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三二、此頭須向國門懸

　不錯，這位美男子就是鼎鼎大名的汪兆銘。彩@虹*文￥學%網

　所謂美男子，可不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說句實話，誰年輕時沒帥過?沒準兒蹬三輪板車的猥瑣大叔、擠公交的禿頂年人，十多二十歲時也是眉清目秀的好小夥。可是歲月無情地剝奪了他們曾經擁有的美好，隻留下衰老和醜陋。美男子則不然，他們除了姣好的容貌，還有優雅的氣質和深厚的底蘊，歲月他們身下留下的印記，只會為他們增添成熟的魅力。

　汪兆銘便是這樣的美男子。他21歲赴曰本留學，進入東京法政大學法政速成科第2期學習，畢業後考入法政大學。1905年7月曰本東京召開同盟會籌備成立會議時，汪兆銘是同盟會章程起草人之一。同盟會成立後，他又出任評議部評議長，同時擔任同盟會機關報《民報》的主要撰稿人。

　這位帥哥筆頭子非常厲害，理論功夫也非常扎實，批駁滿清和保皇黨改良主張的同時，迅速豐富和完善了孫山提出的“三民主義”，成為同盟會少有的理論家，很快獲得孫山的青睞。

　雖然孫山沒有龍陽之好，但身邊有位美男子總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所以1907年之後，他便帶著汪兆銘來往於加坡、吉隆坡、蘇門答臘等地，進行革命宣傳，鼓動華僑捐款，協助起武裝起義。

　可到了1909年底，形勢急轉直下。南洋華僑，似乎君主立憲那一套有市場，同盟會捐款隨之銳減，國內動的一系列起義也先後以失敗告終。汪兆銘骨子裡是個悲觀主義者，因為看不到革命成功的希望，情緒日漸消沉。

　此時的汪兆銘還沒有淪落為漢奸，而是位志行高潔的革命青年，苦思良久之後，決定以一死來激勵革命。他想到的招數就是到北京暗殺滿清重臣，振奮天下人心。暗殺雖然簡單、粗暴，但不可否認，它確實非常有效。所以汪兆銘不顧孫山和黃興的勸阻，組織了一個暗殺團隊，陸續來到北京，準備乾一番大事業。

　暗殺小組有七個人，汪兆銘、黃複生、黎仲實、喻培倫、胥醒、方君英、陳璧君，其汪兆銘是領導者。管是熱血青年，但腦袋還沒有被熱血燒糊塗。來到京城並不是立馬動手，而是先開了一家照相館作為掩護，展開暗殺前的調查工作。

　就這樣，1910年初，北京前門外開張了一家“守真照相館”。清末的照相館，就好比今天的私人會所、pa水療館、健身心，是個非常時髦的玩意。開張營業以後，居然很快顧客盈門，生意非常紅火。

　生意只是捎帶，暗殺才是照相館的主營業務。他們受吳越成功刺殺經驗的影響，先把目標定為海軍大臣載洵、軍諮府大臣載濤。因為這兩位爺剛好結束歐洲考察，要前門火車站下車，而當年吳越正是火車站暗殺得手的。

　那個年代的火車站可沒有嚴格的安檢，汪兆銘和黃複生迅速攜帶炸彈，很輕松潛入了車站。一進車站，汪兆銘就覺得選對了地方:這裡人流密集，人聲喧騰，事前易於乘機接近目標，事後又可以混進人群安全撤退，是適合刺殺。

　這是汪兆銘等人第一次下手，也有可能是後一次，難免有些緊張，心跳明顯加速，手心開始出汗，再三檢查炸彈的起爆裝置，確保一擊必殺。

　隨著火車到站，車站裡加擁擠，加上采光不足，很難辨清人臉。他倆隨著人群來到火車附近，汪兆銘氣喘籲籲地說道:“複生，你找找那兩位貝勒爺哪節車廂。”

　黃複生一邊抹汗一邊搖頭:“我沒見過照片，不曉得他們長什麽樣。你認識他們，還是你找！”

　汪兆銘滿臉驚愕:“我也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事前偵查清楚了呢！”

　兩人面面相覷:這下糗大了！出來搞暗殺，居然連人都不認識，古往今來有這麽玩的麽?

　“趕緊找人問問！”汪兆銘急忙道。見不遠處有位老頭，趕緊擠過去問:“大爺，您知道洵貝勒和濤貝勒哪節車廂麽?”

　老大爺憨厚一笑:“俺哪知道?你們問站長去！”

　問站長去?難道見了站長跟他說:我們倆來刺殺兩位貝勒爺，麻煩給咱指個路?汪兆銘道了聲謝，趕緊再去問別人。

　擱今天，載濤、載洵哥倆就是央軍委委員、兵種司令或四總部部長，行蹤屬於國家機密。汪兆銘想短時間內搞清楚，怎麽可能?人群裡竄了半天，依然毫無頭緒。而且他們人群裡不安分地擠來擠去，已經惹得不少人暗暗戒備:這倆小年輕不會是賊?

　事到如今，總不能把炸彈隨便往人群裡亂扔?管暗殺就是搞白色恐怖，但也不能濫殺無辜。否則就不是激勵革命、振奮人心了，而是給同盟會抹黑！倆人相互對視一眼，隻好灰溜溜地退回照相館，再做其他打算。

　緊接著暗殺小組把下一個目標定為慶親王奕劻。這家夥無能，賣官鬻爵，實太招人恨了。如果能把他殺掉，不能能鼓舞士氣、提高同盟會聲望，也為天下人出了一口惡氣。

　他們接受第一次失敗的教訓，不僅搞來奕劻的照片，還摸清楚奕劻的出行規律。他們吃一塹長一智，可奕劻也不傻。就數年前，鐵帽子王之一的肅親王善耆被人炸死。同樣是鐵帽子王，奕劻可不認為自己的命比善耆硬些。所以慶親王府戒備森嚴，出入警衛滴水不漏。汪兆銘苦等月余，還是狗咬王八——無處下手。

　清zhengfu就算再、再無能，畢竟基本的zhengfu職能還，尤其像京畿重地，各種安防密探定然少不了。守真照相館三關門打烊，瞧著就不像正經做生意的，早晚被人瞅出端倪。所以京城不能久留，必須快完成刺殺任務，遠走高飛。

　短暫考慮後，汪兆銘決定“射人先射馬，炸賊先炸王”，把刺殺目標直接升級為攝政王載灃。經過細致的考察，暗殺小組決定載灃上下朝必經的銀錠橋實施暗殺。

　銀錠橋現還有，逛過後海的讀者對它一定不陌生。這座橋位於後海的部，是東西交通孔道。如果你想從東岸去西岸，又不願順著湖邊繞一大圈的話，銀錠橋就是必選之路。

　選定地點，汪兆銘等人開始擬定暗殺計劃:銀錠橋上埋**，等載灃過橋時引爆。為了確保一擊必殺，由黃複生出面，找了一家名叫鴻泰永的鐵匠鋪專門訂做一個大鐵箱子，把此行所帶**全放了進去，然後帶到銀錠橋掩埋。

　計劃倒是挺好，可是他們明顯忽略了清zhengfu的另外一支有生力量:巡警。

　早光緒三十一年月，清zhengfu就設立了巡警部，京師隨即設立內、外城巡警總廳，負責日常安保巡邏任務。招募巡警時，朝廷為了減少公務人員開支，決定廢物利用:地方上，巡警由腐化墮落的綠營兵丁充任;至於京城，巡警則量招用混吃等死的八旗子弟。

　如此一來，巡警隊伍的素質就可想而知，估計也就天朝戰無不勝的城管能跟他們一較長短。平日，這些大爺街上收點保護費、吃點白食，誰沒事兒大半夜跑後海邊上吹冷風啊！所以汪兆銘的計劃根本沒有考慮巡警的出現。不知是載灃命不該絕，還是汪兆銘他們點兒太背，就他們埋**的那天晚上，巡警們神使鬼差地出現了銀錠橋。

　黃複生、喻培倫二人順利逃離了現場:小夥子跑得飛快，那些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大爺還真追不上。但藏有**的鐵箱卻被巡警成功起獲。

　兩人不敢耽擱，一路跑回守真照相館。汪兆銘一見他們面色慘白、大汗淋漓的樣子，就知道大事不妙，連忙問道:“複生、培倫，怎麽了?”

　黃複生顧不上喘息均勻，便緊張地答道:“我們埋**的時候，被巡警現，隻好撤離。”

　汪兆銘知道，暗殺計劃暴露，行動已經徹底失敗。顧不上三半夜，趕緊把所有成員全部叫來，長話短說:“暗殺行動半途事泄，為了保存革命有生力量，與滿清韃虜展開長期鬥爭，你們快撤離。明天一早就出城，不能天津待，必須快回曰本！”

　同行的陳璧君本是南洋華僑富商的千金，對汪兆銘素有愛慕之情，聞言頓時大急:“精衛，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精衛”是汪兆銘《民報》上的筆名。

　他聞言搖搖頭:“我不能走。對於這次暗殺行動，山先生和克強先生都非常不讚同，再三阻攔，我是一意孤行。如果刺殺成功，回去被他們批評幾句，也算不得什麽。如今功敗垂成，我實無顏見江東父老。

　“而且，以清廷鷹犬的昏庸顢頇，未必能查到我們頭上。如果我們全部撤離，反而自我暴露，毀了大家好不容易京師建立的據點。

　“如果沒有暴露，那是好，我還會繼續從事暗殺，直至成功。如果暴露了，那也不是壞事。我會把此次暗殺計劃全盤托出，既要讓國人知道我們同盟會的所作所為，也要讓那些滿清韃子知道他們的安生日子到頭了，革命黨隨時會取他們狗命，讓他們如芒刺背，寢食不安，坐臥不寧！”

　陳璧君不再說話，只是淚如飛雨。

　諸人紛紛起身回屋收拾東西，準備撤離，只有黃複生安坐不動:“既然精衛不走，那我留下來陪你。”

　汪兆銘斥責道:“剛才的話你沒聽明白麽?我留下就可以了，你們都走！”

　黃複生哈哈大笑:“精衛，你一個人留這裡，照相館怎麽開?你懂照相麽?再說了，如果清廷沒有現我們，你有什麽暗殺計劃，一個人怎麽行動?”

　汪兆銘思片刻才說道:“你想留下，那就留下。”

　說罷他起身回屋，開始整理檔案，燒毀機密件。正忙碌間，聽見有人敲門，開門看時不是陳璧君還能是誰?只見她頭濕漉，裹著浴衣，想來是剛剛洗完澡。

　汪兆銘奇道:“璧君，收拾好了?”

　陳璧君不說話。

　汪兆銘又問:“璧君，有事?”

　陳璧君眼含淚:“精衛，你為革命奔波勞苦，至今尚是單身。如今身處險地，危旦夕，萬一有什麽不測，豈不是身後寥落?璧君雖是蒲柳之姿，但還屬完璧，願自薦枕席，為君留一脈骨血。並誓此生不再嫁，奉養舅姑終老！”

　汪兆銘心頗為感動，但一看陳璧君的長相，頓時心死如灰:與其獻身給你，還不如獻身給革命，乾乾淨淨、痛痛快快地死滿清韃子手裡呢！

　當下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璧君，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想了無牽掛，從容赴死，不願兒女情長。如果此次汪某大難不死，必不辜負你今日的這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