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廂,客房裡的局面依舊處於僵持狀態。
除了酣睡不醒的雯雯,房裡的幾個人皆是各懷心思,閻隊長則漸漸察覺到了這裡頭的雲波詭譎,迎上曹勇捉摸不定的神態,驀地嗅到了危險的苗頭!
“對了,閻隊長……”
曹勇打破了平靜,似若無意道:“你今晚不是輪休嘛,賓館方面報警,怎麽是你帶人來了?”
閻隊長收斂心神,解釋道:“我和沈經理認識,所以他直接打了我的電話。”
曹勇的目光迅疾冷峭,一語雙關道:“哦,那看來你和沈經理挺熟的,他這邊出了事,第一時間就想到找你解決了。”
閻隊長眼角一抽,沒料到對方竟會盯上這關節,再聯想他的巧合出現,陡然驚悚大駭,心忖曹勇莫非早已盯著自己和寶尊賓館的暗中交易,想借機鏟除了自己?!
這念頭一冒出來,閻隊長頓時心頭亂麻,畢竟自己這一兩年來,由文朔居中牽線,確實收取了寶尊賓館不少好處,同時給予了諸多便利,雖然這在全國的公安治安系統裡都是司空見慣,可一旦被挖出來坐實,加上曹勇對自己的虎視眈眈,難保不會因此被拉下馬,甚至是鋃鐺入獄!
籲了口氣,閻隊長穩住心神道:“曹局長,我一向秉公執法,無論在不在崗,亦或者認不認識,一旦轄區內發生違法行徑,我都不會姑息,這點請你放心!”
口吻強硬,擺明了閻隊長不會因此受到挾製,畢竟他在城南區分局任職多年,和包括常務副局長在內的眾多領導關系匪淺,甚至還有區委書記這尊大神庇佑,哪怕曹勇真收獲證據,意圖辦了自己,那都得掂量掂量!
思及於此,閻隊長朝陳瀟冷目一掃,沉聲道:“另外,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為了盡早平息,曹局長,我們還是先把肇事者單獨帶回局裡審訊吧!”
曹勇眼中閃現怒意,一個治安隊長都敢對自己如此放肆,要是姑息下去,自己哪還有臉繼續掌權?
換做往日,曹勇或許會因為初來怎到,不敢大動乾戈,可此次機會難得,不僅文朔的身份特殊,而且當事人除了市交通局長、江濱新區管委會主任的閨女,更有市委書記的公子,這種糾紛消弭都還來不及,偏偏你閻隊長還敢追究不放,純屬自尋死路,看到時候誰還敢庇護你!
正想拍板決定把一眾人都帶回局裡,文朔忽然疾步回到了房裡,臉色泛白,額頭還滲出了汗液,望向陳瀟的目光閃過畏怯之色,咽了口唾沫後,忙不迭道:“曹局長,閻隊長,這只是個誤會,就不要鬧大了吧。”
閻隊長一愣,不明白這衙內大少怎麽臨陣退縮了,來不及詢問,沈經理就先跳出來道:“文公子,你不要擔心,我和賓館方面會為您作證,這人逃不掉的,保準告得他身敗名裂!”
文朔嘴角牽動,陡然盛怒,厲聲罵道:“娘的!你還敢煽風點火、挑撥離間,明明是陳先生和程小姐找我有事,你卻橫加阻擾,這才搞起了這些瑣事,要怪統統都得怪你!”
原先他就忌憚醜事鬧大,加上被父親在電話裡劈頭蓋臉罵了通,得知陳瀟竟是市委書記陳元鼎的公子,文朔哪敢再摻和,依仗著身兼市委常委、區委書記的父親,他在城南區乃至雲江市幾乎可以橫著走,可對上雲江市的一把手,要是因為這種瑣事發生火並衝突,自己和父親都得遭受重大波及!
總之,哪怕打落牙齒往肚咽,文朔都得盡快平息乾戈,要不然就得後禍無窮了!
見把沈經理罵懵了,文朔轉向陳瀟,勉強笑道:“陳先生,實在抱歉,是我做得不厚道,把雯雯帶到這安頓後,應該立刻打個電話給程瑋池的,讓她來接人,也就不會搞得這麽鬧騰了。”
陳瀟不動聲色,看了程瑋池一眼,心猜這丫頭估計是聯系她爸了,進而讓文家父子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原先的計劃,陳瀟是打算配合曹勇,把這件事鬧到分局裡,通過這個契機,一查到底,把文朔、寶尊賓館和閻隊長統統搞垮,可如今文家父子很明智地選擇退避,使得計劃驟變,沉吟稍頃,笑道:“既然是誤會,說清楚了就是,可我始終是打了人,哪怕文公子不追究,但總要給沈經理和閻隊長一個交代才行,要不……我還是回局裡協助下調查吧。”
文朔哪敢真讓這貴公子進局裡,忙道:“噯,就不要鬧得節外生枝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大家還是以和為貴了吧,沈經理,你說呢?”
沈經理迎上文朔凶厲的眼色暗示,嚅囁了下嘴唇,雖然不得要領,可也不敢忤逆,附和道:“對、對,文公子說得是,既然開門做生意,還是以和為貴,和氣才能生財嘛……剛剛溝通難免有不對的地方,這才引起了誤會,都揭過去吧,呵呵。”
說完,沈經理咂了咂酸疼的牙,感覺到依然脹痛的腦袋,滿腹不甘。
陳瀟若有意味道:“這麽說,我和沈經理之間的誤會,還可真是不少啊。”
文朔心裡一咯噔,知道他說的是寶尊賓館狀告省台那兩個記者的事,不住後悔自己之前怎麽不把對方的來頭查清楚就貿然行事了呢,如今見陳瀟主動提起這茬,自然得極力平息化解了,趕緊又暗暗向沈經理使眼色。
沈經理一臉幽怨,吃了癟還得跟人賣乖,可看文朔如此示好,也驟感事態有變,隻得捏著鼻子認栽,道:“之前的事,應該也是誤會,我回頭一定再仔細查清楚。”
陳瀟笑道:“真的都只是誤會?”
文朔和沈經理雙雙道:“誤會!一定是誤會!”
看到這滑稽一幕,程瑋池幾近忍俊不禁,打了人,竟然還逼得人家賠完不是,還一個勁說誤會,這也太狂傲了吧……
陳瀟和曹勇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走到文朔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既然都是誤會,那說開就沒事了,只要不是存心的就好,要不然大家的臉上可都不好看了,你說是不是?”
一滴汗珠從太陽穴劃過,文朔登時懸心吊膽。
雖然紈絝成性,可文朔還是清楚一些高門衙內的規矩,一旦被惹毛打臉了,如果不能當場出盡惡氣,這段仇怨就算結實了,明裡暗裡總要尋機清算回來,文朔欺負人慣了,深諳這道理,平常遇到一些背景檔次稍低的,他還可以不加理會,可眼下站在面前的陳瀟,則萬萬不可同日而語了,尤其的,他還聽父親提及,陳家這公子哥自打來了雲江後,幾乎每個惹上他的人都沒好果子,陽謀陰謀層出不窮,把人踹下萬丈深淵都不帶眨眼的!
更別說傳聞老陳家在首都乃至華夏國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浩瀚權柄了,哪是他一個尋常小衙內可以觸霉頭的,活得不耐煩也不見得會找這種死法!
文朔明白自己必須給出個交代,否則對方絕不會罷休,道:“陳先生說的是,如果發生了誤會,那就得找到原因解決了,這樣往後才能徹底杜絕和避免嘛。”
此話算是給了個口頭保證,表示後續會做點事,好讓陳瀟解氣!
陳瀟掃了眼還懵懂無知的沈經理,篤定文朔是要拿這家夥開刀給自己做交代,笑了笑,也不多說,招呼程瑋池帶著雯雯走後,又轉向曹勇道:“曹局長,你們分局的辦事效率挺快的,只是執法流程,我個人認為還有待改善。”
最後瞄了眼臉色慘白的閻隊長,就信步走了出去。
閻隊長再莽撞,也從急轉直下的情勢中覷到了端倪,知道陳瀟相對於文朔的背景絕對隻高不低,再聽後面那句針對自己的話,更是清楚,對方是要曹勇擼了自己!
見人都走了,不甘束手待斃的閻隊長隻得把祈求的目光投向了文朔,希望他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拉自己一把。
可文朔如今隻想著明哲保身, 哪敢繼續和陳瀟唱對台戲,裝出視若無睹的模樣,和曹局長寒暄了兩句,就匆匆出去,打算找宋達梁商量,把沈經理推出去當替死鬼!
曹勇的笑容愈發濃鬱,衙內門的糾紛他沒法觸碰,可見文朔主動退讓,意圖把沈經理推出來,他就知道,順著這條線挖下去,自己的這個治安隊長死定了………
…………
啟動車子後,陳瀟朝坐在後座的程瑋池道:“先送雯雯去市機關家屬住宅區,然後再送去你江濱區怎麽樣?”
“不用了,把雯雯送到後,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程瑋池回道,見陳瀟自顧開起了車,不見半點忸捏尷尬之色,芳心忍不住有些慍惱,心說這人看光了自己的身子,竟還能跟沒事人似的心安理得,簡直比剛剛逼人認栽賠不是還霸道無理。
聽到倚靠在身邊的雯雯發出了夢囈似的吟聲,滿腹牢騷的程瑋池忍不住用手指彈了下閨蜜的鼻子泄憤,一陣氣悶:喝那麽酒幹什麽,還吐在我身上,不然也不至於吃了這麽大的虧!