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施夷光聞言沒好氣道:“怪不得,他要攛掇吳國和齊國聯姻,看來他就是個虛偽的人,假的不能再假的隱士!”
呂荼聞言嘴角抽搐,不過仔細想想施夷光的話,也不無道理,無論季扎在朝在野其實都在心憂吳國的朝堂和百姓。
馬車隆隆的前進著,呂荼挑開車簾,看著烏陰陰的天空,心裡不知為什麽總是悸動的緊,他隱隱覺得有一場大變即將到來。
齊都,臨淄,最近氣氛有些詭異,突然陰沉的天空傳來一聲霹靂,雨季到來了。
齊景公滿頭白發,他幾乎是趴在案幾上看著各地上報來的奏章,這些年他的視力越發差了,他不得不對各地下令,凡是呈報上來的奏章盡量用大字寫,可就算是這樣,他還必須趴在案幾上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仲由花白頭髮,像一個忠貞的衛士,就那樣靜靜的守護在他身邊。
一陣帶著雨水之味的風吹進殿內,燭火似乎在搖曳中即將破滅。
仲由忙讓人關好門窗。
齊景公被涼風吹的咳嗽起來,他把筆放下:“仲由,此時是幾更天了?”
仲由算了算道:“君上,三更了,是該休息了”。
仲由見齊景公想站起來,慌忙上前去扶,齊景公錘著酸痛癢的膝蓋道:“老了,老了,看來寡人真的老了”。
一邊感歎著一邊顫巍巍的收了收身上的披風,想要把自己包裹緊些。
“陽生狩獵還沒有回來嗎?”齊景公想起一事,眉頭緊皺道。
仲由搖頭,齊景公見狀更是愁眉:“仲由,寡人這幾天心裡一直惴惴不安,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你說會不會是陽生他……”
說到這裡齊景公由於情緒不穩定導致咳嗽起來,仲由忙為其捶背安慰道:“君上,陽生公子雖然病情沒有好轉,但也沒有惡化,聽說陳恆大夫已經傾盡家產為陽生公子尋找巫醫和藥材,相信很快陽生公子會轉好的”。
齊景公聞言沒有表態而是轉換話題道:“仲由,寡人有一個疑問,陽生既然得了如此嚴重的病為何還要出去狩獵呢?這件事寡人一直有些想不明白?”
仲由搖頭,關於這點他也想過,只是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君上,計然大夫是被陷害的,您為何明知,卻不救他呢?”仲由突然想起一事道。
齊景公聞言身體靜止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在殿內由仲由扶著散起步來。
計然,唯一隱藏在朝堂上最大的呂荼底牌,前些月因為一件撞人案被拿下,不少人都知道事情有蹊蹺,畢竟好端端正在騎乘的馬怎麽可能受驚,而受驚後卻發了瘋的撞人,可是事實是計然的確乘馬在街上撞死了一名貴族。
計然倒台後,朝堂上一下肅靜,因為偏向呂荼的大將軍國夏被賦閑在家,原大諫蒲余候被貶斥降為東海令,孫武在打敗晉軍後也強令回家守孝,晏圉范蠡高柴卜商宰予公輸班三大騎將等人更是被貶的被貶,被下獄的下獄,至於那些中立派譬如弦章禦鞅也是被打壓的喘不過氣來。
而明眼支持呂荼一派的領頭人艾孔也因為前年的死去,樹倒猢猻散,其麾下人馬要嘛倒戈成為陽生系的人,要嘛被貶被下獄。
伍子胥是這些人中混的比較好的,升升降降,再降再升。
杜扃仍然是他的宰相,可是這個宰相越發沒有實權,他覺得他的權利被手下輔相陳恆架空了,只是面子的問題,他不想臨老死了老死了,連顏面都保不存,於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宗呂青本來也是挺呂荼一派,只是他是宗族之人,沒有實權,翻不起什麽花樣來,再說這些年陽生對其還不錯,他成了順其自然的那種人。
總之整個朝堂上現在遍布的幾乎都是“陽生的人”。
可是齊景公明明看到卻不聞不問,這讓仲由有些摸不著頭腦,要是在這樣下去,公子荼回國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就在二人都在殿中想七想八的時候,突然殿外打了巨大的閃電,那閃電把整個殿中都照明了,接著就是嚇人的雷聲。
“君上,回去休息吧?”仲由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勸諫道。
齊景公搖了搖頭:“仲由,你說荼兒他為什麽現在還不歸國,難道他不知寡人……想他嗎?”
齊景公本來想說難道他不知寡人就要死了嗎,只是臨了又把死了變成想呂荼了。
仲由道:“君上,莫要擔心,最新的消息是公子已經離開了越國,相信他很快就會踏上齊國的土地,到時您就可以”。
可以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只聽得殿外喊殺聲一片,那喊殺聲在雨夜雷聲交加下顯得更是瘮人。
齊景公大驚失色,仲由更是當場抽出了身上的佩劍,喝令殿外的心腹虎衛去查探到底發生了何事。
“宮廷政變?!”齊景公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四個字,因為在六十年前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在崔杼晏嬰等一幫大夫的支持下登上了君位。
可是整整六十年了,難道六十年前的遭遇就要重現了嗎?
“陽生?!寡人可是你的父親啊,難道你連父親也敢如此對待嗎?”齊景公胸口起伏著,他滿頭的白發此時顯得有些猙獰。
仲由聞言汗毛倒起,他似乎想通了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那就是明明陽生公子身患重病為何還要出去打獵的原因,這哪裡是打獵,這是去城外調兵遣將去了。
仲由忍不住破口大罵陽生忤逆必遭天譴。
不一會兒殿外心腹虎衛滿身是血的跑了進來,證實了的確是陽生的手下發動政變。
仲由見聞當下不再猶豫命令虎衛集結,準備帶著齊景公衝殺出包圍。
殿外的雷聲雨聲越發大了。
齊景公瘦弱老癟的身體哆嗦著,他看著仲由,看著殿中那僅存的殺的渾身是血的虎衛,哈哈大笑起來。
“君上”眾人大驚。
齊景公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走回案幾旁,撕掉貼身的白色衣物,唰唰毛筆寫了起來,並最後蓋上了齊國國君的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