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桓彝、棗嵩等人被通報消息,說是統領兵馬的將領,要見他的時候,在另一邊,村鎮裡面,一座稍顯氣派的茶肆中,冉瞻正跪坐在席上,端著茶杯品茗,動作也算嫻熟,姿態還頗為灑脫,有那麽一絲莫名味道,只是細看之下,還是能發現在細節處,還有一點生澀的味道。旁邊,那隨軍的書記官高並當然知道,眼前的這位主官,其實是在模仿陳止的舉止言行,但自然不能說破,只是問著:“將軍,那車馬之中乘坐的,莫非就是府君特意交代,要留意的幾人?”
“可不就是麽!”冉瞻將杯子放下,笑了起來,“既然正好在這裡碰上,肯定要說上兩句話,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主公的囑托?”
高並卻直言不諱道:“府君安排我等走這條路,為的就是與這一支人碰上,但屬下卻覺得,未必就是讓咱們與他們交談的,就讓他們在一旁看著即可。”
冉瞻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是怎麽想的,不妨說說。”
高並就道:“按著當下的情報來看,這支車隊其實是來代縣討說法的,為的就是先前已經在北邊三縣推行過了的佃農降租之事,但依屬下之見,恐怕還不止如此,當是這車隊裡還來了其他什麽人,否則一支過來討聲的車馬,就是張主事他們就可以處理,又怎麽會驚動府君,甚至特地讓將軍所領兵馬,在他們面前轉過?這是殺雞用牛刀了!”
“你說的有點道理。”冉瞻沉思起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再者說來,”高並得到了肯定,頓時精神大振,“這些人來了,要用軍威去驚嚇他們,用軍容去震懾他們,用軍行去感化他們,此乃軍之本質,將軍若是用言語去威懾,反而落下來下乘。”
這話一說,冉瞻就有些坐不住了,他直起身子,眉頭緊鎖:“這樣落了下乘?不錯,是有些本末倒置了,但我既然已經派人去通報他們了,總不能出爾反爾,更不能避而不見,這樣氣勢一下子就跌落了,反而是事與願違,這事還真是做岔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高並一眼,忍不住就道:“你果是有才,難怪楊君會提拔你,安置在我這裡,這是打算重用你了,我這事應該事先請教你才對。”
高並聽了這話,更覺精神抖擻,覺得未來可期,便笑道:“將軍不用擔心,雖說直接把人叫來,有些多此一舉,但也不是沒有補救的法子,倒不如便順水推舟,也不用和他們多說什麽,就說知道路途不靖,有盜匪出沒,咱們正好剿滅幾家,擔心其他匪類驚慌逃竄,不小心傷了他們,就讓他們與軍同行。”
“哦?”冉瞻一聽,卻覺得疑惑,“不是說見面就已經落了下乘,怎麽還讓他們同行,這豈不是更加失了威嚴?”
高並卻道:“這事也算是錯有錯招,屬下鬥膽問一句,將軍覺得您麾下的兵馬如何?是強兵,還是弱旅?”
“這些兵馬,最初都是主公的代縣營中操練,那操練他們的,多數都是最初的陳家武丁,又有許多老兵組成的指導,他們打下了基礎,隊列陣法皆熟,再交到我的手上,我操練的時候,更是遵守主公的指點,按著章法施行,更教授了他們軍中拳法,這拳法不光有主公總結的一套長拳,還有我冉家在行伍之間所得的心得,這麽一番操練下來,已經是精兵了,最近又經歷了廝殺,都見了血,說是強兵,並不為過。”
“那就是了,”高並撫掌而笑,“如今兵馬入鎮,與這些人打了個照面,讓他們瞥見軍威,含敬畏之心,但若是讓他們同行,則是一路威懾,
可奪心神矣!”冉瞻卻問道:“但這般說來,我豈不是要一路和他們交談了,這不是更加不對麽?”說著,還朝高並投以詫異之色,疑惑起來,這人聽剛才的分析,挺上路的一個人,怎麽越說越不對了。
感受到冉瞻的情緒變化,高並也不敢耽誤了,趕緊合盤端出:“此事將軍只需要等會與幾人淡淡說上幾句,便可離去,余下的交給屬下即可,這一路上,也是屬下與幾人作陪!”
冉瞻將信將疑,但最後還是點點頭,同意下來:“好,此事便如你所說這般處置吧。”
這邊剛剛定下,那邊就有人來稟報,說是人已經帶來了。
於是高並又給冉瞻建議了幾句,後者就讓把人帶過來。
等人一來,冉瞻馬上就是眉頭一皺,覺得果然如高並所料那般,這支車隊絕不簡單,因為他看到了桓彝、棗嵩二人。
那常璩雖也衣著得體, 但總歸不比這兩人的氣度和衣著,一看就不是鄉間之人,畢竟按著情報,這車隊可是去代縣上【-訪的,宗族老翁才該是主力,但這一行幾人,也就洪千看著差不多,其他人一看就不對頭。
只不過,有了高並的指點,冉瞻倒是絲毫也不多問,淡淡的看了幾人一眼,拿腔作調的問道:“你們是去代縣告狀的?”
這話一說,其他人不說什麽,那洪千先就把心提了起來,趕緊出面解釋,說自己對府君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絕無拆台之心,這次來,主要是反應一下地方情況,順便再說一下遇到的些許困難,自己年齡不小,大老遠跑過來,老胳膊老腿的,希望將軍能容他前往代縣。
敢情這位是擔心被遣送原籍,先把自身立場擺正了。
殊不知冉瞻卻聽不出其中的精妙處,好在還記得高並的囑托,所以盡管心裡再嘀咕,這老頭哪跑多遠的路了,但嘴上卻只是淡淡道:“行了,我不知道了。”隨後用審視的目光,掃視著桓彝等人,後者幾人被他一看,馬上就都警惕起來。
本來,在過來之前,桓彝和棗嵩就盤算著,這支兵馬的統領是何人。
其實,按理說,他們完全可以推脫不去,只是這拚起來的車隊,雖然他們的人不是最多,但那護衛看上去就是最精乾的,是怎麽都躲不過的,與其被人追問,不如主動過來,說不定能糊弄一番。
當時,二人就判斷,說不定是陳止麾下年齡最小的將領,冉瞻。
便覺得這冉瞻說不定好交涉,畢竟年齡不大,不會有多深城府,但這時一看,似乎不是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