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鍾管家回來，崔掌櫃完全失去了狀態，聊天兒走神，喝茶茶杯找不著嘴，問東答西，人家說張家的狗，他說李家的驢，心不在焉的樣子一望可知。

張掌櫃和趙掌櫃都是生意場上的老手，與人打交道的經驗何其豐富，一見之下，哪兒還不知道崔掌櫃怎麽回事兒，也不再去想什麽五味齋的酒席，各自找了個借口告辭離開，省得看著難受。

兩位損友離開，崔掌櫃仍然是心情焦躁，坐也不舒服，站也不舒服，連平時最喜歡乾的對帳都做不下去。

&行，不能這樣乾等著。”實在是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做事情，就算是躺在床上滿腦子想的也還是鍾管家所說的事情，到了最後，崔掌櫃一骨碌從床上爬起，身好外衣就往樓下走去。

&櫃的，您出去呀?”經過店面時，小六子向他問道。

&去揚州棋院一趟，回來的可能晚些，看時間差不多你就上板兒打烊吧。”崔掌櫃吩咐道。

&您是去找董院長談天天的事兒吧?”小六子問道。

&呀，不管是真是假，這事兒總得讓人家知道。”唉了口氣，崔掌櫃答道。

&小六子欲言又止，似是有話要說。

&麽，有事兒?”奇怪的看了夥計一眼，崔掌櫃問道。

&是呀。依我看，剛才鍾管家說的事兒八成是真的，搞不好孫先生真的是要把天天送進江都棋院學棋。”小六子這才說道。

&你知道呀！”崔掌櫃沒好氣兒的罵道——憋了半天原來就是這事兒，自已沒長眼睛，沒有耳朵嗎?自已就多余這一問。

&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您在打算阻擾這件事兒還是促成這件事兒呢?”見董掌櫃的臉拉下來。小六子連忙解釋道。

&什麽意思?”崔掌櫃一愣......剛才光顧著著急了，卻沒有想這個問題，現在小六子一提醒，他急著向外走的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櫃的，您先坐。”見崔掌櫃被自已的話說動，小六子連忙搬來一張椅子請崔掌櫃坐下。

崔掌櫃順勢坐下，用眼光示意讓小六子繼續說。

&櫃的，依我之見，這件事兒您還是裝糊塗為好。”小六子接著剛才的話題接著說道。

&糊塗?......”崔掌櫃眉頭微微皺了皺。

&裝糊塗。孫東和譚曉天昨天才到揚州。在揚州人生地不熟，所以才誤進江都棋院。離開江都棋院後便直接來到咱們這兒，中間只有林大老板還有林家小少爺來找他，由此可以推理而出，孫東主意的改變，肯定與林大老板有關，不管是出於想給自已的孫子找一位好的玩伴和同窗，又或者是看中天天的才能，想博得一個伯樂之名。總之&成九是林大老板的意思。您若是插手進去，先不論會不會讓孫東回心轉意，按原來的計劃去揚州棋院報到。肯定會引起林大老板的不滿。昨天林大老板第一次來走的時候有說過陣子會帶幾個朋友來看看，現在想來那時他就已經打算遊說孫東帶天天另投他處，所以準備給咱們介紹客戶做為補償，因此可以想見。要是讓他知道您在聽到消息後馬上去見董院長，肯定會以為您是從中作梗，和他做對。如此一來，原先許下的承諾不僅不會兌現，搞不好還會遷怒於您，對咱們商行進行打壓。掌櫃的，真要是那樣，以後咱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小六子說道。

聽了小六子的分析，崔掌櫃猶豫起來，心裡暗自慶幸，幸好有小六子攔自已一下兒，讓自已有時間好好想一想得失利害，否則就這樣跑去見了董永，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小六子的分析和結論並不嚴謹，但卻是非常的現實，他是生意人，以後還要繼續在揚州混下去，對不起董永和得罪林寶良，孰重孰輕不問可知，譚曉天不去揚州棋院上學，最多就是劉文雄那裡感覺丟了面子，責怪自已幾句，但只要隨後和林寶良介紹的客戶做幾單大生意，劉文雄便不會放在心上，生意人重利輕義的性格天底下都一樣，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算與魔鬼做交易也不是不行。反之，若是為了完全劉文雄最初的指示， 要想方設法一定讓譚曉天去揚州棋院，因此而得罪林寶良，那麽林寶良也不需要做特別的動作，只要放出風來，說劉記商行的信用不是很好(放貸融資是票號主要的收入來源，為了貸款的安全，每家票號對重要客戶都有信用評分，不同的信用等級對應的放貨條件都不一樣，信用越高，條件越寬松，信用越低，條件越嚴格)，那劉記商行在揚州的日子就步步為艱了。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虧本的買賣沒人乾，到那時，一旦劉文雄放棄揚州市場，自已不還得另找東家了嗎?

&有道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這件事兒，只能對不起董永了。不過話說回來，今天上午喝茶見到董永時才告訴他天天九子局贏李秋生，而且明天會帶天天去他那裡報到，看得出當時他很高興，還叮囑我明天他會特意在棋揚等著我，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卻不跟他說一聲終究理虧，所謂低頭不見抬頭見，以後在揚州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到時候怎麽打招呼呢?”點了點頭，崔掌櫃歎道，聽口氣便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是在考慮怎麽將事情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那還不簡單，掌櫃的，明天一早您就到林家門口等著，等孫東出來的時候迎上去問幾句，假裝那時候才知道他要去的是江都棋院，不用勸他，然後再跑到董永那裡遞消息，這樣一來，您最多也是落個疏忽大意的埋怨，董永要氣也只有去氣孫東。劉大老板那邊你再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和利害得失寫清楚，想信他不僅不會肯您，還會誇您做的好呢！”小六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