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實說出了這一番話後,頓時感到整個人舒暢了許多,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澄清萬分。
好像是多年的一股惡氣都盡數吐出去了一樣。
只是想象中,陳止略顯慌亂的表情,卻沒有出現在鄭實的面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聲輕笑。
“失意則暴躁頹喪,不生奮自強之心,只有怨恨之念,而今得意了卻又忘形,不知進退深厚,鄭實,我將你從那都尉的位置上撤,實在是明智之選。”
陳止這話一說,鄭實的臉色頓時黑得好像豬肝一樣,他強行壓下心頭的怒意,呵斥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不知死活,妄圖以些許言語擠兌我?還是想想今天的事如何善後吧。”
“你以為這是擠兌,”陳止搖搖頭,面露遺憾之色,“連局面都看不清楚,局面也分辨不清,鄭家你這一代的人中,本以你為尊,可見此族衰落早已就是定局。”
鄭太公此時開口道:“陳太守,望你能將這話說的清楚些,我鄭家就算再怎麽落魄,也還是這代郡一畝三分地上的望族,你將我鄭家的主乾之人,盡數抓來此地,到底是打著什麽主意?讓你給出說法,說的卻都是捕風捉影的勾當,便是這些皆是真的,你就能抓人了?老夫今年的年歲,早就過了朝廷尊老之時,你得想清楚後果!”
“捕風捉影?”陳止淡淡一笑,“連你們都知道,捕風捉影的事不足為憑,那本官既然敢讓人動手,那肯定是做好了準備,我且問你,八月初一,鄭宮身在何處?做了何事?”
這麽一個巨大的轉折,說的鄭太公眉頭一皺。
他是知道這個鄭宮的,乃是鄭實的兄弟,在薊縣的大將軍府行走,負責的是與兩州刺史王浚的聯絡,過去其實不受薊縣方向待見,但自從陳止抵達,又有吳階行走,終於讓鄭宮受了重視,連王浚都親自見了他幾面。
但知道歸知道,以鄭太公這樣的地位,他能知道大勢,卻無從了解細節,八月初一鄭宮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他還真是無從得知。
不過,這老人自己不知道,卻知道什麽人知曉,於是順勢就朝著鄭林和鄭實看了過去,但入目的卻是兩個神色激變的面孔,老人頓時就知道情況不妙。
而陳止也不等鄭太公了解,就當先說道:“八月初一,薊縣青角巷,鄭宮以鄭家的名義,與那城中的一乾胡商接觸,只是那胡商表面看起來,只是行走在中原和塞外的一家商旅,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小部勿塞的人馬,此族沒少做那打家劫舍的事,時常混同鮮卑大部入寇中原,十分熱衷於打草谷,而在尋常的日子裡,這個部族也時常入寇,只不過有個地方頗為奇怪……”
隨著陳止的話語進行,鄭實、鄭林的臉色越難看起來,這也讓其他鄭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此族行寇以來,幾乎都能滿載而歸,不僅不會被朝廷抓捕、剿滅,甚至都機會不會與之照面,這裡面的一個主要原因,實際上就是細作之功,而這細作正是裝扮成了胡商與馬匪,借著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了解幽州的虛實,從而讓其部族的行動更有針對性,同時……”
聽到這裡,鄭家眾人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胡商既然是那個勿塞部族的探子,那鄭宮這個時候找此人,那又是為了什麽?怕是留下了什麽口實。
但更要命的,卻是陳止接下來的敘述:“牧民遊馬,逐水草而居,乃天之性也,物資匱乏,覬覦中原富庶,亦是應有之意,但這般境遇,卻也塑造了凶殘本性,於是亦有那弑殺之事,這個勿塞也不例外,
嘗以中原鹽鐵為本,得之則為邊人行那凶殘事!”說白了,這個部族也身兼經營買凶殺人之事,但他人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卻是以鹽鐵為收,得之則行事。
“你這是血口噴人!”鄭實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卻還是第一時間呵斥起來,心裡想著要如何將這事抹平,不讓人抓住口實。
“你們也不用急著否認,”陳止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更不要想著如何抹平,我在派人捉拿諸位的時候,就已經派了人過去,將前往冀州的幾名胡商截來,可以當面對質,更何況……”
他從踏足此間,便一直是這般表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眾鄭卻知覺得這淡然之色是何等恐怖,那一個個宛如利劍一般要命的話語,更是一個接著一個自他口中迸出。
這句也不例外,聽說他能將胡人抓來對質,眾鄭都面色慘變,知道此刻,他們就算事先不知曉鄭宮之事的,也從鄭林、鄭實的表情中看出來,是確有此事。
這一個個的眼睛,就朝著兩鄭看過去,蘊含著埋怨之色,同時更忍不住瞥著鄭太公,希望這位長者,可以再次力挽狂瀾。
在他們想來,如果能動用足夠的力量,把胡人那邊的事擺平,陳止依舊沒有對證。
“諸位,我想你們還是不用白費功夫了,”陳止卻看透了眾人的心思,“這事就算沒有胡人對質,一樣可以讓鄭家吃不了兜著走,因為你們想要動的,可是鹽鐵啊!還是給胡人!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後果?”
眾人先是愣住,隨後滿臉驚恐。
鹽鐵之論,古以有之,乃官府專營,更為戰略資源,莫說是給胡人,就是尋常人家私自販運,那都是直接觸犯王朝法度的事。
只不過,這鹽鐵之間的利潤著實驚人,哪怕只是尋常販賣,也可塑造巨富,世家又怎麽會放過?
鄭家正是如此,問題是這事還關系到了胡人,那可就是叛國茲敵,真要是追究起來,鄭家就算再有老人,也難逃一敗。
鄭家之人明白其中關系,當然驚恐萬分,但陳止兀自說著:“除了這事,亦有七月二十一、六月十七日、五月二十二日這幾日……”
他每說出一個日期,這鄭太公等人的神色就難看一分,等一番話說完,那位老太公竟是顫顫巍巍的從位子上站起,來到陳止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口中道:“太守您大人有大量,還望您能放鄭家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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