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阿牛雙膝一彎,噗通一聲在黑衣女子身側跪下,聲音哽咽,卻是頭也不敢抬起。Ω獵文『 網Ww W.LieWen.Cc
黑衣女子眼珠轉動,瞥了他一眼,似乎微微皺眉,道:“阿牛,為師倒是要問問你,你這是幾個意思呢?你不是夢想重振漢室江山麽,為師如此做,豈非正好給你們掃清障礙麽?你不感激為師,反而責怪為師,卻是何道理?嗯?”
阿牛道:“師父,可是,您殺的這些人,都是我們漢家子弟當中的精英呀......”
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呸!他們還配說是漢家子弟麽,如果是,那麽,元軍之鐵蹄大肆侵略中原,他們早幹嘛去了呀?蒙古人屠殺凌虐你們漢家子弟,他們有所作為過麽?還精英呢,簡直就是思想被奴化了的,只顧明哲保身,認賊作父服服帖帖的可憐蟲而已!”
阿牛道:“師父,您說的或許不無道理。但是,您卻是要知道,蒙元雖是草原遊牧外族,但是,對於整個華夏民族來說,他們也是我們其中的一支,種族雖異,卻依然是一家之親,我們之間的爭鬥,猶如兄弟之間的爭鬥,與外人無關。可是,如今,師父您率領外人參與戰爭,卻是性質完全不同的,是阿牛不想看到的。”
黑衣女子側過臉來看著不敢抬頭恭恭敬敬跪著的阿牛,眼神掠過一絲複雜和無奈。
趙玨輕輕道:“你叫阿牛吧,我趙玨很感激你代我求情,不過,你也是要知道,有些事情,必要之時,還是需要流血的。今夜,流血的人不少了,也不差我一個。”
阿牛卻使勁的搖頭道:“不,不,至少,你不能死!”
趙玨感到好笑,微笑道:“那麽多的人都死了,為何我不能死,莫非,他們的命是土瓦,我的命是金子嗎?”阿牛搖搖頭,卻是說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只是一個勁的道:“你是不可以死的!師父!——”
他忽然抬起頭來,充滿期待的看著他的師父。
黑衣女子心思電轉,忽然明白了她徒弟阿牛的用心良苦:因為,她早先答應為他除掉夢家三少,而當三少被除掉之後,整個中原武林勢必要產生巨大的動蕩,各種勢力重新洗牌,由此生的各種戰鬥自然絕對不會少,那麽,到時候,便必須得有一個武功蓋世高手出來壓製平息,是時候,趙玨當為不二人選;再則,此次緬甸戰役,中原精英盡失,元氣大傷,沒有一個絕世高手坐鎮中原武林,那將是非常危險的,到時,假設外域高手入侵,中原再無人勝任抵禦大任,很可能中原武林會淪陷在外域高手的侵略之中,華夏武林在危機重重不能抵擋的情況之下,被全境掃蕩。
黑衣女子腳下忽然微微輕顫一下,倒不是被阿牛的是非大義所打動,而是,趙玨的當胸一劍雖然沒有刺穿她的心臟,但是,女人的豐滿部位卻是各種經脈布滿、也是心血的交匯點,長時間的失血,身體不受影響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她已經把最主要的血脈樞紐乳根穴封住了,不過,由於這個部位的分支過多,如果全面封鎖的話,那麽,打顫中穴以降到丹田這一段任脈帶便要造成癱瘓之狀,如此一來,雖然在輸送內氣時候,可以繼續通過督脈傳遞到達雙手,但是,在回氣之時,缺了任脈的承載,便將會產生如同斷了零線的電源之短路現象,從而掉閘、內傷。
故此,血流不止的黑衣女子哪怕功力渾厚,卻也耐不住人體的生理消耗,暗一咬牙,強行提氣,不再搭話,五指一並,化爪為掌,印了下去。
噗!
趙玨額骨應聲而裂,仰面便倒,歿。
阿牛看著趙玨的屍體,愣愣的,一言不。
黑衣女子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阿牛,你走吧。”
阿牛沒有動,依然跪著,卻忽然抬起頭注視著他的師父,一字字道:“師父,當年,如若不是您收我為徒,阿牛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放牛娃,如果不是您傳授阿牛武功絕學,教導阿牛做人須得恪守大義,阿牛一定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普通人,也決計不會為了志向,心懷滿腔熱血跟隨秦將軍南征北戰,鐵血金戈戎馬十載。”
黑衣女子眼裡流露出一絲溫柔,但是,極快一閃而過,代替上來的是極盡糾結與複雜。
“阿牛......”
“師父,”阿牛緩緩道,“您武功之高,當世無匹,我一身絕學為您所傳授,自然也是萬萬不可能是您對手,但是,為了求證師父您教導的理論是正確的,請您成全阿牛——阿牛鬥膽與您一戰!”
毋庸置疑的,阿牛是在求死!
以死證道!
黑衣女子嬌軀一震,騰騰的倒退了兩步,眼睛濕潤了。
阿牛,是她的唯一弟子,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孤苦伶仃的給村民放牛,隻為那一天一餐半飽之食。即便是寒冬臘月也是薄衣赤足滿山跑,她疼惜他,收之為徒。
給予溫飽,授予武功,教導他將來入世之思想和志向。
可以說,數年相伴,阿牛在她的心裡,不僅僅只是她的弟子,更是她的孩子,是她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至今,她依然清晰的記得,當她出現在他的面前,告訴他要收他為徒的那天,他被北風吹得裂痕讓人觸目驚心的小臉紅撲撲的,雙眼閃爍著童真和興奮,開心的問她:“師父,他們都喊您‘仙姑’,您一定會仙法是不是?”
當時,她輕撫著他的小臉蛋,含笑柔聲道:“這個世上,是沒有會仙術的仙人的。只不過,因為為師掌握了巨大的力量,讓人們對我產生了尊敬的仰視尊稱‘仙姑’而已。以後,通過你的努力,跟隨為師學到了絕技,掌握了睨視天下的力量,也會為人們所仰視而尊敬的。”
小孩子興奮的拍著手掌,歡天喜地的喊道:“好羅好羅,阿牛不單不會再受欺負,也會受到人們的尊敬羅!”......
往事歷歷在目,如在昨天。
這個小孩長大了,離開了她的身邊,宛如鳥兒的成長必須歷練他的天空,風雨之中磨礪他的成長,哪怕是最是不舍,卻也得該放手時便得放手。
於今,這個孩子成長了,他有了他的人生方向,有了獨立的決斷能力,對人生的意義更有了自成一格的見解。這些,無疑是可喜可賀的,畢竟,這說明了,當年那個小孩子已經徹底成長了,成熟了。
然而,如今,在國家民族大義面前,他們師徒相遇,理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烈碰撞!
其實,誰都沒有錯。
錯的,只是這個時代,他們執著於一份理念的時候,不幸遭遇了來自兩個矛盾體的碰撞,僅此而已!
阿牛是她的孩子,她如何忍心下手?!
所以,她毅然決然地轉身,移動著微帶搖晃的腳步吃力的走著。
“師父!既然您拒絕阿牛的請求,阿牛也沒臉活下去啦......”
噗!
“不!”
仙姑撕心裂肺的一聲嘶喊,猛然轉過頭來,卻見阿牛已經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天靈蓋,氣絕身亡。
“不!——阿牛!不!——”
仙姑再也忍之不住,淚水撲簇簇落下。足下猛烈一跺,向阿牛飛奔過去。
驀地——天空之中,不知從哪裡竄出一道身影,仿佛隱藏已久的毒蛇終於等到了出擊的機會,伸出他致命的毒信子。
砰砰!
一雙枯瘦的手掌居高臨下挾著千鈞雷霆之力悍然轟擊而至,仙姑正值心神大亂之際,且由於失血而身體機能逐漸弱化,可謂身心俱創,倉促之間,哪裡經受得住這個與她巔峰時期所差有限之人的全力襲擊!
“哇!”
仙姑直接被擊飛跌出丈余之外的草叢之中,血狂噴,那塊面紗受不住血液衝擊而飛脫了,飄落另外一叢花兒之上,瞬間把潔白的花兒染紅了。
此時,終於,天際邊出現了一縷曙光。
天亮了。
如此,可以看到了,仙姑美得驚豔的嬌臉蒼白得一絲兒血色都沒有,如果有,也只是她吐出的血液濺射到的。而且,最是讓人震撼的是,她胸.部受創之處大量冒血,衣衫由於被血液濕透而收緊,裹著那具凹凸有致的迷人身體,益見一種詭異的魔性魅力。
一個身材高大的喇嘛老者垂著雙手,緩緩的向仙姑走去。
玉琴郡主忽然叫道:“班巔活佛!”
喇嘛老者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玉琴郡主忽然恨恨道:“你一直都在是也不是?”
班巔活佛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玉琴郡主臉色大變,道:“乎魯圖死前你也在?”
班巔活佛這次連頭都不點一下,以默然表示默認。
玉琴郡主抬起手指遙指班巔活佛,厲聲道:“為何,你見死不救!?”
班巔活佛終於回答了,淡淡道:“本座只是受王爺所托保護你的周全,別人的生死與本座無關。”
玉琴郡主冷笑一聲,道:“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我問你,我現在還在這兒好好的,你卻為何對她襲擊?”
班巔活佛微微一愣,腳下緩了一緩,眼裡極快的掠過一抹凶光,道:“郡主,你太天真了,以她殺人不眨眼的脾性,她早些時候沒動你,只是因為你不會武功,對她沒有攻擊力,但是,當她解決掉所有的人之後,你以為她還會留下你嗎?”
玉琴郡主冷笑一下,冷冷道:“恐怕這不是實情罷?真正的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天竺佛教分支不少,在各種權力的傾軋之下,很多分支被排斥離開了自己的家園。仙姑便是被迫離開故土遷移至緬甸的其中一支。而由於仙姑的影響力不小,天竺的其他支派勢力懼怕她異日卷土重來,再回天竺,奪回她應該擁有的地位,於是,暗中與你協定,讓你伺機除掉仙姑為條件,然後,他們暗中資助你鞏固在青藏的地位,對嗎?班巔活佛?”
班巔活佛高大的身軀猛一顫,霍然轉身,盯著玉琴郡主,眼裡凶光更盛,冷冷道:“小丫頭,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是不是王爺告訴你的!”
即便是相隔遙遠,幾乎有二十多丈的距離,而玉琴郡主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毫不保留釋放出來的強盛殺機,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銀牙一咬,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班巔活佛寒聲道:“你不怕本座殺了你嗎?”
玉琴郡主道:“你敢!我若死了,我爹自會治你一個保護不力之罪,絕對也活不了。”
班巔活佛搖搖頭,道:“小丫頭,你要知道,一則,這裡的戰場,生生死死,並沒有額定在誰的身上,即便你貴為郡主,在瞬息萬變刀兵殺戮的戰場之上,死了也就死了,本座是人不是神,能力有限,王爺也是行軍出身,且是明理之人,自然懂得其中道理,諒不至怪罪於本座。再則,即便是王爺怪罪落來,本座大不了回青藏去,青藏乃政治邊緣地帶,複雜之極,別說王爺不敢輕易蒞臨,即便是當今朝廷,也采取各種安撫手段,而且,也不可能為你一個郡主,輕易大動乾戈舉兵前往一個充滿未知數的戰場。”
玉琴郡主臉色煞白, 道:“你真的要殺我啦?......”
班巔活佛微微一笑,道:“不忙,你就好比那煮熟的鴨子,總是不會憑空飛走的,在本座面前,你飛不了。”班巔活佛不打算理會與她,便要轉回身去給予仙姑最後一擊,他相信,再有一擊,仙姑絕對活不了。
然而,就在他欲轉未轉的那一刹那,他的身軀猛的僵住了,眼裡露出了一抹深深的忌憚,老臉也是充滿了詫異的表情。
仿佛,白天見到鬼一樣。
玉琴郡主忍不住順著他的眼神扭頭看去,也是一愣,然後,她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爬上了喜悅,原本緊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了,臉色也慢慢的紅潤了,緊繃的臉皮慢慢的松開,慢慢的有了笑容,如花朵一般,美麗的綻放。
她的視線當中,一個一襲青衣的俊俏青年正踏著晨光,背著雙手,一步一步的踏水而來。
玉琴郡主忍不住嬌呼起來:“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