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蘇軾、蘇轍。
這三個名字,在陳止的第一世,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三蘇各自書《六國論》,在當時也算是佳話。
在這其中,蘇洵的那一篇流傳最廣、名聲最大、影響也是最大,所以眼下的這一篇,自是以這一篇作為藍本和框架,但在具體的內容上,又結合新漢的情況,以蘇轍那一篇《六國論》中對“勢”的見解,進行了深層次的加工。
而更重要的,是以蘇軾的文風作為裝點,這位震古爍今的文豪,其文在那個年代,追捧者由上至下,幾乎沒有什麽人不認可的,所以陳止只是寫到了一半,就已經讓不少人看出了價值。
“好一句三代以上出於學,戰國至秦出於客!我輩士人,正是要有這般志向啊!”
“這句‘見利之淺,且不知天下之勢也’,似乎隱藏有深意。”
“語句樸實,偏有一股大氣,配合這一手書法,著實令人回味無窮!”
隨著陳止下筆,周圍眾人聚集過來,接連稱讚,卻不是因為文章的立意主旨,而是針對單獨的一句句話,在發表看法。
這樣的稱讚,聽在慕容辛等鮮卑人的口中,卻更讓他們冷笑不已,都覺得是中原人為了打壓自己,沒有稱讚之處,也要強找些點誇讚。
但聽著幾句過後,慕容辛和慕容勉的臉色就變了,緊接著,自持身份的徐老、魯王等人,也從幾個人的品味話語中,感覺到了語句之美,心中發癢,也忍不住靠近過去。
他們一來,護衛相隨,其他人就要散開,心裡布滿,臉上不舍,卻不敢說出。
等這兩位一站,周圍頓時安靜了許多,跟著孟趟公、朱守、還有一名墨衣赤足的男子,也走上前去,本來有名大漢也想過去,但見了墨衣男子,又停下了腳步。
很顯然,這個時候還能圍在陳止身邊,身份和名望都不一般,等閑人不敢靠近。
但是這幾位,都是沉得住氣的,哪怕看得出來,他們對陳止的文章語句頗為認可和讚賞,卻不見他們出聲品味。
這樣一來,之前讓開的眾人,就都難以品鑒,就都如貓兒撓心一般,越是不知道,越是好奇。
這樣的情景,落在鮮卑眾人的眼中,讓他們聞到了一絲不妙的味道,但慕容勉和慕容辛也只能先忍著。
與此同時,隨著陳止書寫文章,氣氛越發詭異,那些拿了外人錢財的眼線們,紛紛施展各種手段,朝著外面傳遞消息。
“這晚宴不還沒開始麽,怎麽就開始進進出出的了。”
王府一處牆壁上,正有一道略顯矮小的身影趴伏在牆上,緩緩匍匐前行,看著院裡院外的人來回穿行,露出了好奇之色,但很快又守住心,繼續朝著目標靠近,這王府的守衛實在嚴密,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
另一邊,隨著消息傳入外面的樓閣,這人群頓時又沸騰起來。
“鮮卑人入內之後,還有這般曲折?”
“鮮卑人強行闖關,魯王殿下給出文武之說,其實就是要不著痕跡的驅逐出去,並非就是好意,這樣的情況下,那個慕容辛的文章,能扭轉口碑,讓諸多名士稱讚,必須是真正的好文章才行啊,不然如何能服眾?”
“鮮卑人不簡單,被人敵視,最後卻不得不承認文章好,那這文章絕對是真的好,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能被賜名《六國論》的文章,到底有什麽精妙之處。”
“諸位,真正該注意的,難道不是陳先生的文章麽?你們都說了,鮮卑人的違章能絕地反轉,說明是真的好,那陳先生還敢在這個時候挑釁,你聽他的話,
什麽過去也曾寫過,分明就是刻意為之,當場作文,和鮮卑人靜心準備的文章比起來,這怕是難有作為啊。”“話不能說死,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會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但這位入夢公子,他做的事,讓人有做夢之感,剛才那中郎將才剛謝過陳止揍了自己的侄子,那寫出一篇壓過鮮卑人的文章,又有什麽不可能!完全有可能,沒毛病!”
熱鬧的議論中,忽然有一個聲音說了一句,讓熱鬧的氣氛為之一滯。
“這個,我記得晚宴還沒正式吧?連被邀請的名士,都還沒有來齊呢,怎麽就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話音落下,眾人面面相覷,這才意識到,他們這群人想要看得,其實是晚宴開始,但現在這宴會之前的景象,就已經格外的精彩了,那晚宴怕是難以超越了。
這個時候,又有一人道:“我還想看兩位舞樂大家的表演呢,別鬧到最後,那兩位都來不及出現。”
此言一出,頓時就引起了共鳴。
這樓上樓下,能聚集於此的,多數都是男性,若說他們喜好權財名望,那也是對的,但對女人同樣也有欣賞之心,王府晚宴能這般讓人熱議,兩位舞樂大家的到來,也是緣由之一。
但到了現在,若不是有人提及,旁人怕是都忘了這兩位了。
不少人的心裡,就都升起一個念頭
“不知道兩位大家,此時在做什麽……”
“姐姐,為何還不讓我等過去準備?”
王府廂房之中,兩位舞樂大家正一臉疑惑。
按照先前的吩咐,她們上場的時間,早就已經到了,已經該有仆從過來喚她們去做準備,然後就是登台,但今日卻不見半點動靜。
宣韻眉頭皺起,站起身來,給身邊的侍女吩咐了一句,然後就想出去問問,但等到了門口,又想起之前王府管事的警告,停下了動作。
莫雨兒見了,心裡歎氣,隱隱明白。
她們在外人眼中,乃是舞樂大家,但在王府這等富貴之地,和一般的歌妓並無區別,哪裡敢隨意行動,稍有不慎,觸怒了府中之人,權勢一動,就可能從雲端跌落塵埃。
宣韻重新坐下,歎息一聲,輕聲說道:“太奇怪了,為什麽也沒個人過來通報,這外面到底怎麽了?晚宴還開不開了?”
同一時間,還有一人正在等待著消息傳來。
“怎麽,晚宴正式開始的消息,還沒有傳來麽?”
在一間古色古香的屋舍中,那位少年琅琊王正坐立難安,不時站起身來,來回踱步,不時回頭看看房門,等著消息傳來。
身邊,一名錦衣白面人苦笑著道:“王爺,您若是等得心急,不如直接就去吧,何必等到晚宴開場的時候?”
“壓軸登場,才能體現本王的身份。”少年王爺搖搖頭,拒絕了提議,“再說了,我都等到這個時候了,自是要再等一會。”
他這邊正說著,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這少年王爺第一時間看了過去,笑問:“可是人去的差不多了?”
那開門之人先是告罪,說是自己推門莽撞,跟著就道:“不是,是晚宴出了變故……”然後,就將那晚宴的諸多曲折,盡數說了一遍。
“你說什麽?陳止毆打了朱景,還和糜軍對峙了一番?最後又當眾挑釁鮮卑人?那些鮮卑人,居然能拿出一篇不錯的文章?”
少年王爺聽完這些,先是一臉驚奇,然後就是懊悔。
“哎呀!這麽多好玩的事,本王竟然都錯過了!簡直是太可惜了!”說完,他邁步就往外面走去。
那錦服男子迅速跟上,一邊走一邊問:“王爺,咱們這是不等了?”
那少年王爺頭也不回的說道:“還等什麽?再等下去,豈不是什麽都看不到了?這如何能行?”
他們這裡,距離王府,還有一段路程,而那王府院中,這次的與會之人,現在都聚集在陳止的周圍,等待著文章的完成。
時間流逝,眾人摒住了呼吸。
終於,隨著陳止將最後一句“苟以天下之大,下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落筆,整篇文章就此完結。
陳止放下筆,長舒一口氣。
而那篇寫成的文章,已經被一隻手抓住,然後直接抽了過去。
“好字,好言,好文!”
魯王看著手上這幅字,露出了滿意之色,雖然還在竭力維持著矜持,但那雙近乎眯成一條線的雙目,還是將真實想法透露出來了。
一連稱讚了三個字,魯王又朝陳止看去,笑道:“陳止啊,你的這篇文章,寫的頗有韻味,隱隱還能看到陳侯策的影子,莫非你對陳侯之策也有研究。”
我沒有研究,都是被人研究!
心裡這麽說著,陳止表面卻謙遜道:“略懂,略懂。”
但這話卻讓旁人聽著驚奇。
怎麽?剛才鮮卑人和江東學派的,還因為陳侯之事爭執不休,轉臉陳止寫了篇文章,也牽扯到了陳侯?
驚奇過後,就是越發好奇。
偏偏魯王拿著,旁人不好過去爭搶,人家年齡又大、地位又高,怎麽動手?
但旁人不好動,卻有一人並不顧忌,就見徐老呵呵一笑,說道:“老友,此文也與我看看,之前這位小友寫的太快,老夫還未看清楚。”他嘴上說的客氣,但略顯枯瘦的老手,卻已經摸上了文章,就要拉扯過去,隱隱有股火藥味。
看得旁人眼皮子連跳。
而慕容辛則是面色陰沉,下意識的上前,想要看清紙上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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