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那位一身戎裝的,正是洛伊萊的潘森大將軍,他行事向來雷厲果決,身材魁梧精壯亦無人能及。現下的洛伊萊之境,正是太平盛世,潘森將軍的一身驍勇和治軍嚴明,也成了扶住奧斯國王穩固江山的最好依仗。” 我怔了怔,不禁又偷看了兩眼潘森大將軍,果真是戎裝颯爽、虎目含威,倘若這樣的人與叔伯對峙上,孰勝孰負豈不顯而易見?想到這裡,我頓時覺得有些頭痛。
金娜兒也在這時輕聲開口說道:“將軍,坐在右手邊的那位儒雅男子,是剛剛一路護送我們前來的政相大人。”
我心中一奇,望著她眼中仿若明晃晃的一池碧水,瀲灩跌宕,無聲訴說著心緒,我打趣道:“莫非公主是中意他了?”
金娜兒的眸光頓時有些遊移不定,從廣袖中探出一隻手來,暗暗捏了捏我的掌心。
叔伯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沉聲道:“莫要節外生枝,切記我們此行的目的!”
金娜兒輕輕頷首,不再多言。
“我一介粗人,倒是對這位政相大人不甚了解,不過我曾經聽沃爾圖先知提起過他,是位博學多才、運籌帷幄的內閣重臣,奧斯國王有這兩位能臣輔佐,真是如虎添翼。”
聽了叔伯簡短的介紹,我心中不期然對那位奧斯國王生出些許敬畏之心。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三年前他仍是儲君,尚沒有許多威嚴和權力傍身,如今他是洛伊萊之境的君王,萬萬是不能再得罪的了。
我輕輕吞咽了一口口水,腹中亦是饑腸轆轆,我豔羨地望了望叔伯盤中剩余的那半根焦糖色的香腸和咬了幾口的可可色全麥麵包,內心掙扎了許久……
終於,我還是下定決心,瞥了眼眼下的面紗,有道是‘有困難要克服,不吃飯的,那都是神仙!’
我緩緩放下海棠花象牙酒壺,落座在‘公主’身旁,拿起面前備好的銀叉,將一顆剔透的海皇血燕窩翡翠餃輾轉過面紗,送入口中。
清香的汁液淡淡滑入口中,軟糯的口感加上餡料的鮮美,瞬間讓我的味蕾活了過來。
我輕輕將那小巧的金鑲玉竹食盒推到金娜兒面前,“多少吃一點。”想了想,我又急忙補充了兩個字,“公主。”
想必金娜兒亦是忍耐了許久,見我先一步吃了,她也不再猶豫,揀一些方便食用的吃食,小心繞過面紗,不疾不徐、有禮有節地吃著。
不遠處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她言語甜美,無不透著嬌柔嫵媚的陰柔,“這人魚公主和身旁的人魚侍女,吃起東西還挺有趣的。”
我與金娜兒的身形都是一滯,‘公主’立即挺直了脊背,維持著儀態高貴端然的公主形象,而我口中剛好咀嚼到一半的菠蘿鳳凰球,亦被我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尋聲望向聲音的來處,竟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
那少女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含著笑意向這邊望來,她手指青蔥,攏了攏月白銀紋的衣襟,紫霞如煙的衣裙垂落細密的流蘇,初露一抹白皙的肩胛鎖骨,別有種恬靜優雅陰柔之美。
我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唇邊勾起一抹會心的淺笑,不想人與人的緣分真是無跡可尋,三年前,我無意中在暴風雨的大海上救了她,如今竟還能得以相見,果真是奇妙的緣分。
說話之人正是神族的三公主馨蘭,她長久生活在醫族,也算是神族留在醫族的質子。
我淡淡收回視線,下意識又撫了撫面頰上的薄紗,
想來她不會猜出我是誰的。 佳肴再美味,被旁人這麽不鹹不淡地一諷刺也無心再吃了,雖然只是陸續品了幾樣菜肴,也足以解轆轆饑腸之感。
我偏過頭,繼續輕聲問道,“叔伯,洛伊萊還有什麽更有趣的政策嗎?”
叔伯橫眉冷對,厲聲低語道:“一個姑娘家,問這些做什麽!”
我無辜地一挑秀眉,被叔伯堵得不敢再多言。
叔伯想了想,又耳提面命地說道:“總之,對面的那些人,一定離他們越遠越好,等我們救出王子,就趕緊返回靈島去,萬萬不要再招惹是非,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默默點頭答道,再沒有了玩笑的心思,一想到哥哥在醫族被囚禁的這許多年,鼻尖就不由自主地酸澀,心中沉悶,再提不起任何興致來。
我收斂神色,問出心底最大的疑問:“叔伯,您能坦白的告訴我,我們一起逃出醫族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嗎?”
叔伯的臉色忽然有些難看,眸光卻依舊堅毅,“公主,臣一定竭盡全力救出王子。”
我默默凝望著他的眼睛,似乎能從他的眼眸中讀出些其他的東西,我眼底慢慢地盛滿了淚水:“叔伯,我要你活著!如果……事態果真不如我們預想的那般,叔伯一定帶著哥哥離開,我願意……代替哥哥留下!”我閉上眼眸,哽咽地說道。
宮宴總是冗長得沒有盡頭一般,嘉伊太妃、奧斯國王和卡特琳娜王妃以及賽恩政相,他們先後離席,唯獨留下那位灌酒如喝水的潘森大將軍,獨當一面。
月夜漸漸深了,宏基將軍也以旅途勞頓為由,將我和金娜兒帶離了宴席,我們做了中途離席之人,自然也就看不到宴畢時,眾人各自散去的景象。
夜色濃重,月盤碩大光亮,月光下荷塘寂寂,那一尾尾橘紅色的鯉魚仍舊能看見,它們在池水中自在地遊弋,水波如漣漪般蕩漾,卻是擴散無聲。
兩位侍女提著宮燈,引領著一行人沿著水榭長廊走了許久,最終,宏基將軍與漫兒、金娜兒分別被安置在景園宮西殿的兩處宮殿休息。
洛伊萊侍女緩緩將桌上的一盞油燈點燃,火苗搖曳發出昏暗的光。
侍女微微欠身道,“人魚公主旅途勞頓,還請早些歇息,若還有什麽吩咐,請隻管交代給奴婢?”
金娜兒微微頷首,言語輕柔道:“倒也無事,誠然要多謝你了。”
侍女恭敬一禮,“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門扉“吱呀”一聲被侍女從外面合上,待腳步聲漸行漸遠了,我才豁然扯下面上的薄紗,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環顧房間四周,一室的裝點俱是墨綠翠竹之色,無論是外室的屏風,還是內室的床榻、衣櫥,俱是用龍鱗竹打造而成,配有精致的鏤空雕刻,典雅中不失精致。
身旁的金娜兒也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坐在桌邊望著油燈的火苗出神。
我與她相對而坐,淡淡一笑,替金娜兒摘下了面紗,昏暗的火光下,她的膚色細膩白皙,乍看上去,劍眉朗目,別有種英氣勃勃之美。
我以手撐著腮邊,眸中閃過一抹狡黠,貝齒微微發亮,道:“公主您早些寫著,奴婢到外面去守著。”
金娜兒一愣,隨即壓低聲音警告道:“公主,我們可是剛到神聖之都,將軍交代過,不許你再惹出事端。”
我微微橫了她一眼,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如今你是公主!”我比著口型提醒她。
她微微抿唇,寸步不讓地盯著我。
我一臉愁苦,輕握著她的手背,央求道:“求你了,這樣深的夜色,我只是想找個隱蔽的地方游水,斷不會再惹出什麽是非來的。”
金娜兒微微軟下心來,悉心叮囑道:“小心一點,莫要被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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