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阮豹的兵營,倒是布局的不錯,各處分明,依托地勢而建,得了地脈之助,是以可謂堅固,但此處地脈本屬金脈,火克金,若是被火攻襲擊,怕是要遭啊!”
遠方的一處山頭,一名身著道袍的男子,利於山崖邊緣,正遠遠的觀望。
“也罷,反正要在此地等候紫氣東來,吐納晨息,不妨順便觀望一番。”
若是張景生、葛祿等人在此,立刻就能認出這名道人的來歷,不是那李不匿又是何人?
此人自從上次,在葛祿的宅院中不告而別,就一直了無音訊,沒曾想卻又到了當城之外,利於山崖之側。
從他的這個角度看過去,能清楚的將團報的大營,以及遠方的城池收入眼中。
不過因為夜幕降臨,那連綿軍營也好,又或者不算高大的城牆也罷,都看得不甚清晰,只能借著火把的光亮,看個輪廓。
忽然,這道人愣了一下,猛地瞪大眼睛,嘴裡嘀咕著:“那兵營中間,眾火拱衛之地,乃是阮豹所在之處,本來被氣血籠罩,為升騰之意,結果突然之間這血氣就散了,這是要……”
這邊話音沒有落下,他忽然看到兵營百步開外,原本一片漆黑的地方,猛然間爆出幾個火光,隨後那火光逐漸升騰,“呼”的一聲,就直接飛了出去,徑直劃過半空,落到了兵營之內!
劈啪!劈啪!
火光落地之處,有炸裂聲傳出,隨後那火光便散落開來,迅的蔓延!
“這是?”
李不匿站起身來,朝著那片漆黑所在凝神看去,過了好一會忽然笑著搖頭:“真是時也命也,未了貧道此番居然見證了一番氣運消漲!”話落,他重新盤坐下來,仔細看著下方,但目光主要集中在那片漆黑之地。
此時,那裡已經有點點火光逐步出現。
一枚枚火毬,被放到了網兜中,然後直接彈射出去,掉落在兵營中,炸裂開來,不光有鐵蒺藜四散,更有一股帶著淡綠色的濃煙逐步擴張開來。
厭惡伴隨著火焰,在營帳中蔓延。
因為營帳佔地不小,彼此之間距離也較遠,所以火焰造成的損傷並不大,被火焰吞噬的身影,比起代縣城門前的人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
有些人本來在營帳之中,當營帳頂上被火毬砸中,著火之後,他們就第一時間奔跑出來,到了較為空曠的地方,再張望回去,卻是一頭霧水與驚慌。
在這種變化下,整個兵營頓時便混亂起來,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奔跑、在逃遁,更有人在嘶吼,在嚎叫!
這個聲音將大帳中的阮豹等人都驚了出來,等這位統帥來到營中,看著那不斷升騰的火舌,終於明白過來!
“那群雜種居然真敢襲營?”阮豹咬牙切齒,隨即冷笑起來,“好好好,這是他們自己找死!傳令下去,給我集結先鋒兵馬,立刻反攻!”
“諾!”
在一片混亂的聲響中,兩名副將趕緊就去控制局勢,而阮豹跟著又對另外一名副將道:“立刻組織人手,控制營中火勢!還有竇處,他安排的斥候何等無用,對於夜襲我早就吩咐下去要準備,他的人幹什麽吃的,居然能讓敵人逼近此處,放出這麽多火箭,還沒有一個消息傳來!”
“不對勁,不對勁。”邊上的王趕卻是神色不對,“這不是火箭能造成的,雖然今夜風向適合城中射箭,但火箭順風而來,也不該能射這麽遠,那火勢也不會這麽快就擴張,更何況……”
說話間,就有一團冒著火光的火毬,從他們頭頂不遠處飛了過去,砸落在不遠處,頓時就是一陣升騰起來的火光。
這火光照應在幾人臉上,讓他們都為之失聲。
“這……確實不是火箭!”阮豹的神色緊張起來,“當城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
“恐怕不止當城!”王趕更是神色嚴肅,他看向另外一人——那正是最初跑進來,給阮豹通報消息的那位,“魯校尉,你剛才說圍攻代縣的段文鴦大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魯校尉本也因為突襲而有些緊張,聞言一怔,隨即苦笑起來:“這是剛剛傳來的消息,說是段文鴦兵敗被擒,幾萬大軍損失殆盡!”
“這絕不可能!”阮豹的話斬釘截鐵,“此乃亂我軍心之言,肯定是城中楊氏兄弟讓人散播出來的,那報信的人何在?立刻拖出去斬了!不許此話在軍中流傳!王先生,還請回帳,待本將攻破當城,擒拿楊氏兄弟,再與你說話!”
“預祝將軍大獲全勝!”王趕點點頭,很清楚的知道,阮豹對那消息也有疑惑,但很明白這事絕不能散播開來,否則動搖軍心。
這邊,幾人簡短的話語之後,阮豹披掛拿盔,隨著幾名親兵的護持,就要前往戰馬所在之處,但莫名的,幾團淡淡的綠色煙氣飄了過來,籠罩在幾人身邊。
事實上,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就已經有非常稀薄的綠色霧氣飄蕩過來了,縈繞周圍,從他們的口鼻中滲入,只不過因為太過稀少,沒有人注意罷了。
直到此刻,伴隨著新近落下的一顆火毬,這淡綠色的煙霧終於濃烈起來。
“咦?這些煙氣……”阮豹注意到了這些煙氣,整個人微微一晃,感到腦子裡一陣陰沉,眼前黑,眼皮沉重起來,心裡頓時暗道不妙,“不好!這東西有……”
他一邊驚呼,去現出的聲音十分微弱,轉頭朝邊上看過去,卻見那王趕已經跌到在地上,奮力想要攀爬起來,卻是難以如願。
“……毒!”
當最後一個字吐出來的時候,阮豹也是兩腿不穩,跌倒在地上,但他卻還拚命的用兩條手臂撥動著地面,想要往前,逃離這片煙霧籠罩的地方——
他已經猜出來,當下的局面,都是由於這些霧氣而起,但當下的他,哪怕是手腳並用,卻依舊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將軍!”關鍵時刻,他的兩名親兵走了過來,將這位倒地的將領攔腰抱起。
這兩個親兵的太陽穴高高隆起,吐氣出聲之後,便緊閉口鼻,渾身的筋肉都在微微顫動。
已經眼皮沉的阮豹,隻來得及朝王趕指了指,便徹底昏睡過去。
………………
“不知道這種毒氣火毬,是不是真有太守說的那種威力。”
遠方的城牆上,楊宋、楊元立於城頭,正遠遠看著火光大起的兵營。
楊宋在出感慨之後,又道:“我不得不承認,你事先安排好的埋伏恰到好處,因為他們比阮豹的斥候埋伏的還要早,因此當那些斥候過去的時候,就第一時間都被拿下了。”
“真正應該驚訝的,是這些斥候的操練,”楊元搖了搖頭,“若沒有太守吩咐下來的操練之法,我也不敢行此計策,那些斥候的身手,著實出乎我的意料,若不是知道他們的跟腳,我都會以為他們操練了幾年。”
“正因如此,那些車行砲方能接近,然後開始攻擊,只不過……”楊宋面色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火焰照在他的臉上,襯托出種種情緒,似乎夾雜著一絲恐懼,“直接就拿出毒氣火毬,是否有些太過?太守可是反覆叮囑過,此物殺戮太重,你也見識過了,咱們用那野狗、野兔嘗試的結果,這不到最後關頭……”
“恕我直言,兄長。”楊元不等楊宋把話說完,便當先打斷了他,“太守之能,我已經有所見識,不得不佩服,但有些事他還是做的不夠的,這兩軍廝殺,事關生死,哪裡還有容情之說?自然要用最強橫的手段,在第一時間就擊潰敵人,然後取得勝利!”
他的眼睛裡有一絲冷色泛起,隨即話語轉而有些遺憾:“可惜那些毒霧難以控制,而能夠抵擋的草藥數目又不多,否則這時候兩千人馬口含草原,趁著敵軍打亂,襲營掩殺,定然可竟全功!如眼下這般,怕是那營長中的不少人,都有逃亡的機會了。”
毒霧可不分敵我,所以哪怕敵營大亂,又出於上風口,但楊元也無法帶人過去趁機收割,因而遺憾。
但他的這番話,卻是讓其兄長楊宋的眼皮子跳動,嘴角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與此同時,在那遠方的山崖邊上,道人李不匿看著黑夜中的火光,歎息了一聲,抬起頭來,朝著星空深處凝望。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參辰為爪,白虎主殺。參辰升起,又是一場殺戮,也不知是福是禍了。”
這般說著,他忽然站起身來,也不等日出東方,轉身就走,度快疾,轉眼就消失在黑夜深處。
鬥轉星移,馬駒過隙。
當城的殺戮,不會改變晝夜交替,當東方泛白,代縣的諸多世家,都派人出門,只是這些對布衣百姓而言,身份尊貴的士人,一個個的臉上都憂心忡忡。
所以當他們齊聚法場,也使得此處的空氣都顯得凝重許多。
百姓為官,太守坐於其上,掌生死、判獎懲。
罪囚還未帶上法場,陳止已經坐於其中,看著他的身影,眾世家人卻心中複雜。
“你們可曾聽聞,阮豹領兵殺來了?要我看,今日這處刑,未必能成。”
吵雜之中,有人低語。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三掌門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