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漢文道:“李書記，這邊的改革工作都已經完成了啊！

　李毅道:“你說完成就完成了?那你知不知道，棉紡四廠還有多少下崗職工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程漢文摸了摸大肚子，說道:“這個是屬於善後問題，交給廠裡解決就行了。”

　李毅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油腔滑調還自以為很聰明的人，偷奸耍滑就算了，還敢跟上級領導頂嘴！這小子真是欠抽啊！

　“你叫什麽名字?”

　“李書記，我叫程漢文，是市工業局的·`····”

　“程漢文同志，你可否知道，棉紡四廠收受每個下崗職工五百塊錢的事情?”

　“收五百塊錢?不是發錢給他們嗎?為什麽要收他們五百塊錢啊。這事情我不知道啊！”

　“哼，那你還知道些什麽?馬上整理一下，把市棉紡四廠的改革資料拿過來我看！我現在很懷疑，你這種態度，也能主持好這項工作?”李毅虎著臉，語氣變得冷厲起來。

　程漢文早就聽說過李毅虎面書記的大名，今天還是頭一回見識，的確很是嚇人啊！那樣子仿佛在告訴別人，他李書記不是在開玩笑的，你最好也認真一點！

　程漢文不由自主的收了收肚子，微微彎了彎腰，說道:“李書記，我這就去整理，很快就可以呈給您和各位領導過目。”

　李毅從鼻子裡頭重重嗯了一聲。

　程漢文趕緊帶人去準備材料，轉過背去，他抹了抹額頭，發現上面全是細密的汗珠。

　張正貴一直冷眼旁觀，忽然說道:“我去趟洗手間。”匆匆走了。

　李毅看著張正貴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個小時後，李毅等人走進江州市棉紡四廠的職工大禮堂裡，看到裡面前排座位上坐了幾十個工人，柳真解釋說·有些工人已經去新廠上班了，還有一時暫時聯系不上，只找到這麽多。

　李毅看了看那些工人，一個個坐得挺端正·表情淡定，看到市裡領導進來，也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更沒有人主動反映情況。

　李毅心裡起疑，說道:“同志們，這位是江州市的張市長，我是江州市委副書記李毅·今天特意前來看望大家，大家都是本次國企改革中的下崗工人嗎?”

　工人們木訥的點點頭，還是端坐不動，也沒有人說話。

　李毅疑心更大，說道:“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問問大家，生活中有什麽困難沒有?如果有什麽困難，盡管提出來·我們市裡會想辦法幫大家解決。”

　工人們又整齊的搖了搖頭，還是沒有人說話。

　張正貴就笑道:“看來同志們都很支持政府的政策啊！呵呵，李毅同志·我看就可以了吧?”

　李毅掃視一遍下面的工人。他前世時，也常到棉紡四廠來玩，認識的工人還是有蠻多的，還有一些工人，跟李家都住在一個宿舍樓裡，彼此都很熟悉。

　李毅看了看那些工人，發現有幾個認識的，當然工人是不可能知道李毅認識他們的。

　李毅走下台，問坐在最前面的一個女工人:“請問您也下崗了嗎?”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她沒想到李毅會下來詢問她·有些驚慌失措，拿眼睛去瞥柳真。柳真瞪了她一眼，她就說道:“是，我下崗了。”

　李毅道:“你以前在廠裡擔任什麽職務?”

　婦女道:“我就是一個普通工人。”

　李毅道:“你這麽年輕，下崗後，廠裡給你安排新的工作崗位沒有?”

　婦女道:“安排了·但是我家裡有點事情，暫時還沒有去上班

　李毅道:“廠裡收你介紹工作的費用了嗎?”

　婦女道:“沒有啊，怎麽還要交介紹費的嗎?我都不知道，那我要不要補交?”

　李毅心裡冷笑，心想這人演戲演得真好，自己若不是因為以前就認識她，估計也要被她騙過去了。

　當下不動聲色，說道:“不用。”撇下她，又問了另外幾個人，他們的回答跟這個婦女差不多。

　張正貴在旁邊催道:“李毅同志，工人們的回答，足以消除你的疑慮了吧?看來真的是空穴來風呢！時間也不早了，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李毅看了張正貴一眼，嚴肅的說道:“張市長，我發現更加嚴重的問題了！”

　張正貴道:“更加嚴重的問題?什麽問題?這不挺正常的嘛！”

　李毅指著頭先詢問的婦女道:“我對棉紡四廠有些了解，這位同志是四廠一車間的車間副主任！而這位，更是全廠技術標兵！這位更了不起，得過市級三八紅旗手的光榮稱號！”

　張正貴嘴角一抽，看了看柳真，說道:“這又如何?”

　李毅道:“這問題就大了，國企改革的目的，是為了精兵簡政，那些技術不過關的，工作態度懶散的，或是年紀過大的，當然要被下崗，同一個車間裡，大家都差不多的話，也會優中選優的留下一批好工人。可是現在呢?居然把這麽優秀的員工都給下崗了?那廠裡留下來的還有什麽好職工?這中間的問題不是很大嗎?這改革完全亂套了嘛！”

　柳真花容變色，她絕對想不到，市委副書記李毅同志，會對一個小小的棉紡四廠裡面的職工這麽清楚！簡直如數家珍！

　這怎麽可能啊?李毅同志總共就沒有來過幾次啊！他怎麽對廠裡的人事知道得這麽清楚啊?

　張正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李毅這家夥不會事先就做過功課了吧?他這是憋著壞，存心來對付我的?

　“李毅同志，你怎麽對棉紡四廠的情況這麽熟悉?”張正貴沉聲問道:“我記得你以前並沒有來過這邊啊！”

　李毅淡淡地道:“貴在有心嘛！”

　這話更讓張正貴心生不安，他不知道李毅還知道些什麽，雙眼眨了兩下，看向柳真:“李書記說的情況屬實嗎?”

　李毅從認出這些熟人開始，益發堅定自己的猜測了，心想一個謊言，需要千百個謊言來圓謊。柳真是從一開始就撒謊了，之後越走越遠，謊話越說越多。她越是如此用心的掩護，就證明這裡面的價值越大，值得她如此去做！

　李毅也冷眼看向柳真:“柳廠子，請你給我一個解釋吧！”

　柳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鎮定地道:“這個問題比較複雜，請容我日後向各位領導慢慢匯報。下崗的也都不是技工，很多領導崗位的同志也都下崗了。李書記剛才也說了，要精兵簡政嘛！廠裡的領導層也需要精簡。”

　李毅道:“但像她們這種技術過硬的高級技工，怎麽可能會成為被精簡的對象?這不是亂彈琴嗎?我現在嚴重懷疑棉紡四廠國企改革中存在重在問題，有必要認真調查一下，如果情況屬實，就應該重新制定改革措施。”

　張正貴不耐煩的摸了一把下巴，心想這李毅怎麽一根筋啊！這事情越鬧越變譜了！說道:“李毅同志，你想得太複雜了吧?多簡單的一個事情啊，被你這麽一搞，整得有多麽嚴重似的了。

　李毅道:“這原本就是極簡單的一個事情啊，我也沒想到，來到棉紡四廠後，竟然變得這麽複雜了。”

　張正貴道:“我看還是挺簡單的啊，現在下崗工人你也見到了，他們都說沒有交過錢，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碼子事情，事實俱在，你還有什麽不清楚明白的?李毅同志，你不會是故意搗什麽亂子吧?”

　張正貴的話說得很重了，顯然不想李毅就此事再調查下去。

　李毅冷笑一聲，說道:“是嗎?不知道是我想搗亂子呢，還是另外有人想搞什麽名堂！”

　張正貴道:“李毅同志，這個事情就此打住，不必再查了！”

　李毅道:“不行，這個事情現在越來越得雜，我懷疑裡面存在重大違規違紀情況，必須徹查！”

　張正貴圓瞪著雙眼，緊蹙著眉頭，看著李毅，良久才說道:“李毅同志，要查可以，回頭組織一個調查組過來進行查辦吧！”

　李毅道:“不必了， 我現在就能揭穿這個鬼把戲！”

　說著，李毅振臂一呼，大聲道:“各位職工朋友，我再問大家一句話，請你們務必據實相告，你們真的是下崗職工嗎?請你們三思之後再行回答，一旦回答完畢，你們將為你們說出來的話負擔法律責任！”

　一眾職工面面相覷，都不敢胡亂說話，拿眼神去瞥廠子柳真。

　柳真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大禮堂裡一片沉寂，都等著工人們的回答。

　李毅沉聲道:“你們不必害怕，一切有我們市裡領導做主，你們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我隻問你們一句，你們到底是不是下崗職工?如果你們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那你們就用點頭或是搖頭來回答我的問話！此事關系重大，請同志們三思而行！”

　張正貴和柳真交換了一個眼色，無聲的交流了一下。

　同來的國企改革領導小組成員裡，有一個是市檢察院的同志，跨前兩步，大聲喝道:“李書記的問話，大家都聽到沒有?快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