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同學慢慢的走著,走過小溪,從玉琴郡主的身旁走過去,與班巔活佛擦身而過,向仙姑所在的草叢走去。獵 文』網Ww W.『LieWen.Cc
班巔活佛雙掌暗自凝聚畢生之功力,手背青筋怒然凸顯,卻愣是不敢輕易動之一動,只是默默的眼睜睜的任由夢同學走過去了。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夢同學的鞋子看。
一雙男人的鞋子有什麽好看?
雖然,夢同學這雙邊沿鑲嵌著瑪瑙的鹿皮長筒皮靴的確價值不菲,但是,對於一個身份高貴的活佛來說,他什麽東西沒見識過,區區一雙貴族皮靴而已,用得著一臉震撼的表情嗎?
實則不然,讓他震撼的是,夢同學這雙皮靴乾乾爽爽的,好像剛剛從櫃子取出來的,不僅不見他一路走來被草叢的露水沾濕之痕跡,更不見踏水走過小溪被水花打濕的痕跡,點水未沾。
他是如何做到的?
稍為有武學常識之人,當得知道,輕功,所憑借的,無非是強提一口丹田之氣,使得身體突破地心吸力之規律,獲得短暫的空中飛行能力。至於,空中可以飛行的時間之長短,便取決於該“飛行員”丹田之氣是強或是弱。即便是最為神奇的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一葦渡江”,其實,除了必需具備深厚的內功之外,還需懂得掌握一些宛如船隻航行的借力推動技術,擅於充分利用水面慣性滑行之時回氣的技巧,否則,在水面航行中途後力不續之際,墜落水中,成了一個落湯雞模樣,就鬧笑話了。
再如最讓人神往的絕世輕功“凌空飛渡”,乃全真教創始人長春真人丘處機丘真人研究張三豐的“梯雲縱”之後,獲得啟,賦予了新的理念,看似瀟灑,雙腿交叉,雲中漫步的飄逸,實則只是在雙腿空中交接之時暗中互相借力,算是“梯雲縱”的加強版而已。而且,到了伊志平那一代以後,已經大不如前,空中停留的時間大為縮短。
而,好像夢同學剛才如此輕松隨意的模樣,仿佛,他已經無需刻意提氣,只是憑著本能的技能走過來的,仿佛,他天生就擁有了飛鳥的任意翱翔天地之間的本源技術。
這是一種什麽概念?
至少,班巔活佛知道,好像夢同學那樣輕松隨意,他絕對無法完成。
這也就說明了,至少,人家的功力要高出許多。至於高出多少,他看不出。
班巔活佛可是一個行事極端謹慎之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去嘗試。
就好像對付仙姑一樣,他隱匿暗處,不知有多少機會從他眼前出現,但是,他還是生生強忍住了,他要等到一個最佳的時機。
事實上,他等到了,給予了仙姑致命的一擊。
當他在暗處看見了仙姑的出現,他就已經想到了仙姑決計逃不出他手掌的結果。
只不過,他究竟是沒有想到,夢同學會突然出現,卻要他面對另外一個結果,一個離開他掌控的結果。
夢同學來到了仙姑的身邊,緩緩彎下腰,慢慢的伸出雙手,一手摟住了她的腰,一手掌溫柔的蓋在仙姑依然汩汩滲血的創口之上,內力到處,血流頓止。
仙姑疲倦的睜開眼睛看著他,陷入迷茫的眼神裡出現了短暫的清澈,痛苦的嬌臉上硬是擠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嘴唇蠢蠢欲動,卻似乎已經再無力氣說話了。
夢同學微微笑了一笑,柔聲道:“艾麗婭,這個世上,除了我有資格取走你的性命,誰也沒有資格,因為,你,是我的。”
班巔活佛在後面處冷笑一聲,冷冷道:“三少,可怕未必罷。”
一陣雜亂卻迅捷的腳步聲響起,視線當中,出現了一群年紀不等形式不一的中原武林各路豪傑,如果一定要指出一個共同點,那便是,這群多達百人的隊伍個個都非常之狼狽,渾身上下,血漬斑斑,衣衫破爛,臉上都是書寫著無盡之疲倦和憤怒。
乍一看,他們不像是風光無限威風八面的各路英雄好漢,倒是,更接近於一群要飯的兄弟給狗搶狗糧之時,撞上了吝惜而強悍的地主老財支使一班惡奴對他們各種凌虐之後,然後,把他們驅趕出十八條街。
這群中原武林豪傑當中,不僅有段麻子段大師,還有大理天龍寺的五位高僧,連五毒教的新晉教主龍魂鵠和拜月教的文萊格也來了。
且,中原八大門派下山歷練江湖的弟子也到了。
再,在綠林盟主的動之下,就近的各路舵主寨主,雲集而來。
不過,看樣子,他們的隊伍人員之眾,顯然遠遠不止這一百幾十人的,定是由於他們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之慘烈的遭遇戰,經過壯烈了不知多少高手的性命,才換取來之不易的慘勝戰果。
看他們來勢洶洶的樣子,顯然,此時時刻,他們心頭最大的願望,便是挖出敵人,把他們撕成碎片!
適時,班巔活佛抬手一指,指向夢同學摟著的艾麗婭,沉聲道:“你們要找的罪魁禍,便是那個女人。”“在哪裡!?”
一個高大漢子立刻暴跳如雷,揮舞著缽頭大的拳頭,跳將出來,大聲喝道:“兀那老喇嘛,那個女人在哪裡,格老子的,瞧瞧俺怎般使用拳頭把她砸成一堆肉醬的!”
連一位天龍寺的高僧也附和喝道:“對對,老衲的一陽指好久沒使用啦,世人都誤以為老衲不會啦,就拿她試試,保證可以給世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連一位得道高僧都忍不住破了嗔戒,可想而知,他的怨氣多麽之嚴重。佛都有火啊!不過,當一行人浩浩蕩蕩火急火燎行將近前之時,龍魂鵠一愣,脫口道:“三少!”
文萊格也是一怔,道:“三少......”
段大師足下一頓,凝視夢同學,也是不由大為意外,“咦”了一聲,微微皺眉,道:“三少,那老喇嘛說的可是事實?”
當先的幾位天龍寺高僧包括了剛才脾氣的那位高僧在內,幾人踏上一步,皆是雙手合十對老喇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口稱:“小僧等見過活佛。”
眾人不由皆是震驚不小,大理天龍寺的幾位高僧身份何等高貴,即便是當年執政大理國主,見了他們也要畢恭畢敬執後輩之禮拜見。
而眼前,這些往昔高高在上的高僧,卻在這個老喇嘛面前自稱“小僧”,那麽,他的身份,該是多麽之高貴?班巔活佛暗暗糾結了一下,以他的身份和武功,在往日,他絕對沒把這幾位高僧放在眼裡,很可能會不予理睬。但是,今天,眾目睽睽之下,一則不便失了風度,二則,此地存在著一個同樣級別的級高手,讓他失去了該有的高傲,於是,隻得單掌立胸,微微一欠身,道:“五位師侄客氣了。”
師侄?
眾人大汗。
一聲稱呼,無形之中,把五位高僧拉下了一輩。
如果此乃事實,這裡的群雄們,按照輩分,豈不是都是他的孫子輩的,甚至更小輩?
然而,五位高僧的老臉之上,不僅沒有不甘心的表情,反而很是受用,非常開心的模樣,都露出了比天際邊的晨霞還要燦爛的笑容。
當然,更多是人卻采取了選擇性的移開視線,將聚焦聚集在夢同學身上。
畢竟,夢同學才是他們心目中最璀璨的亮點。
而且,眼下所生之事,當真讓他們如同墜入雲裡霧裡一般迷茫,正如段大師所言:那老喇嘛說的,可是事實?——也就是說,他手上抱著的那個女人,當真是對方那支神秘部隊的最高長官?
忽然,人群一陣騷亂,接著八大門派的弟子飛奔出去,翻看地上的屍體。
“吳凱倫吳師兄!”
“黃麒麟師兄!”
“林淑寶師兄!”
“皇甫勝師兄!”
“玉如音師妹!”
“阿彌陀佛,度過師弟......”
“玉虛師兄......”
其余武林豪客也忍不住拔足跑出,四處尋找各自熟悉的親朋好友。
或許,這片戰區的慘況遠遠不如他們所經歷過的,但是,須知,這些可是中原八大門派青年一代的精粹呀,他們的死亡,那是對整個武林下一代的重創!
相較之下,他們的隕落,更讓人為之震撼與痛心!
“瀚空子!”
“華衛驥!”
“吳立軍!”
“長裡迪!”
“......”
“......”
“......”
最為人駭然的是:
“趙玨師兄!是趙師兄!趙師兄呀!......”
兩個青城派少年跪倒在趙玨屍體旁邊,嚎啕痛哭。
眾人大驚,紛紛飛奔過去。
然後,很多人都看見了額骨陷了下去已經氣絕身亡的趙玨之屍體。
眾人的心情,立刻沉到了谷底,感到拔涼拔涼的。
對於趙玨,連少林寺方丈和武當派掌門峨眉派掌門都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下一代的中原武林,趙玨必是一顆璀璨的明星,乃支撐整片武林世界的主導力量。
可是,如今,這顆璀璨的明星,卻過早的隕落,夭折了!
毋庸置疑的,他的隕落,乃是對整個中原武林的致命打擊!
沉默。
忽然沉寂了下來。
這個場景,無疑是非常之詭秘的。
明明,百八十人,人人的臉上都充滿著無以倫比的憤慨,有點更是淚水在眼眶打轉。
明明,剛才還不少人為失去親友的創痛而悲痛嘶喊。
然而,這一刻,竟然毫無征兆的,仿佛某個歌唱家唱得正歡之時被掐斷了脖子一般,忽然之間就沉寂了下來。
這一刻,所有的眼睛,都聚集在夢同學的身上。
每一雙眼睛裡面,都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憤慨,不解,迷惑......
他們之所以趕赴緬甸戰場,很大的原因,是由於夢同學這個“忠魂指”令主的參與,才響應號召來的。
執掌“忠魂指”之令主,從來都是為國家民族大義而服務的,夢同學雖然性格乖張行事張狂,但是,他從來不敢做出違背“忠魂指”令主該遵守的道德精義之事情。而眼下,他懷裡的女人,便是這個戰場的最大凶手屠夫,她不僅組織了一支戰力恐怖的神秘部隊,導致中原武林精英折損無數,更把中原武林的下一代中堅力量幾乎摧毀殆盡!
這一個劊子手,即便是千刀加身,也難消其滔天大罪!
然而,看樣子,貌似,他好像反而把這個劊子手給保護了起來!
這是什麽情況?
偏偏,在場眾人,居然沒有誰敢輕易言疑問。
仙姑嘴唇輕顫,終於抖了幾個字兒:“三少,別......別管我罷......”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在場之人,除了玉琴郡主一人之外,無一不是耳聰目明之輩,值此清風徐徐,山野沉寂如死之中,倒是清晰的送進了沒一人的耳裡,那萬般之柔情萬般之無奈蘊藏著深不見底的不舍訣別,深入心間,靈魂都要為之顫抖,把心給揉碎灑落遍地......
忽然,眾人心裡生起了一絲明悟,隱隱明白了夢同學之所以對這個劊子手網開一面的某些不得不說的秘密。
不過,明白歸明白,這個世上,有些事情,生之後,不是明白不是理解,就可以繞之過去當作從來沒有生一過樣無視的。
尤其是,當班巔活佛默默的率先向夢同學踏上一步之後,直接產生了導火線被點燃之效應,帶動了很多人腳下好像不由自主的齊刷刷的一起向夢同學默默遞進步伐。
夢同學對仙姑柔柔的淡淡的一笑,然後,抬頭,掃了逐漸形成包圍的眾人一眼,淡淡道:“我會給大家一個滿意交代。”
段大師歎息道:“三少,你打算怎麽給大家交代,講到底,這不是江湖個人恩怨廝殺,而是,涉及到我們的百姓家園,而且,你也是看到的,經此一役,中原武林,怕是由於精英盡失,陷入頹靡,二十年也難以複蘇呀。”
夢同學沉吟片刻,緩緩道:“好,既然如此,傳我話,往後二十年之中,各大門派修生養息,不能相互傾軋廝殺,違令者,我決不饒恕!”
段大師雙手抱拳道:“謹遵令主指令,一定傳到各門各派之中。”
夢同學點點頭,道:“這就好。”
段大師遲疑道:“可是,三少,這個女子......”
夢同學淡淡道:“她現在身受重傷,我要把她的傷治愈,然後,跟她打一場公平的生死對決。”
班巔活佛忽然來了這麽一句:“公平?你嘴裡的所謂公平,又有誰看得見?說不定,你放她走,我們誰也看不見的。”
夢同學冷冷一笑,點點頭,道:“雖然,我不敢確定其他之人是否能夠看見我和她的公平決戰,卻是完全可以確定,你是一定看之不見的,因為,你得死——誰傷害了我的女人,誰都得死。”
最後那個“死”字出口,夢同學腳步移動,一步一步的向班巔活佛逼近過去。
隨著,夢同學腳步踩踏大地,憑空裡,這一片山嶺的空間猛一沉,仿佛,天地之間生生下陷了數寸,讓人陡生重力忽失的眩暈感覺。
晨風拂過,居然隱隱鍾鋁哀鳴,如嗚似咽。
這,莫非便是傳說之中,來自幽冥地府的喪鍾被敲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