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巷內，江翁家的院門上響起一陣敲門聲，江翁推門一看:“高小哥?”

　　門外正是相隔多日不見的高無忌，他此刻臉上正帶著疑惑的表情:“江翁，我發現今日烏衣巷的清道夫換人了，不見你和運哥兒，這是怎麽回事啊?”

　　江翁呵呵笑道:“那營生我們已經辭了！”

　　“辭了?為何呀?”

　　“蕭小哥回家了，小老兒也準備好好安享晚年了。”江翁臉上笑的有些開心。

　　高無忌不禁有些吃驚:“運哥兒回家了?這是何時的事?”

　　“就在前日中秋節啊，她爹親自接她回去的！瞧我這記性，怎還能叫她小哥呢?應該叫小娘才是！哎呀，這也是天下奇事啊，我從未想到如此不拘小節的年輕人居然是個女的，而且她知道小老兒生活困頓，臨走前還讓她爹給了我不少銀兩，真是好心腸呐！”

　　高無忌對江翁的話有些充耳不聞，只有一臉的悵然:“運哥兒怎麽走了都不通知我一聲?”

　　“我說高小哥，你和蕭小娘究竟是何關系?之前聽說你們是兄弟，可現在她明明是個女的啊！”江翁看向高無忌的眼神充滿了狐疑。

　　高無忌嘀咕道:“誰說男女之間就不能做兄弟的?”然而他不想糾纏這個話題，直接道:“江翁，運哥兒臨走前是否有跟你說她家住何處?”

　　“這個有的，蕭小娘對我說若是以後有何困難，盡可以去找她！”

　　“那你快快說來！”

　　“呃，好像是城西——城西哪兒來著，哎呀，瞧我這記性！”

　　高無忌不禁睜大了眼睛:“江翁，您老可一定得想起來呀！”

　　城西永興客棧的密室中，曹明臉上露出一絲真摯笑容:“立元大哥，此次你冒險出宮，莫不是給我帶了什麽重大消息?”

　　他的面前，坐著一個身材瘦弱之人，正是一直以來潛伏在太子孫驊身邊的太監張焦，張焦微微一笑:“孫驊他已經完全坐不住了！”

　　“哦，發生了何事?”

　　“昨日楚帝孫靈文領著眾皇子和眾大臣擺駕東苑狩獵，結果吳王孫驥當場射殺了一隻猛虎，而孫驊則堪堪射殺了一隻野兔，引得孫驥當眾譏諷孫驊，而孫驊惱羞成怒，便與其起了口舌之爭，最後楚帝各大五十大板，方才使事情告一段落。孫驊覺得皇帝的處事對自己太不公，氣憤難平，回到東宮大砸東西，又對太監宮女拳打腳踢，最後還是我勸息了其怒火，然而這樣一來，他又追問我有關屠龍會之事的進展，並勒令我盡快達成目的，我們之前也晾了他不少時日，我想現在時機應該是成熟了！”

　　“確實已經成熟，之後我便來安排此事！”曹明微微一笑，“不過我倒也好奇，那孫驥既然能射殺猛虎，看起來也是個英武之人，而且我聽說他是孫靈文幾個兒子中最有作為的一個，為何他會做出當面羞辱太子這般囂張跋扈的事來?”

　　“其實孫驥的目的倒也簡單，之前他一直暗中籠絡朝中大臣，但一些大臣口頭上對他效忠，背地裡卻行隔岸觀火之舉，故他借此機會對太子發難，就是為了讓這些大臣們看清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其實要高於太子，這樣做也是為了穩住那些大臣們的心思。”

　　“這般做法實在是不置可否，那孫靈文也是個精明之輩，他怎會容忍自己的兒子如此弄權?”

　　“若說孫靈文精明嘛，畢竟他詩詞書畫樣樣精通，倒也能稱讚其一二！只是作為一個皇帝來講，說他昏庸無能亦不過分，

此人教子無方，做事又全憑喜惡。對於太子孫驊，他因不喜其貌醜，便左右看不順眼，處處刁難，使得孫驊心中積怨已深。而對於吳王孫驥，他其實也並不完全放心，只因世家權勢過重，在軍中權柄亦有些扎眼，而吳王孫驥是他兒子中唯一能夠掌軍之人，其手上的十五萬西番軍是他製衡世家的重要棋子。故此，他明知孫驥有野心，卻也投鼠忌器，不敢對其過於壓製，隻敢在一些賞賜上做些文章，只是這般一來，卻也弄得孫驥對他有些怨言。”　　“如此看來，孫靈文此人確實不智！要我說，反正都是自己的兒子，他最後總要選擇其中一人繼承大統吧，他又何必弄得雙方都對自己有怨言?”

　　“少主人可能有所不知，孫靈文心中的人選根本就不在這二人之中！”

　　曹明的眼中泛起一絲異色:“不是此二人，還能是誰?”

　　“趙王孫駿！”

　　“那個風流王爺?”

　　“正是！據我收買的紫微殿小太監來報，此次東苑狩獵之後，孫靈文在寢宮單獨召見了楊曲真，並密談了許久，其間二人貌似起了些許爭執，導致聲音有些大，正好被小太監零星聽到一些關鍵之詞。那孫靈文原本就覺得第六子孫駿最像自己，根據我的推斷，他估計早有立其為儲的心思，只是之前一直未下定決心，此次可能是由於太子與吳王之爭，使得孫靈文對二人都大為失望，故召見楊曲真討論此事的可行性。楊曲真一開始也頗為反對，但後來二人做了許多密語，貌似已達成了某種一致。”

　　“立元大哥居然能在皇帝身邊也都安插眼線，真是厲害！”曹明讚賞地看了張焦一眼，又道:“那你覺得楊曲真能同意立孫駿為儲嗎?”

　　“我覺得能！畢竟孫駿也是他的親外甥，而且性格相對於孫驊的陰騭和刻薄寡恩來講更能使他放心，只是廢立之事太過重大，且孫駿此前一直是個閑散王爺，所以他們必須得慎行，不做到萬事俱備他們絕不可能公之於眾。”

　　曹明目光變得有些深沉:“那立元大哥覺得他們下一步將如何走?”

　　張焦微微一笑:“他們肯定會為孫駿造勢！若不出我所料，下一步他們極可能會給孫駿安排一個具體職務，讓他慢慢積累政績，到時候再立其為儲，便可堵群臣悠悠之口！”

　　曹明想了想，覺得大有可能，不禁笑道:“立元大哥真乃我之子房！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留在我身邊出謀劃策才好，你這樣的人才留在孫驊那個廢物身邊實在太屈才了！”

　　“不，少主人現在尚未起事，我留在你身邊能提供的幫助其實不多。而我已入宮數載，在宮中培養了不少耳目，我可以幫你監視宮中的一舉一動，且孫驊此人雖無能，但畢竟身為太子，手中還是有一定權勢，也有不少大臣暗中支持他，而我又早已摸透他的心思，我想我現在留在宮中作用更大！”

　　曹明鄭重道:“那你也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若是不小心暴露，一定要及時撤出，我會為你安排後路，我絕不能失去你這樣一個肱骨之臣！”

　　張焦眼睛一紅:“多謝小主人，我定會謹慎行事！”

　　曹明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道:“立元大哥，我還有一事相問！”

　　“少主人請講！”

　　“我前一陣子聽聞梁國太子朱郊逃到楚國來了，他極力慫恿楚國北伐，而楚國君臣也似乎對此有意，可一直以來卻無甚動靜，這是為何?”

　　“這個答案很簡單，孫靈文是個優柔寡斷之人，他一心想得中原，可又患得患失，底下群臣也意見不統一，而最大的原因在於楊曲真的反對，故此他才無法做出決斷，隻好緩行其事！”

　　“這種事情還能拖，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不明擺著等梁國做好防范嗎?”曹明搖頭笑了笑，又問:“楊曲真為何反對?”

　　“原因有二，一是不相信朱郊的為人，二就是害怕屠龍會趁此機會興風作浪！”

　　“那你可否左右孫驊並利用支持他的大臣來促成此事，我很希望能看到楚梁交鋒，想來此事一定有趣！”

　　張焦一愣，突然又笑了:“少主人放心，我定會盡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