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在青石地上的琳娜身體一怔,她目光犀利地向他面上一掃,“如今,我也想通了,你不是膝下無子麽?那是因為你不配你不配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上天不是在懲罰我,而是在懲罰你!”她用食指憤恨地指著他,眼淚一滴滴掉落下來。
奧斯眼中一片腥紅,內心翻滾的怒意猶如等待噴發的火山,“是麽,朕卻不這樣認為。”
王妃如今已哭成了淚人,忽然又瘋狂地笑了起來,“我竟差點忘了,如今還有個人魚公主。”
琳娜的笑聲淒厲而悲涼,斷斷續續地回蕩在空曠寂寂的池塘邊,她惡狠狠地盯著奧斯,咬牙切齒道:“從今以後,我會日日詛咒你們,倘若人魚公主懷有陛下的孩子,那他也同樣不會來到這個世上!”
憤怒的火焰仿佛在奧斯的胸膛中劇烈地燃燒,“你果真是蛇蠍心腸,孤王真想狠狠地扇你一巴掌!”
王妃頹然跌坐回池邊,“打呀,不就是一巴掌麽,生死我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區區的一巴掌!”
荷塘上忽然傳來哇哇的嘶啞啼鳴聲,淒絕而令人討厭。
琳娜哭得紅腫的眼眸幽幽向聲音來處望去,若有所思烏鴉啼鳴乃是不祥之兆,而她這裡從不曾出現過這樣的鳥?
“看來今日必是你的死期。”奧斯的聲音不大,卻真真切切地傳入了琳娜的耳中。
“是麽,看樣子陛下是要刺死我了?如今陛下是用不上臣妾了,就想著要把我一腳踢開!”她話還未說完,忽然從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那鋒利的匕刃上,有一絲雪亮的寒光一閃而逝,她倏然將它旋即抵在了自己雪白如膩的頸項肌膚上,“現實乃是一場噩夢,而如今的我,寧願不曾醒來。”
奧斯修長的右腿迅疾一旋一踢,匕首隻發出輕微的叮的一聲,匕首便落入他手中。
奧斯猛然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咽喉,將她整個人生生地提了起來,手掌在漸漸地收緊,他唇角忽然漫上一抹邪惡,壓低聲音道:“這樣就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朕定要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琳娜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淚水順頰而下,她下意識用雙手抓住奧斯的右手,拚命地想搬開他的手,紫色裙擺下的雙腿臨空踢動著
然而這所有反抗的動作,對於師從光明獵手的奧斯來講,未免太輕飄無力。
漸漸的,琳娜的掙扎變得微弱下來。
婉月再也安奈不住內心的焦慮,匆匆繞過鏤空的宮苑圍牆,跌跌撞撞地來到主子身邊,重重叩首喊道:“陛下、陛下,是娘娘一時糊塗,求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婉月再顧不得一切,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石地上。
不消幾次,婉月便磕得頭破血流,鮮紅的血水赫然流在她的面頰上,滴答在青石地上,她聲淚俱下地求道:“陛下,無論娘娘過錯為何,還請陛下看在往日情分,寬恕娘娘吧?”
奧斯一個弑殺的眼神掃過去,望見侍女一臉血色悲痛的哀求,腥紅的眼瞳似乎又清明了幾分,他掐住琳娜咽喉的手忽然松開了,琳娜似一片殘破的風箏,跌坐在池塘邊。
王妃呃地一聲導出一口氣來,一股清新的空氣驟然灌入喉嚨、心肺之間,隨之而來的是劇烈地咳嗽
粼粼波光倒映著一抹清晰的影子,曾經裝扮精致高貴的洛伊萊王妃,如今卻是妝容全花,因嚴重缺氧而口邊流著白沫,琳娜下意識用手一抓水面,破碎的影子與醜陋的魂魄無異。
“朕每每想起汀兒純真稚嫩的臉龐,就覺得你死不足惜!”奧斯再不欲多說,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悲愴,轉身準備離開。
王妃茫然抬起頭,眼眸中希冀的光芒盡失,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厭惡至極的目光,心中有種難言的酸楚,刺心的疼。
眼淚從眼眶中一滴滴滾落下來,琳娜只有種冰徹心扉的悲傷。
忽聽“噗通”一聲水塘巨響,紫紗身影便投入池塘之中,塘邊立時傳來婉月撕心裂肺的哭聲,“娘娘、娘娘快、快救救娘娘!”
雜遝的腳步聲從宮苑外傳來,衛兵和侍女們俱是一臉惶急,急忙打算跳到池水中去救人。
奧斯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誰想死,就下去救!”
剛剛還嘈雜的荷塘邊,眾人立時變得鴉雀無聲。
這其中,只有一人恍若未聞,婉月揚起滿是鮮紅血跡的臉龐,色厲內荏地喊道:“陛下,王妃可是你的結發之妻,你的心向來這麽冰冷殘酷嗎?”
紫眸再次微眯,嗜血的殺伐再也壓抑不住,左手一擲,掌風一推,“噗!”地一聲,匕首的利刃筆直地插進了婉月的胸口上。
“朕一直恨極了助紂為虐之人!”
在場之人無不駭然色變,一個是沉入池水中生死未卜的卡特琳娜王妃,另一個是當場斃命的王妃貼身侍女這天朝的風向,是否就要從此改變了?
蝶語宮上空的藍天, 依舊是雨後初晴的湛藍,然而彩虹斜掠天際,卻不是五彩,而是如同血腥一般的紅光。
奧斯臨行時,隻向勒托命令了一句,“秘不發喪,若將此事傳出去者,誅殺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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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
雨過天晴,青石板路不免有些濕滑,踏入宗祠,兩邊的菩提樹在雨水洗禮後越發碧綠蔥蔥,參差繁茂的枝乾如同蓬蓋般遮天蔽日。
空寂之中,會聽見幾隻飛鳥清脆的啼鳴聲,響在幽幽宗祠之中,格外婉轉悅耳,聽在心中亦倍覺輕松。
林蔭深處藏著一處芭蕉亭,四角翹起的黃色亭頂和四根紅漆木亭柱,無不纏掛著深綠色的藤蔓,林風吹送,藤蔓上的葉子隨風而動,沙沙作響。
芭蕉亭中響起太妃和藹的笑聲,“這孩子長得真快呀,同樣的月數,哀家懷陛下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你的這般圓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