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半月掛在天空的正中,金陵城北的朱記羊肉鋪,店主人高高掛起了打烊的標志,朝著剛邁出店門的兩人笑道:“兩位客官下次再來啊!”
高無忌與蕭瑞雪並排而行,月光灑在他們二人的身上,映出一高一矮兩道清晰的影子。
“無忌,這家朱記羊肉鮮而不膻,在這一片可是遠近聞名,你來的不虧吧?”蕭瑞雪嘿嘿笑道。
高無忌點頭笑了:“運哥兒推薦的準沒錯!”
“那是!”蕭瑞雪一笑道,她轉頭朝四周看了看,只見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便道:“今日還得多謝你請客,不過現在快到亥時(晚上九點)了,城北離你現在的家應該挺遠的吧,你不如早些回去吧!”
高無忌道:“運哥兒我們好不容易重聚,你幹嘛著急趕我走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是怕老夫人和針娘在家等你等急了嘛!”
“沒事,我出門時跟她們說我今夜要回趙王府,明早再回家!”
蕭瑞雪瞪大了眼睛:“你這是要做甚啊?”
高無忌嘿嘿一笑:“剛才在羊肉鋪中,我把我這麽久以來的經歷都跟運哥兒你說了一遍,你聽的挺樂呵的。可是關於你自己,你卻隻字未提,這很不公平啊!”
蕭瑞雪皺了皺眉:“你留著不走就是為了聽我講故事?”
高無忌轉過身來看著蕭瑞雪,表情有些凝重道:“運哥兒,你就跟我說說吧,你究竟遇到了什麽難事,竟會淪落至此啊?”
蕭瑞雪臉一紅:“你可否別用‘淪落’這兩個字啊?”
高無忌本無心,聽蕭瑞雪這麽一說,也不由得細細品了一下,臉也跟著一紅,忙道:“我原本是想說的是落——落——”
“落魄!”蕭瑞雪咬著牙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我琢磨了半天,可還是記岔了!”高無忌頗不好意思道。
“那你就別文縐縐地說話了,聽著別扭!”
“好好好!”高無忌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他摸著頭道:“運哥兒還是跟我講講吧,我很想知道!”
“你就那麽想知道?”蕭瑞雪的臉色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嗯,想知道!”高無忌鄭重地點了點頭,態度非常直接。
蕭瑞雪用手捂著額頭,頗不情願道:“你讓我該怎麽說呢?好吧,其實我是逃婚出來的。”
“運哥兒你後面幾個字的聲音太小了,我根本聽不見啊!”高無忌愣愣道。
“我—是—逃—婚—出—來—的!”蕭瑞雪咬著牙一字一句道,臉已紅的像個大桃子。
“你父母逼你娶妻?”一想不對,高無忌突然一聲驚叫:“你父母逼你嫁人?”
蕭瑞雪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怒道:“你鬼叫什麽呀!”
“哈哈哈哈!”一陣猛烈的笑聲從高無忌的口中迸出,他一手指著蕭瑞雪,一手拍打著自己的大腿。
“有那麽好笑嗎?”蕭瑞雪豎著眉毛道。
“哈哈哈——我實在想象不出——哈哈——運哥兒——哈哈——你這樣的——哈哈哈哈——嫁人——哈哈哈哈——是個什麽情景?”高無忌笑的腰都有些直不起來了。
蕭瑞雪又羞又怒:“高無忌,你夠了!你再笑,我他娘的要跟你翻臉了啊!”
高無忌看著蕭瑞雪,只見她的臉紅的似滴血一般,雖然還穿著男裝,卻有種別樣的嬌豔。高無忌不禁看得愣了神,
笑聲也嘎然而止,他的心中莫來由地起了一個念頭:“運哥兒這樣的,若是換回女裝,一定是個大大的美人兒吧?” 蕭瑞雪見高無忌一會兒笑一會兒愣的,反而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這是由於她跟高無忌太熟了,心想這廝平常不就這樣嘛。只見她咬牙切齒道:“你若再笑的話,我現在就讓你滾哦!”
“別別別!運哥兒,我不笑了,我想聽你繼續說!”
蕭瑞雪皺了皺眉,關於自己的事,她一開始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是一旦說起了,便又有種想對人傾述的衝動。自從離家出走以來,短短幾****便嘗盡了酸甜苦辣,今日的她更是髒累了一整天,雖然一回到屋子她便早早地沐了浴,去除了一身穢汙,但直到現在她的腰背腿腳都還有些酸痛。無論她前世是多麽的英雄好漢,今生她一出生便是個個富家千金,又何曾吃過這麽多苦呢。
“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找個僻靜的位置慢慢聊吧!”蕭瑞雪道。
“反正這裡離走馬巷不遠,不如就去你住的地方吧!”
“不行,那裡一點也不僻靜!”蕭瑞雪繃著臉道,她的心中在想:“隔壁那個劉巧姐估計此時還在與人糾纏吧!”
“好吧,那運哥兒你說去哪就去哪!”高無忌在蕭瑞雪面前,貌似從來就沒有自己的主見。
蕭瑞雪伸著指頭想了想:“我知道這附近有片空地,大晚上的估計也沒人去那,正好適合我們聊天,跟我走吧!”
“好!”高無忌隨著蕭瑞雪一前一後地走了。就在他們走過之後,旁邊的陰影處突然閃出一人,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蕭小娘,這大個子莫非是你的情郎不成?你逃婚出走,吃了這麽多苦頭,全是為了他?”他閉了閉眼睛,淡淡道:“你父親拜托我尋你,我一直對他說尚未找到你,看來是該向他兌付承諾的時候了!”
天上的月亮已經掛在了正中,蕭瑞雪打了個哈欠道:“來龍去脈我都講完了!”
高無忌一臉的木訥表情,仿佛仍在消化蕭瑞雪的故事,過了許久他才道:“運哥兒,你是因為楊欣那人太過糟糕,才不願意嫁給他的嗎?”
蕭瑞雪一愣道:“是——是吧。”
高無忌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你不是說自己前世是個男子嗎,還是個威風凜凜的將軍,那你一開始怎麽會答應嫁給他的呢,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別扭?”
蕭瑞雪仿佛一下子噎住了,月光下的臉明顯又紅了紅,片刻後她幽幽地道:“怎麽可能不別扭嘛?”
“可你還是答應了呀!”月光下,高無忌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明亮。
“父母之命,我又怎好違背?”蕭瑞雪輕輕地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高無忌也低頭歎了口氣,可是心中卻在想:“看來運哥兒對於拒絕嫁人之事態度並不堅決,只是因為那個楊欣人品不行她才不樂意,若是有個跟我人品一樣好的男子,她是不是就嫁了呢?”這個想法一冒出,高無忌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不禁暗罵自己:“高無忌,你在想些什麽?運哥兒她一直當你是好兄弟,你也同樣如此,你又怎能對運哥兒產生這般不好的念頭呢!”然而有了這層想法,他再抬頭去看蕭瑞雪,只見月光下的她竟是如此的嬌俏,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直視。
蕭瑞雪卻不知道高無忌想了那麽多,她抬頭看了眼天色,站起身道:“看這月亮,應該快到子時了吧,我得回去睡覺了,明日還要早起乾活呢!”
高無忌皺了皺眉:“運哥兒,那活計你還是辭了吧,你畢竟是一個女兒家,做這樣的事實在有些委屈了。”
蕭瑞雪嘿地一笑:“你說不乾就不乾啊,我可是答應了江翁至少要乾一個月的,做人怎能食言?再說了,我也沒覺得委屈呀,總歸是個正經營生,總比去偷去搶要好不是嗎?”
“可是——”高無忌還欲再勸,蕭瑞雪卻不大樂意了:“你就甭擔心我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替你自己擔憂下吧,都這麽晚了,你打算今夜歇哪兒呀?”
高無忌不由得一愣,他原本是想找個客棧住一晚的,可是不知不覺竟跟蕭瑞雪聊到了快子時,這個時辰城中大多的客棧都已關門了,倒也有些通宵迎客的,但大多又都離北城比較遠,走過去的話估計最少也要花小半個時辰。
蕭瑞雪一看他那個表情,不由吃驚道:“你不會真的無備而來吧?”
高無忌乾笑了兩聲:“一開始倒是有備,不過現在亦是無備了!對了,江翁家還有沒有地方能借宿一宿的?”
蕭瑞雪搖了搖頭:“沒有,江翁家除了客堂,本來就一間房,他租給我的那間還是由柴房騰出來的。”
“要不——我在你那借宿一宿?”高無忌聲若蚊蠅道。
可是四周夜深人靜,蕭瑞雪耳朵又尖,怎可能聽不到,她的眉頭皺到了一起:“你不會一開始就打得這個主意吧?”
雖有月光,但走馬巷因為建築密集的關系,大多數地方仍是一片陰暗,只在一些建築的縫隙之中射進幾道斑駁月光,影影綽綽的,反而增添了幾分陰森之感。
一路上蕭瑞雪卻一點害怕的情緒也沒有,心中反而充斥著矛盾與糾結:“我是不是太過仁慈了?我這樣做是對是錯啊?”終於她狠了狠心,轉身對那個又高又壯的身影呵呵笑道:“無忌,你看這個時辰其實也不算太晚,你走到西城或南城找個通宵客棧應該還是來的及的,反正憑你這個身板也沒人敢打你的主意不是?”
高無忌沉聲道:“運哥兒,我今日也奔波了一天,確實很累了,就在你那打個地鋪借宿一宿而已嘛!我們是好兄弟,我對你又能起什麽歪心思?”
蕭瑞雪苦著臉道:“那好吧,你繼續跟我走!”
“嗯。”高無忌沉聲應道,繼續跟在蕭瑞雪後面,只是偶爾有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便可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勾起。
“吱呀”一聲,蕭瑞雪推開了自己的屋門,回頭朝高無忌擠出一絲笑容道:“到了。”說罷,她也不再說話,直接走到自己的床前,伸手從下面摸索了片刻,將平常作為底層墊子的草席給抽了出來,在地上給鋪了個地鋪,不過離她的床確是遠遠的,中間正好隔了那唯一的一張桌子。看了看,蕭瑞雪覺得有些不妥,便又準備從自己的床鋪下再抽出一層褥子,高無忌忙阻止道:“運哥兒,一張草席就夠了,我向來火氣旺,以前在家就一直睡草席,不礙事的!”
蕭瑞雪搖了搖頭:“這都深秋了,江翁家的地勢也低,下半夜會很冷的。反正我的墊被有三層,給你分一層也沒關系,不過蓋的就沒有了。”
高無忌看著蕭瑞雪,不禁微微一笑:“無礙的。”只是他不再拒絕蕭瑞雪將一層墊被分給他了。
一切安排妥當,蕭瑞雪道:“無忌,你早點睡吧!”說罷她打了個哈欠,走到自己的床邊脫了鞋,一口氣吹滅了油燈,便鑽進了被子裡。
高無忌詫異道:“運哥兒,你長衫都不脫便睡了?”
黑暗中響起蕭瑞雪略帶困意的聲音:“多管閑事,睡你的吧!”
高無忌搖了搖頭,便在地鋪上躺下,黑暗中他什麽也看不見,沒過多久他便聽到蕭瑞雪輕微的打鼾聲, 他笑了笑,心想運哥兒估計因為忙了一天累壞了。
高無忌卻沒有多少困意,便一直睜著眼睛,借助著窗外那稀疏的月光,他漸漸地能夠看見屋內的一些朦朧事物。也不知過了多久,蕭瑞雪的鼾聲突然停了,不一會兒便響起她細微的聲音:“無忌,你睡著了沒?”
高無忌本想答應,可下意識地又閉上了嘴巴,蕭瑞雪又稍稍抬高聲音:“無忌,你真的睡著了?”
高無忌還是不應,只聽到蕭瑞雪輕輕松了口氣的聲音。
朦朧的月光中,高無忌看到蕭瑞雪從床上鑽了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看那動作分明是在脫衣服。不一會兒蕭瑞雪便脫去了長衫,接著,她貌似又脫去了一層小衣,再接著——高無忌不由睜大了眼睛,只見蕭瑞雪仿佛在解一樣東西,不一會兒這件東西便從蕭瑞雪的胸口處一圈又一圈地散開,越拉越長,最後被蕭瑞雪完全收入手中。高無忌卻明顯地看到蕭瑞雪的胸口向外鼓出了一截,甚至還在空氣中輕輕彈跳了一下,而蕭瑞雪則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放松,最後,高無忌又看見她從床上摸索出一件單薄如同布料般的衣物匆匆套在了上身,伴隨著她的動作,她的胸口又彈跳了一下,緊接著她便鑽回被子繼續睡覺去了。
沒過多久,蕭瑞雪細細的呼吸聲響起,看樣子是又睡著了,只是這次再沒有任何的鼾聲。
黑暗中的高無忌幾乎睜大眼睛看完了整個過程,他發覺鼻子有些癢癢的,渾身也變得有些異常燥熱,今夜對他來說,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