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荊山,血雨腥風,那些埋存在荊山土地中楚王的先祖們,為了楚國開天辟地的士人們,或許正此刻看著這場廝殺,要不然為何天空中的雨水越下越大。申包胥滿頭的銀發濕漉漉的貼在身上,他看著自己的心腹武士一個個死亡在自己面前:啊!
呂荼的援軍漸漸圍攏了上來,把申包胥圍在了一個高崗上。
僅存的申包胥武士們,他們發起一次一次的攻擊突圍,可是卻沒有得逞,他們死在了進攻的路上。
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明明方才是一邊倒的另一方,如今卻成了一邊倒的這一方!
申包胥看著圍攏過來的呂荼援軍,他仰天咆哮,雨水順著他的白發,他縱橫溝谷的肌膚流落在地上,接著帶著鮮血順勢而下,最終匯成一條小流,流進了河水裡,河水映紅,山倒映,山紅。
“砍死他”突然東門無澤一聲暴喝,他身旁的武士聞言,拿起大戈紛紛砸向申包胥。
申包胥見狀哈哈大笑,他劍指蒼天道:“老天,我申包胥不甘,不甘啊!”
轟!
多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大戈砸向了申包胥的頭顱,身體,就在同一時間,在河對岸有一人騎著快馬高聲急呼道:“住手!”
可是晚了,那密密麻麻的大戈狠狠的砸進了申包胥蒼老的身體,一個挺拔如松的老人一瞬間血肉模糊。
“住手,住手…”那騎著快馬的人語氣中竟然由慢慢的請求變成了央求,最後變成了嗚咽哭泣。
眾人回過頭來看向那雨幕中漸漸清晰的騎者模樣,他一身精煉的鎧子甲,身後披著一個繡著翱翔九天大紅鳳凰的披風,他的歲數約莫比呂荼小了十歲左右。
“夫子,夫子……”那騎者跳下戰馬後,往河水裡狂奔,他身後跟著無數的紅色披風楚國軍隊,他們像紅色的魔焰席卷而來,碾壓而來。
那騎者在水中遊著,無數的楚國軍士將領見狀,無不嚇的肝膽欲裂,紛紛跳入河中擁護著他往河對岸遊去。
河水在雨水的灌溉下,湍急,寬闊,冰涼,似乎想淹沒這股紅**焰,可是越來越多的楚國軍隊跳入了河中,一時間楚國軍隊鑄成了人肉的紅色長城,這個紅色長城橫跨河水,把河水似乎都要阻斷。
投鞭斷流,現在楚國軍隊用自己的血肉,用披風的紅色阻斷了河流。
霹靂啪啦!
一聲春雷從天空中爆響,河水帶起的波浪衝擊著那個紅色長城,沒有人因此而退卻,他們手拉著手為自己的王在河水中開出了一條道路。
渾身泥濘傷痕累累的呂荼被釁蚡黃扶起,他喘著粗氣看著這一幕,所有還活著的河對岸的人都看著這一幕。
那個年輕人被無情的河水和雨水浸濕了身體,他的鎧甲他披風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他從河水中奔跑出來,所有人都沒有向前阻擋他的道路。
雨幕中手執兵戈追隨保護呂荼的人都不自由的為其讓開一條道路,土地泥濘,那年輕的王邊跑邊哭,邊跌倒邊爬起,邊再大哭。
此時他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浸泡的血紅,他的鼻腔被難過的液體堵塞,他的口腔痛楚如鋸。
看著他狼狽的踉蹌爬到跑到申包胥那堆肉泥邊,所有人都沉默了。
無數的紅色軍隊湧了過來把呂荼一行人全部包圍,他們拿著大戈,拿著長矛,拿著青銅劍,拉著硬弓……只要他們的王一旦下令,呂荼這一幫人將在霎時間成為屍體。
那個爬到申包胥血肉模糊的屍體前的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申包胥傾注心血最多的弟子,有熊軫,當今的楚王。
“夫子,
夫子,不,不,不!”楚昭王先是想用雙手把申包胥的遺體給環抱在懷裡,可是申包胥的遺體已經被無數的武器給切碎成了肉泥,他怎麽能抱起呢?楚昭王臉色蒼白的用手抓起申包胥的碎肉,他咆哮著,似乎是疑惑,似乎是不願,似乎是憤懣,似乎是不相信。
“為什麽,為什麽?”楚昭王眼神有些空洞,他看著手中那些碎肉,不停的大聲詢問著。
可是那些在雨水衝刷下還往外冒血跡的碎肉怎麽可能回應他呢。
不一會,他手中的碎肉,不再有鮮紅,只是變成慘白。
楚昭王的手,楚昭王的全身繃緊的身體表面都沒有了血色,他惡狠狠的看向了那個顫巍巍被眾人攙扶著擁護著的呂荼。
沒有說話,雨水嘩啦啦的繼續下著。
呂荼也盯著他,二人相視,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這天地除了雨水敢鬧出動靜,誰還敢?
楚昭王揚手對著眾軍就要下命令屠殺一切呂荼一行還活著的人,讓這些人為自家夫子殉葬,就在這時一個哇哇大哭大笑的老者聲音傳來。
只見他白眉白發,長長的散亂披肩,只是末了處用荊繩系著,他赤著腳,身著五彩斑衣,腰間掛著一個大葫蘆,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給人感覺到他老到不能再老。
他張牙舞爪的從雨幕中奔馳著,這個行為,告訴人們他的精力十分的旺盛,他還可以再活三十年。
因為此人的出現,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那老者,楚昭王也是手上一停。
呂荼看清那老者的面貌,神色驚喜,他哆嗦著用劍支撐身體站起,嘴角在發顫,眼睛不自由的流出淚:“夫子,是你嗎?”
那人的面貌在呂荼的記憶裡重現碰撞,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小胳膊小腿的騎在一個如同老頑童的老者身上,還時不時用手拍打的他頭,拽著他的白發,把他當牛馬騎著。
玩到開心處,二人哈哈大笑,相互抵眉兒,叫喊著:“羊奶塊,給……”
那人不是別人,是呂荼幼年時一個永遠都不會讓他忘記的老人,讓他嘗受到爺孫之間快樂的人,那個人就是老萊子。
那個在臨淄田穰苴設三關最後一關大戰上,出手相助,說陰陽五行的老人。
老人在雨中若無人的奔跑著,大笑著,大哭著,無數的人看著他盯著他,沒有人發出一絲的動靜,只有雨水嘩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