳子,只是各配備著一個草墊,顯然,這便是凳子啦。
每一列有十張桌子。桌子估摸二尺有余三尺不足,按照每一桌配備一張凳子看來,應該是一人居一桌了。
如果老管家所言,叫他們在此等候吃飯,那麽,極之可能,這裡該是北上家後勤人員的就餐場地。
包括夢同學在內的十名武士一一找了位子坐下。當然,這不是去電影院看大片,無須對號入座,大多數的人都非常隨意的隨便找個靠前的席位便坐下去了。
不過呢,這個世界,永遠缺席不了一些熱愛吸引別人關注的作秀逗比。
一個面肉橫生身材威猛的大漢邁著兩條好像木樁一般的大腿蹬蹬的走到夢同學和酒井安德之間停住,居高臨下的拿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兩人看。
這裡,容許先作簡單交代一下,早些時候,最先被選取的兩個健壯大漢和酒井安德以及夢同學四人,他們在列隊等候的時候,排在最前面,也就是說,他們最靠近北上府邸裡面方向,當老管家引領他們進來之時,他們稍為轉身,便保持著原來的隊列跟隨老管家走進這屋子。
在沿路之中,有老管家在,誰也不敢隨意妄動,乾那破壞秩序抹黑自己素養的事兒。
按照列隊順序,兩個健壯大漢和酒井安德坐了前頭第一排的三個位子,而夢同學則是隨便走到挨著酒井安德身後的第二排位子。
倘若按照剛才的隊列順序,威猛哥居末,那麽,他的位子便是在第四排了,而且,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一排。
對於一個高尚的武士來說,那是很沒有面子的事情。
不過,他未必敢於輕易向第一排的兩個健壯大漢挑釁,書生般孺弱的夢同學和身板羸弱的少年酒井安德成為了的最佳獵選。
他的目光在夢同學和酒井安德二人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停在夢同學的身上,向後者伸出一根指頭,極是傲慢的:“你,站起來。”
夢同學微微抬頭,側視了他一眼,然後,屁股一抬,便準備起來,前面的酒井安德忽然轉過身來,伸出一隻手按住夢同學,冷冷了著威猛哥,冷冷道:“就不起來,你還怎麽滴?”
威猛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眾目睽睽之下,他感覺到了,他的偉大武士精神遭到了體無完膚的踐踏,刹那之間,他果斷扔棄了原先對這個老鄉的體恤之情,恨恨的想著,倘若不是因為念在你是老鄉,又如何會挑了這個中土青年,老早就對付你了!你他祖宗不念我的好也就算了,竟然,還聯合外人來對抗與我,哼哼,既然你不給我面子,就休怪我不給你活下去的機會啦!
無比的恨意怨念刹那掠過他的心間,他的手霍然一抬,抓住刀柄——嗯,也就是抓住刀柄而已,他龐大而威猛的身軀突然“忽”的聲呈螺旋狀態“飄”了出去,越過了前面三排桌子,“啪通”一響摔在一張桌子上面,直接把桌子壓垮,跌了個臉面朝地,估計感覺非常之丟人,一動都不動,不願意再起來了。
酒井安德已經轉過身去,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事兒。
坐在同一排的兩個健壯大漢一臉驚愕,也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第二排的兩個武士看見了威猛哥準備拔刀時際,那個羸弱的少年驟然出拳,擊打在威猛哥的腹部,也不知他的力道到了哪個級別,反正,威猛哥結實肚皮上的衣服生生陷進五寸。
第三排的三個武士看見的是威猛哥要拔刀的刹那,
那個書生一般的孺弱中土青年遞出一掌,拍在威猛哥的左邊腰脅,看上去,他的動作一點都不快,也感覺不出多大的殺傷力,倒像是給人家威猛哥按摩一般軟綿無力,可是,威猛哥卻閃避的念頭都來不及,便被按上一掌,然後,他們深深的震撼了,威猛哥的腰脅好像沒有了肋骨一般應手歪塌了半邊。然後,威猛哥在兩個方向的力道同時作用之下,宛若被抽動的陀螺,旋轉了起來,然後,蠻富詩情畫意的飄了起來,然後,嗯,好像沒有了然後......
“死了!他死了!”
卻是第三排居於威猛哥前面那個武士扭頭過來,首先發現的。
死了?
眾人忍不住一一轉過身來,更有走近觀看。
映入眼中的,是一副極為恐怖的景象。身上沒有任何表傷。
只是,威猛哥的口鼻,眼角,耳朵,都緩慢的流淌著血,這還不止,最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皮膚甚至是頭皮都慢慢的滲出血液!
按照時間推測,若沒有意外的話,不用半個時辰,威猛哥的整個人便會給大夥兒展現一具從血漿之中撈出來的完整人體。這是什麽情況?
嗯,按照醫學理論,威猛哥體內的所有髒腑遭到核化打擊,所有機器被摧毀,肌肉組織,血管、經脈網絡,不僅僅是功能紊亂,而是完全失控,這才導致了,血液逃脫了管道牢籠,自由自在的遊蕩出來。
“嗤——”
一拳一掌,便妙將一個身體強壯杠杠滴猛人給收拾變成了一堆血肉!
這兩個到底是啥人啊?
八嘎,扮豬吃老虎也不是如此矯情罷?
到了後來,前面的兩個健壯武士也忍不住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威猛哥的遺體,然後,雙雙對視了一眼,卻是都從對方的眼裡看見了一抹濃鬱的怖意。
然後,二人不發一言,轉身便走,卻不是坐回位子,而是徑直往門外走去。
門口一暗,老管家的身影適時出現,幾乎跟他們二人撞了個滿懷。
兩個健壯武士卻是反映也極是迅捷,足尖抵地,生生收住步子,老管家不動聲色,微見傴僂的身子微微晃動,便宛如滑溜的魚兒般穿過二人中間狹小縫隙,二人眼裡掠過一絲吃驚,敢情真實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老管家都高深莫測啊!
八嘎,這世界怎滴?
咱兄弟學藝之時,武林世界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啊,那個時候,一些地痞流氓稍微懂上一招兩式的,便足夠橫行鄉裡欺行霸市魚肉百姓啦,待得兄弟二人學藝出來,把那些土鱉揍得他們的媽媽都不認識之後,贏取了相鄰街坊的無數讚譽,不過,隨著他們的位置被抬高,眼光便也看的更遠,他們要走出那一隅之地,闖出一片屬於他們的天空。
沿途之上,兄弟二人做過押鏢,做過黑吃黑的掠奪,可以說是順風順水沒有任何逆境遭遇,由此,他們可謂信心爆棚。
兄弟二人之所以放棄了自由職業而選擇應聘北上家安保工作,不是圖北上家的豐厚薪水,而是厭倦了勞苦奔波的生活,圖一個安穩的環境而已。
按其兄弟二人的設想,以他們高超的武技,進入北上家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哪裡料到,那一個文弱書生般的中土青年和那個羸弱少年都是他們兄弟最沒看在眼裡的人,卻妙變成了最為恐怖之人。
兄弟二人雖然對自己的武技抱有極大的自信,但是,倘若是讓他們兄弟雙雙聯手,要把威猛哥打成這個變態程度,那是決計萬萬辦不到的。
兄弟二人雖很驕傲,卻真真不是傻瓜兩個。
先不提下輪實戰考驗是否必須點到為止不允許殺人,即便是有那樣的規定,看樣子,以他們二人對威猛哥的無情殘忍、根本是毫無顧忌的出手絕殺,只有老天爺才可以確定跟他們對上手的時候,不會猛下殺手!
然後,以一個蹩腳的“意外失手”理由蒙過去。
一份工作而已,委實犯不著拿自己的生命去作賭注。
故此,他們兄弟二人有了退出競爭的行動。而且,最讓他們兄弟沮喪的是,連這個看上去非常平凡的老管家,居然還是一名深不可測的武道高手!
唉,這個世界莫非生病了?
要不然,怎麽一而再的派遣一些他們不上心的人來打擊他們的信心呢?
“兩位,等等。”
老管家在他們兄弟背後說話了。
兄弟二人臉上都出現了一絲猶豫,不知是走還是不走.門口又是一暗,一個漢子挑著一對大木桶進來。
一桶是白米飯,一桶是菜——至於具體是什麽菜,這個比較難以定奪,有肉有青菜有豆片等等,嗯應該是傳說之中的大雜燴罷。
不過呢,也不知是個個饑腸轆轆還是的確大家大族的飯菜比較香,反正啊,個個都如同乖巧的小學生一般坐的那個叫端端正正。
健壯兄弟二人當然得給人家讓道,站開一旁,看向老管家,雖然情緒低落之極,卻是不敢失之禮貌,雙雙向老管家鞠了一躬,左邊這位顯然是兄長,他對老管家道:“老人家您好,我們知道,貴府隻招收三名武士,敝兄弟有自知之明,感覺能力不足,便是......”
老管家擺手阻止他說下去,淡淡道:“道途之說,豈足可信?”
他微微一頓,然後接著道:“其實呢,或許有過隻招聘三名武士的想法,後來,家主在暗中對諸位觀察了一番,發現了一個非常讓家主歡喜之事,那便是,諸位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當今難得之人才,極其喜愛。然後,經過家族高層細致研討,最終需要的人數是九名,而非三名。”
“九名武士?”
“九名......”
“天啊,那我們豈非不用再作競選,直接被錄用啦?!”
“啊,怎麽那麽巧,剛剛死,額不是,是沒了一個,剛好九人!”
“真神奇,他死的還蠻有價值的......”
“是的,他為我們解決了很多煩惱啊,向他致敬!”
“......”
健壯兄弟二人呆呆的看著老管家,幾乎懷疑他們的耳朵有毛病了,但是,顯然,在座眾人應該不會全體耳朵都有毛病是吧?
老管家微微笑了一笑,道:“大夥兒都先吃飯,然後我會帶大夥前往宿舍把你們安頓好,今天好生休息,明天有一場競技需要完成。”
有人忍不住問道:“官家大人您好,不是都撤掉了競賽了麽,怎麽還要競技呢?”
老管家道:“你們都是通過了初步的審核,然後因為資質優秀而被錄用。但是,對於你們的真正能力,北上家還是一個未知的認識對不對?”
眾人自然點頭,表示此乃實情。
老管家道:“倘若在對你們各人的能力不知的情況之下,對各人的任務分配安排重要比重是不是不夠清晰,甚至,將會導致你們互相產生怨氣,從而產生各種不必要的矛盾,然後,給雇主帶來許許多多的麻煩?”
好像是這麽回事。
譬如,把一個在他們眼裡認為有所不及的人安排到既輕松待遇又好的位置,其他之人,焉不會心懷不滿和憤恨,相互拆台事小,因此作出嚴重破壞或損害北上家族的利益之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而不管如何,工作總算是落實下來了。
眾人的心情也輕松了不少,有了食欲,紛紛在靠牆的竹架之上取下碗筷,開吃了。
健壯武士兄弟二人也訕訕拿碗裝飯,然後坐回他們的位置。
最悲哀的當數威猛哥了,他那麽的勤奮那麽地勇敢,不遺余力為了面子去拚命,最終卻真的是把命拚掉了,面子自然也化為烏有。
最可悲的,是他雖然沒有取得面子的成功,卻也應該算是為大家爭取到了免去殘酷競爭的良好功勞是吧,即便是沒有獎金沒有金牌,至少,大家該好生感激一番是也不是?
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了我們,有時候,即便是,你為了某些事兒,把命都拚沒了,也得不到任何好感的。
眾人開飯的時候,那原本挑著飯菜擔子的漢子行之過去,脫下長衫,將威猛哥裹住,然後往肩背上一頂,扛起屍體大步走出了屋子。
居然沒有誰多去看之一眼,仿佛,威猛哥從來沒有出現過。
******
離此約有二十開丈的對面的一間屋子裡面,站著兩個老者,一個是白袍如雪氣度不凡,另外一個卻是那位營養不良的主持審核的考官。
氣度不凡老者望著窗外,低聲道:“你說,那個中土青年他的刀是柳生靜音的刀?”
主持審核考官點點頭,道:“是。”
氣度不凡老者輕輕一歎,道:“有三十年了吧?”
主持審核考官道:“整整三十年。”
氣度不凡老者道:“時間過的真快啊,轉眼之間,我們都老啦。”
主持審核考官也忍不住輕輕一歎,道:“是啊,真的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